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把琪官逛去了颖王妃的住处后心中大乐,上次他没按规矩见礼,颖王妃就要把他告到王爷那里,那这一次被个戏子直接闯进了她的住处,她又该怎么告状?怕是要恼羞成怒,气急跳脚了吧。
这便不急着回家,自行找了个僻静处坐了,准备等一会儿看笑话。
至于事后薄菡只需将琪官与落花厅伺候茶水丫头的口供对一下,便能抓出自己陷害人之事,贾环倒不担心。
上次明明和他说过了,既是两人相好就要有个相好的样子,不可再勾三搭四的。今天看看琪官来王府,王兴对他的那个友善态度和顺便用他敲打自己的做法,就知道薄菡根本没把他那话当回事,他也还正要找薄菡兴师问罪呢,所以并不怕薄菡为他作弄了人发脾气。
等了许久,王府里却一直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异常,暗自诧异,难道蒋玉涵十分机灵,看见形势不对就悄悄躲了?这可实在是让人失望。
看看天色,既然都在王府里磨蹭到这个时候了,那就干脆等薄菡回来再走吧,信步又回到了薄菡的书房中,抓了张纸来画着玩。
正满纸乱涂得高兴,书房门忽然‘砰’的一声被人推开,薄菡身后带了几个侍卫,满脸怒气地快步进来。
贾环一愣,“你怎么了?”
薄菡怒道,“怎么了!我问你,是不是你骗蒋玉涵去了颖妃的住处?”
贾环一挑眉,“是又怎样,我……”话还未说完,脸上已经热辣辣地挨了一掌。
薄菡怒喝,“你还敢这么若无其事的?本王真是把你宠得胆大包天了!”
贾环话没说完就被打了,也怒道,“你做什么!不就是让他去你那什么颖王妃住的地方转了一圈吗?那女人又怎么告状了?值得你气成这样!”
薄菡气得脸都白了,怒道,“还怎么告状!蒋玉涵闯进去的时候她正在沐浴,被个男子撞见,受了这么大的屈辱,她投缳自尽了!”
“啊!这,这…她死啦?”贾环顿时就跳了起来。
“被人发现解下来了,太医正在诊治,不过奄奄一息的,怕是难救!”
贾环这下傻了眼,“这,我可没想到竟会,竟会……”
薄菡瞪着他,“竟会什么?本王看你年纪小,又不懂事,一直忍让着你,没想到你无法无天,肆无忌惮到如此地步,竟然敢在本王的王府里做这种事!这次你别想我再饶了你!”
薄菡今日从宫中一回来,就发现家里乱成了一锅粥,待到焦头烂额地搞清楚了是怎么回事,顿时火冒三丈,贾环敢在王府里做这种事,就是被立时打死了贾家也不敢有异议,还要治他们个教子不严之罪。
只是看看贾环那小白脸被自己打了一巴掌后登时红肿起来,正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望着自己,薄菡又有点不忍心下狠手,命人道,“把他捆起来关到地牢里去,等太医那边诊治颖妃有结果了再处置。”
地牢这种东西,放在哪里都不是个能让人舒服的地方。别看北静王府修缮得富丽雅致,景色怡人,那地牢照样不是个人能待的地儿。
王府的侍卫也都知道贾环惹了大祸,王爷震怒,此事怕是没有善了的可能,因此对他也毫不客气,牢牢地捆住手脚,往地牢深处一间冰冷阴森,散发着重重霉腐气息的牢房里一扔,用铁链子锁了门就带着灯火离开了。
贾环半卧在寒气刺骨的地上,耳听着几人的脚步声渐渐走远,烛火也隐去,最后哐当一声,四周归于一片漆黑寂静,应该是抓他来的那几人关门出去了。
此时方能静下心来想事情,刚才震惊太过,脑子里都是一团浆糊。
将此事的前因后果仔细想了几遍,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白天光顾着捉弄人出气,仗着薄菡近来和自己好就敢去和他的王妃叫板可实在是太自不量力了,若是这次颖王妃救不回来,自己一个贾府的三公子还真赔不起!
到了这个地步,他那心里却是明白过来了,自己以前委实是没有自知之明,糊涂得可以,被薄菡的美貌冲昏了头,见他愿意和自己好,就一厢情愿地认为那是自己的相好了,凡事都要和他讲个公平。
其实他凭什么和人家讲这些,北静王是什么身份,颖王妃是侧妃,放在平常人家就是个小妾,可就是这小妾的身份都比自己不知高过了几许,若她真的死了,自己愿意抵命都不够,只怕还会拖累家中。
心中一片气苦冰凉,只觉得四周的寒气阵阵逼来,偏被捆得结结实实,想动一动都不行,开始时还能想些有的没的,自己苦情一下,到后来就觉得身上慢慢地僵住,脑中阵阵发晕,冷得喘气都不顺了,拼命喊了几嗓子,声音只在黑洞洞的四周回荡,根本无人听见。
隐约间只有一个念头,难道他准备把我冻死在这里给他的王妃抵命?又想只要能抵过了也成,要是再牵连到了家中,自己的老爹只怕要跳脚地骂自己这个孽障了,姨娘也得跟着倒霉,再慢慢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昏睡了多久,终于听到耳边有人声,贾环只觉得浑身滚烫,一个指尖都抬不起来,挣了两下又昏了过去。
等到再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是在床上了,微微睁眼,映入眼帘的轻纱罗帐熟悉无比,正是连着书房的那间内室里的大床,自己闯祸前还曾在上面睡过一觉的,暗道我没被冻死啊。
刚醒来整个人都颇迟钝,睁了一小会儿眼睛,才慢慢侧头,这一动,床边立时有个声音惊喜道,“你醒啦!”
是薄菡穿了一身家常衣服坐在床头,看他醒了,满脸喜色,扬声吩咐,“快点端杯温水进来。”
贾环睡得久了,脑子不太灵光,张张嘴,不知这是怎么回事,撑着要坐起来,发现身上只穿着月白色的小衣,并不是自己本来穿的那件。
薄菡伸手扶起他,拉过一件厚衣裳给他披上,又拿了杯温水送到嘴边道,“喝几口吧,你睡着的时候只喂过两次药,这会儿怕嘴里已经苦得难受了。”
他这么一说,贾环也觉出满口的苦意了,张嘴将那杯水慢慢喝了下去,缓过点劲儿来,终于想起最重要的事情,“颖王妃她……?”
薄菡用丝帕帮他擦擦嘴,起身上床和他并肩坐了,轻轻揽在怀里道,“颖妃后来没过多久就醒了,太医说好生养养,安安神就没事了。倒是你,昏睡了一天一夜,操心死人了。”
贾环看着他,心里诧异,暗道这能怪我吗,不是你把我关到地牢里去的,怎么说这种话?
正在不明所以呢,薄菡那边又开口了,“本该好好罚你才行的,你倒厉害,先病给我看,看在你这次被冻得这么惨,就放过你了,以后可要老实些,要是敢再不听话胡乱闹事,就不是这么轻描淡写可以混过去的了。”
贾环这才明白了,原来自己冻晕了一场顶去了一顿皮肉之苦啊,看来在地牢里想明白的事情果然没错,自己和薄菡根本就天差地远,薄菡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自己平起平坐。
忍不住轻声问道,“要是王爷你的王妃死了,你要我抵命吗?”
薄菡正搂着他心疼,忽听此一问,微皱眉头,“问这个做什么?你这次是运气好,没惹出大乱子来,不然颖妃她虽是本王的侧妃,那也是身份十分贵重的,册她可是太后亲自下的懿旨,她要是出事,就算本王不追究,朝廷里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就等着被抓起来大刑伺候吧!”
贾环苦笑,“要真是那样,王爷还管不管我?”
薄菡哼道,“不管,你自作自受!”说完了看贾环不吭声了,又哄道,“行了,刚好些,别想这些没影儿的事了,要不要吃点东西,有熬得烂烂的米粥,太医说你醒来后只能吃这个,养两日方能吃别的。”
贾环摇头,“不想吃,人家要我的命了,你都不愿管我,我伤心死了,没胃口吃东西。”
薄菡没想到他刚醒来就会说趣话了,一笑道,“你这会儿倒知道撒娇了,既这么能来事,心里不高兴了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非要自己去出那些个下三滥的手段,没的害人害己。放心吧,要是真有人要你的命,本王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这下可不用伤心,能吃粥了吧?”
贾环看他一张俊脸就凑在自己旁边,温言说笑,眼下还有淡淡的青晕,有些憔悴,微微一愣,“王爷脸色怎么看着这么差?”
薄菡白他一眼,“守了你一整天,脸色能好就怪了,你赶紧吃东西,吃完我也要去睡会儿了,你家里那边我也派人去打过招呼,跟他们说本王高兴,留你住几天,你不用担心的。”
贾环轻轻嗯了一声,心里从没这般明白过,原来自己竟是如此的喜欢薄菡,看见他心就跟化了似的暖融融的,他干的坏事自己也很容易忘记,他对自己稍好一点就满心的欢喜。
所以才会莫名地就冒出一个既然相好就要像个样子的想法,理所当然地想要他只有自己一人。
可惜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现在看他这个做派,应该也是喜欢自己的,可是也就是喜欢罢了,这点喜欢大概能让他对自己偏心些,比对那些什么王妃,蒋玉涵的都好一点,除此之外恐怕就再没其它了。
他生气就能让人把自己扔到地牢里去,自己给冻成了这个惨样,他也心疼,可是一句后悔歉意都没有,说来说去还是他宽宏大量,看自己可怜,网开了一面,不然就不只在地牢关一晚上那么简单了。
难道还要谢他不成?
心底涌起丝丝缕缕的绝望,既然不可能是自己想要的那种情意,那就算了吧,以后就不要再和薄菡多纠缠了。
贾环不是风花雪月,多愁善感之人,也不懂什么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的意境,他只知道此时心痛难当,若是还这样纠缠下去,只怕要受不住,既然肯定得不到,那就还是快快放手为好。
伸手抱住薄菡的腰,轻轻揉搓着,这最后一次抱一定要多模几下,不可浪费了才是。
薄菡被他揉得直笑,“好了好了,你急什么,刚才醒来就想这个,老实点吧。”
贾环不理,凑过去仔细吻他,先是脸颊,再到双唇,认认真真吻得细致,薄菡被他亲得气喘,轻声道,“别,环儿小宝贝,你现在的身子可吃不消。”
贾环顿了一下,“王爷想哪儿去了,我就是有点想你了,亲亲。”
薄菡以为他是委屈了,这是在冲着自己撒娇呢,只好随他去,“你亲就亲,手不许乱动。”过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行了,行了,再亲两下就赶紧吃东西去。”
硬是从贾环怀里挣出来,立逼着喝了碗米粥,再看他又睡下了,这才出来,一边还有些气喘,又笑又气,这小子也太磨人了。
想想这次的事情自己还是太纵着他了些,不给个教训,以后只怕更加要无法无天,可是实在狠不下心来,那小子光是病了一天,就折腾得他也跟着操劳守了一天,若是再打伤了,自己恐怕要心疼死,到时贾环随便撒个娇,估计什么条件自己都能答应,还是算了吧。
隐隐觉得这样发展下去,日后的形势只怕不妙,恐怕迟早威严不再,要被人拿捏得死死的,不过并不很担心,反而还有些乐见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