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玉咯咯笑着,贴着思芸的耳朵小声说:“我在家的时候悄悄听母亲和父亲说起,说想给大哥说亲,相中了你家的思芙姐姐呢!”
这话倒是在思芸意料之中,唐思芙本就该到了说亲的年纪,沈家的大公子也是年纪相仿,沈夫人这回来自然有大半是为了长子的婚事。两家门当户对,倒是十分合适的,只不过看刚才的情形,云嘉郡主仿佛也对唐思芙挺中意的,若是两家都有这个意思,可真不知道李氏会挑哪个呢!
唐思芸歪了歪脑袋,伸手在沈书玉脸上拧了一把,低低笑道:“好不害臊,原来你在家便偷听这些,改明儿叫你母亲知道了,看怎么饶你。”
沈书玉扯着唐思芸的胳膊嘻嘻说道:“好姐姐,我只悄悄说与你听罢了,要我说,若是什么时候你也能嫁到我家同我作伴便好了!”
沈书玉说的是玩笑话,可思芸却不知怎的不由自主瞧了一眼坐在林氏身边的沈书琪,脸上竟有些烫人起来。
“好姐姐,我不过说笑罢了,你怎么脸都红起来了?”沈书玉打趣起来,惹得思芸故作生气转过身不去理她,沈书玉是个小磨人精,便在一旁又扯又拉,思芸才忍不住笑着回头,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道:“再浑说,仔细撕烂你的嘴。”
两人笑了起来,在椅子上好不热闹。
林氏见两个小丫头倒是一见如故的样子,朝李氏笑道:“你家这芸丫头倒是个不扭捏的,才一会儿功夫就同我家那小祖宗混得浑熟。”
云嘉郡主听了也不由向后看了看,仔细打量了两个丫头一番,掩了掩帕子道:“唐夫人,你家这六姑娘倒是个美人胚子,听说原是个美貌姨娘所出的?”
李氏点了点头:“说起来芸丫头也是个命苦的,亲娘病故,留下她这么一个小人儿,又没有什么亲生兄弟。我便将她领到自己屋里养着,可幸这丫头是个灵巧懂事的,平日里又恭敬孝顺,真说起来,有时候倒是要比我那两个亲生的更多疼一些呢!”
说话间,三出戏已是唱完了。李氏便邀两位夫人一同到百芳园去赏花用些点心,因是她们要说话谈天,便让姑娘小子们都散了,自己先找些乐子去。
沈书玉一把拉过思芸到沈书琪面前说:“三哥哥,带我们一块玩儿吧!”
那边蒋子乔凑了上来连摆着手说:“你们女孩子不就是踢毽、翻花绳这些东西嘛,没劲没劲,书琪,侯府南边有个小坡,咱们一同到那儿玩去吧。”还没等沈书琪答话呢,蒋子乔就已经将他一把拽走了。
沈书玉嘟着小嘴气道:“这个蒋子乔真是讨厌,每回都这样,不理他,咱们自个儿去玩!”
说着也拉着唐思芸一同走了。
唐思芸带着沈书玉到了南边的一片竹林里头,那里边一片荫绿,亭亭如盖。竹林旁边是一座四角亭,亭上名曰“清风”,两个小丫头嘻嘻哈哈在里边翻着花绳,玩着九连环。
沈书玉平时不怎么玩九连环,拿着这东西,眉头都皱得打起了褶子,嘴里一个劲儿地哀叹:“哎呀,这东西怎么这么难搞呢!”
倒是唐思芸,几下就解了开来,瞧得沈书玉眼睛都直了,不住地拉着她:“好姐姐,怎么弄的怎么弄的,快些教教我。”
思芸故意抿了抿唇,见沈书玉实在求得紧,才嘻嘻笑着不再逗她,拿着九连环到她面前,放慢了动作又仔细解了一遍,问她:“这回可看清了?”
沈书玉想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道:“太复杂了,好姐姐,你怎么玩得这样好,我可真是比不上呢!”
一旁玉翠笑道:“沈姑娘不知,咱们姑娘那是从小就抱着这东西玩儿的,那时候在西院的时候,一日不解上七八回不过瘾呢!”
沈书玉凝了凝笑容,拉着思芸的手轻轻说:“姐姐,我听母亲说你亲娘已经不在了,如今是放到太太跟前的是不?”
思芸点点头,想起往日白姨娘待她的好,也是不禁有些微红了眼眶。
“哎,好姐姐,别太伤心了,若是你在府里觉得闷,我便同母亲说常过来找你玩儿,或是接你到我们家去也成。”沈书玉头枕着双臂,歪着脑袋十分诚恳地说道。
自从穿到这里以来,唐思芸倒还真没有什么朋友,除去已经过世的白姨娘,现在身边能说说体己话的便只有玉翠了。
今天虽是和沈书玉头一回见面,可却觉得两人性情甚是相合,一起说话玩闹也是开心得很,打心底里便将她当成自己朋友了,心想要是府里的姐妹们也同她一般那可就好了。
“哎呀,”突然之间沈书玉一惊一乍喊了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唐思芸忙问。
沈书玉抬起白嫩嫩的小手,一瞧,原来刚才不知什么时候被虫叮了一个大包,红红肿肿的,再配上她那一副哀怨的表情,可当真有趣的紧,唐思芸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你还笑我呢,也不知是什么虫,这般的毒,你瞧瞧都肿成这样了。”
“这儿是竹林,难免会有些蚊虫的。”玉翠在一边说道,又拿出小团扇轻轻扇了起来,替两位姑娘赶走些飞虫。
唐思芸见这儿离赵姨娘住的南园不远,便说对沈书玉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翠玉问:“姑娘是要去哪?”
唐思芸:“很快的,你留着先伺候沈姑娘吧!”
从竹林出去,绕过一条鹅卵石铺的小路,再穿过一个小花园便是赵姨娘住的南园了。
赵姨娘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留在屋子里看着慕哥儿,她本来就读过些书,也是个识字的,虽慕哥儿还小,但平日里闲来无事,除了摆弄些花花草草,便就是教慕哥儿识识字读读书什么的。
日子倒也算过得清静。
思芸走进南园,里面飘起一阵清幽香味,原来是一丛丛的九里香。团团白花迎风摇曳,就若一个个白胖娃娃在风中招手舞蹈一般,煞是好看有趣。
一时被这芳香情景吸引,思芸便就忍不住在园子里多站了一会儿。
“原来是六姑娘来了,怎的站在外面,快进屋来坐吧!”南园里的丫鬟小满正从里边出来,瞧见唐思芸一个人站着,赶忙迎了上去,将她带进了屋子。
赵姨娘正在里间做着绣活儿,见是思芸来了,便放下了手里针线,柔和地笑道:“芸姑娘,快进来坐。”她瞧了瞧思芸今天的这一身行头,一件姜黄色的织金刺绣妆花的对襟褙子,头上零碎缀着些剔透的珊瑚珠子,皓腕上边是一只羊脂白玉镯,衬得肤色愈加白皙。
赵姨娘问思芸:“今儿府里头不是海棠花宴,怎的芸姑娘会想到上我这儿来坐坐?”
思芸觉得赵姨娘说话柔声细气,和太太的威严、沈姨娘的尖刻、方姨娘的虚伪都不太一样,同她讲话,倒有点像从前在西院的时候和白姨娘讲话一般,蓦的便生出不少亲近感来。
“戏听完了,我同沈家姑娘到了竹林那边清风亭坐了一会儿,谁想那儿蚊虫多,给沈家姑娘咬了个大包出来,我想着姨娘这儿定有什么去肿止痒的膏药就冒昧过来想讨一些的。”
赵姨娘听了,起身从妆台一个木漆匣奁里拿了一个小方盒子出来递给思芸:“这是我自己闲来无事配的清凉膏,往年慕哥儿被蚊虫咬了便是涂的这个。姑娘今天过来,我也没什么好招待,这东西你若不嫌便拿去吧。”
赵姨娘又从枕边再取了一个小香包出来:“这里面我放了些安神的野菊花和千日红,晚上放在枕边,能让你睡个安稳觉,你也一并拿回去吧。”
思芸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是想来讨些膏药的,姨娘就给了这些东西,当真是过意不去。”
“这叫什么话,往日里你娘亲还在的时候,我也算是能同她说上几句的,只是你亲娘是个心思太重的人,这才……”说起白姨娘,赵姨娘也有些忧伤起来,止住了话头,哂道,“瞧我,提这做什么。芸姑娘,我这儿平素里也算清静,你若是平日里闲来无聊过来坐坐也是好的。”
思芸嘻嘻一笑:“那姨娘可别嫌了我烦才好!”
“自然不会。”
两人又说了几句,唐思芸生怕沈书玉等急了,不敢再多逗留,拿着膏药和香包,匆匆辞了赵姨娘就往回走了。
刚出南园,那石径一旁的小池塘边,一个小男孩正蹲在那儿不知瞧什么瞧得这般出神,思芸放眼瞧去,可不正是赵姨娘房里的小七慕哥儿嘛!
思芸见他撅着小屁股,专心致志地直盯着池塘里边,便朝他喊道:“慕哥儿,你这是在瞧什么呢?”
思慕听到有人喊他名字,转过头来,瞧是思芸,便兴奋地冲她直招手,奶声奶气地喊着:“六姐姐,你快来瞧,这池塘里边好多的鱼苗,好玩极了啊!”
思芸正想说她一会儿再来瞧,谁想那慕哥儿许是站得太靠近池水,那边上又都是湿滑的淤泥。突然之间,才三岁多的慕哥儿脚底一滑,整个人都向后仰去,直直就往池塘里跌去。
思芸吓坏了,赶忙跑过去,想要拉住慕哥儿,可到底离了几步距离,终是没有能抓住他的手。思芸心里一慌,想要回头去喊人,可谁知还未转身,突然身后仿佛是有人狠推了她一把,连带着她也一齐掉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