路其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
起床时发现全身上下不再无力,体力恢复了不少。
更高兴的是,他现在可以自己下床,昨晚在浴桶泡的澡确实很有效果。
他打开门,调皮的秋风钻进他的衣领,路其缩缩脖子,望着飘落在院子中的枯黄叶片,不由感叹道:“原来已经到秋天了。”
朗朗的读书声从隔壁房间传来,那声音路其熟悉得不能再熟,他笑了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有人的地方才会有东西填肚子。
转个角路其才发现原来声音传来的方向不是房间,而是一个小小的花园,映入眼前的是一片花海,菊花香味飘香四溢,置身于花海中间的是一座小亭子,路其昨天没问清这是谁的家。
风景优美的小花园,这屋主人可真会享受。
亭子间坐着他的家人,哈其,哈罗,还有安得烈。
尽管换在他处住,但这种熟悉的场面路其还是不由自主想到他家凉凉的小瓜棚下总会发生的事情。
夏天时哈其最喜欢在瓜棚下面写字,哈罗最喜欢跟大白大黑在地上还打滚,安得烈最喜欢拿碗喝水,因为他告诉安得烈,用大碗喝水会更显男子气概。
第一个发现路其的是拿着书在指导哈其的安得烈,两个弟弟正背对着路其,他们没有发现路其正向他们走来,路其向安得烈做了个嘘的动作,安得烈便装作没看到路其的出现,不过嘴角却泄露他的情绪。
弟弟们对知识的渴望,路其是知道的,他自己本身也学了些,只是不精而已,看本书只能略懂其大意。
路其坐在花池边听着弟弟们的念书声,不想打断他们对学习的热情,今天的太阳不算太烈,晒在身上暖暖的,大概是最近体质有所下降,对太阳也越发敏感起来。
仰望着飘着白云朵朵的蓝天,脑海里闪过的是血腥的画面和凄厉的惨叫。
安得烈站在亭子里不知道路其在想些什么,本想迈步过去,不过彻尔西适时出现在路其的身边,身边带着只有在干活才出现的亚尔林。
“怎么坐在这里晒太阳,吃阳光能饱?”
人未出现声先至,彻尔西把路其的光线给挡住,路其看着他,并不惊讶的出现,淡淡的说道:“你把我的光线给遮住了,你不知道晒晒太阳可以治百病么,细菌是可以晒掉的。”
从路其口中蹦出的词语越发让彻尔西困惑,正想回放的时候,哈罗已经放下课本朝路其蹦哒过来,小家伙没有因为那晚的事情而有什么不适,不过毕竟那天晚上他也只是听到,没有看到浴血的场面。
“大哥,抱!”哈罗扑到路其的大腿上,笑嘻嘻说要抱。
大家都说大哥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他好多天都不敢去吵大哥睡觉,大哥好不容易醒过来,彻尔西哥哥又霸着大哥,不过见到大哥,好开心。
路其让哈罗坐在他的大腿上,怜爱的摸着他的小脑袋,问道:“老师今天都教了什么,有没有乖乖听老师的话。”
哈其很大声的回答,声音带着骄傲:“大哥,我都有乖乖听老师的话,老师说这几天复习我们之前学习过的内容,我在练字。”
“那去把练好的字拿给我看看,哈罗的字不知道有没有进步,写得好看就给你买玩具。”
路其让他去把练好的字拿给他看,小家伙听到可以买玩具立马跳下他的大腿,兴冲冲的去拿练好的字,路其拍拍他有肉的小屁股,看来最近的伙食不会差。
亚尔林不知从哪变出一块方巾铺在花池边上,彻尔西随后便坐在方巾上,路其很无语的看着他们主仆俩。
“你的弟弟被你教育得很好,我很放心把宝宝交给你教育。”
亚尔林瞪大眼惊讶的望向路其,就像路其是什么怪物似的,而路其却把注意力放在彻尔西吓死人不偿命的话上。
“……宝宝?教育?何解?”路其用看神经病的眼神望着彻尔西。
被人当作怪物的彻尔西反而不生气,嘴角微露笑意,说:“以后你会明白的,午饭还没吃吧,我让亚尔林叫厨房给你准备了。”
路其不得不惊讶,道:“这里有厨师么?”
彻尔西点头,不吝啬的表扬路其道:“自然,不过他们做的饭菜都没你做的好吃。”
路其有点受宠若惊,自问,他做的饭菜很好吃吗?
哈罗扬着他手上练好的字的纸张又蹦哒到路其面前,要表扬,路其拍拍他的肩:“哈罗的字有进步喔,大哥下午去街上给你买玩具,要乖乖听老师的话不要乱跑喔。”
路其又笑着问站在对面的哈其,“哈其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不过哈其摇了摇头,对他说道:“我没有什么要买的。”
路其点点头让安得烈带着他们继续去亭子学习,而他跟彻尔西去厅里吃饭。他还是没有问彻尔西这里谁的房子,现在他更想做的是回家。
用完餐后,路其便跟彻尔西道:“我想回一趟家里收拾东西,你可以帮我找辆车,带我回去吗?”
彻尔西没有拒绝路其的要求,不过他却道:“我可以让亚尔林帮你找辆车回去,但是我会跟你一起去。”
路其笑了笑:“我也没打算自己一个人去,还有,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彻尔西说:“你说。”
路其望向弟弟们学习的亭子淡然道:“别让我弟弟他们知道,安得烈我自会跟他说,毕竟村子发生的事情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路其的身体其实现在也恢复得差不多,他体质本来就不差,恢复得快很正常。
下午路其跟哈其和哈罗说一声要去街上后便和彻尔西主仆两人坐在马车回村子。
一路上路其的心情都非常的沉重,彻尔西本就不是多话之人,路其不说话,他便拿本书悠闲的在车上看,驾车的是亚尔林,路其几乎认为亚尔林是万能的。
回到熟悉的村子,看着熟悉的景致,吸着村子里的新鲜空气,路其鼻子一酸。
往日的人来人往,往日的欢声笑语,往日的嬉戏玩闹,在此刻都不复存在。
路其拉下马车的窗帘,不想再看外面被破坏殆尽的屋子,村民的尸体被布拉多镇的侍兵埋在哪,路其不想去过问,这只会让他觉得痛苦而已,那些都是些无辜纯朴的村民哪。
当马车停在他家院子门口的时候,路其面无表情的看着遭受到严重破坏的屋子。
地上还染着被狼群咬死的鸡鸭血渍,血腥味几乎已经散去。
不过也许狼群的破坏过于严重,还是有残留在空气中的血腥味。
彻尔西只是跟在他身边,并没有开口说话,更谈不上什么安慰,他从来没安慰过谁,也从来没有朋友需要他安慰,他身边的朋友和下属都是不死之身。
人类有生死离别,而神是没有的。
他们并不懂得何为生死离别,那种再也见不到自己最心爱的人的感觉,是神都很少接触到,也之所以,在路其全家人倒在血泊时,彻尔西才会有那么大的反映。
神救了不人类,因为他们的生命与神不同,神不能随便改变人类的命数,彻尔西望着面色沉重的路其,担忧着路其会不会在哪一天在他面前老死而去。
路其正想走进被破坏得几乎找不到一件完整家具的家,但也由于踌躇不前,路其听到了附近传来的哭泣声,他问彻尔西和亚尔林:“你们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哭?”
彻尔西刚才在沉思,直到路其问起他才听到路其说的哭声。
亚尔林首先回答路其的问题:“路其少爷,确实在哭泣的声音,离我们并不远,只有不到十米,要不我先去代你先看看。”
路其想到的是,可能村子里还有幸存者,没听完亚尔林的话就顺着哭声转身往声源方向跑去。
彻尔西和亚尔林都跟在路其后面。
当路其看到那哭泣的主人时,才发现,这并不是他们村子里的人。
哭泣的是一位长相雍容华贵的贵夫人,她身边正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年纪较大的男人,像是他的丈夫,而另一位年纪和路其差不多上下的年轻人。
他们都发现了路其,齐齐转过头看他,年纪较大头发半白的男人向路其微微点头,而且安慰他的夫人叫她不要再伤心,年轻人把一束花放在他们临时用几块石头搭起来的小坟墓前,不知默念着什么。
路其记得这是他家经常让小鸡自个觅食的地方,这里离鸡场很近,想起自己的鸡场,路其不同得一阵心痛。
路其看着他家倒了一片的篱笆沾着鸡血和鸡毛,极其伤感,他问那几个陌生人:“请问你们这是在拜祭谁?”
他不记得最北端的还有哪家,他家附近可没有其他住户。
路其一问,那华贵的妇人哭得更是伤心,眼泪直掉,她的丈夫直拍她的背安慰她。
彻尔西和亚尔林都不插话。
年轻人站起身,面容有些憔悴,他走向路其,虽然一脸伤心却还是礼貌的问道:“先生,你好,我们拜祭的人是我的哥哥,请问你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吗?”
路其皱皱眉头点点头,试探性问道:“你哥哥,是谁?”
年轻人垂眉哑声说:“他叫安得烈·亚尔维斯。”
路其心惊了下,第一个念头不是回答他们安得烈是生还是死。
而是,安得烈会被他们带走吗?
也正在这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贵妇人听到儿子的名字后,昏倒在她丈夫怀里。
路其也彻底明白过来,他们是安得烈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