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和薄菡和好之后就更不爱去家学里读书了,那里的香怜和玉爱两个人他现在也要避嫌一阵子才是,不然薄菡肯定要恼,说实话,他还是有点怕薄菡,到底那人在他面前是积威已久了的。
于是日日找借口进园子里玩,气得他姐姐探春拿指头戳他额头,直骂他没出息,恨不得用大扫帚把他赶回家学里去读书。
贾环被骂了几次之后,就不敢总是往探春的秋爽斋凑了,想想宝玉最近还挺随和的,就改往去玩。
里的大小丫头,除了袭人外,余下的都不太爱搭理他,幸而贾环脸皮比较厚,也不以为意,得空就在宝玉那里赖一会儿,指使人家的丫鬟给他端茶倒水的。
这一日,宝玉去了贾母处,他正坐在宝玉卧房的外间喝人家的好茶,顺带收到晴雯,秋纹等人几个冷脸,就见宝玉忙忙地转回来,向晴雯,麝月,袭人等笑道,“你们还不快看人去,来了宝姐姐的叔伯兄弟,和他妹子,还有大太太的侄女,另大嫂嫂两个姐妹,你们成日家只说宝姐姐是绝色人物,如今瞧瞧她这妹子去,还有那几人,我竟形容不出了。”
袭人稳重,便不肯顺着他意去看热闹,晴雯几个好奇的早就去了。
宝玉见贾环在一边坐着,漫不经心地只是喝茶,动都不动一下,便道,“今日来的这些都是自家亲眷,环儿你也该去见见的,不要失了礼数,况那几个姑娘都是人上之人,不知聚了老天多少的精华灵秀,我们井底之蛙,成日家自说现在眼前的这几个人是有一无二的,唉,如今我又长了层学问。”
贾环没什么兴趣,他现在被自己那相好的迷得神魂颠倒,认为谁都没有薄菡漂亮,再美的美人都及不上薄菡的一个小指尖,所以对宝玉大赞的这些美女也不是很上心,就是知道家里如今热闹了,来了好几位姐妹,另外还有薛大哥的一个兄弟。
便道,“家里出色的姐妹这么多,我可是看够了,这时候人太多,来的又多是女眷,我还是等太太叫了再去见礼吧。”
宝玉摇头道,“蠢物蠢物,难得来了几个神仙般,冰灵玉清的姑娘,别人家想求来看一眼都难,你却如此漫不经心,真是慢待佳人了。”
贾环无语,想翻个白眼,却是没敢,暗道我不去看西洋景就是慢待佳人了?只怕这些出色的人一来,家里就更没人记得我是谁了,你受老太太,太太的独一份宠爱,可以不在乎,我却不同,本就没几人理的,现在更被比衬得不讨喜了,我不去瞪她们两眼就是客气的了。
说话间晴雯几人早去瞧了一遍回来,带笑讶道,“这可得赶紧去瞧瞧,大太太的一个侄女,宝姑娘一个妹妹,大奶奶两个妹妹,倒像一把子四根水葱呢。”
探春也来了,进门就笑,“咱们的诗社这回可兴旺了!来了这许多俊雅人物。”
贾环见探春来了,连忙避走,免得被他姐姐又抓住了说教。
他所料果然不错,老太太年纪大,喜热闹,来了这些长相顺溜爱人的小辈们自然高兴,宝姑娘的妹妹薛宝琴,更是入了她老人家的眼,喜欢非常,逼着王夫人认了干女儿,留在自己屋里住着。
再过几日天寒,就拿出一件金翠辉煌的野鸭毛细织斗篷给宝琴穿,众人都道可见老太太是疼她,平日里这么疼宝玉,也没见给他穿呢。
老太太自然不能委屈了宝玉,隔不几天,看着下雪天宝玉要出门去舅舅处,便将一件雀金呢的裘衣给了他,也是金翠辉煌,碧彩闪灼,竟似是比给宝琴的那件凫靥裘还要好。
贾环眼看着新来的姨表姐妹都比自己强,老太太压箱底的好东西,一件也不曾给过自己,这位琴姑娘,来了才没两天,她老人家就如此大方了。
就算此事是早已料到的,心里还是气不愤,借着家中人多热闹,一时间乱哄哄的,无人记得来管他,便又溜去北静王府会薄菡了。
薄菡见他脸色郁郁,不太高兴的样子,问道,“环儿怎么了,谁惹着你了,怎么这么个脸色?”
贾环家里的琐事不好意思拿来和他讲,可是也没个能吐吐苦水,发发牢骚的人,扭捏了半日,还是将自己在家中不受待见,颇不如人的郁闷事含含糊糊说了说。
薄菡有点心疼又好笑,“这你能怪谁,自己一身惫懒气,文不成武不就的,嘴也不甜,自然难讨老人家喜欢!”
贾环掉长脸,“我也不想的,可是生来便是就这副样子,又能有什么办法,难道生来不会讨喜的儿孙就活该受冷落?天下再没有这个道理!”
薄菡觉得这实在是个琐事,遂笑道,“行了行了,多大点子事啊,不就是两件鸭子毛披风吗,一会你去王府的库房里挑,二十件都有,绝对比他们的好,你带几件回去,天天换着穿,看能不能比过他们。”
“呸,说什么呢,还天天换着穿,人家要当我是卖鸭毛斗篷的了!”贾环顿时被逗笑了,瞥他一眼,“我又不是来找你要衣服的,又不是没得穿,我就是心里不舒服,你还使劲拿我说笑。”
这事说过就算了,贾环是忍不住要和人说道说道心里的不平委屈,以前他都是和赵姨娘说这些话的,现在觉得和赵姨娘说肯定要被她传到探春耳朵里去,平白又要讨顿说教,所以就转而和薄菡说说,不过北静王自小恐怕没受过此类委屈,大概是没有可能明白自己的心情的,所以他说完后也没指望薄菡能安慰他,宣泄一下就算了。
没想到过了两天,北静王府的长府官王兴,押了一箱笼东西又来登门,贾政诚惶诚恐接待着,只怕是哪个儿子又在外面惹了事,人家这是来找他讨说法的。
王兴因为薄菡最近宠爱贾家的三公子,宠得他都有点看不过去了,所以脸色也不很和善,公事公办的道,“贾老爷不必多虑,在下这次登门是替我们王爷送箱子东西给贵府的三公子的。”
贾政诧异,“这个,这个小犬可是愧不敢当,不知王爷因何要赏赐小犬物事啊?”
王兴道,“王爷说贾三公子生性淳朴,虽说没有那些文采风流的学识,但是也可属天然去雕饰之朴实,王爷觉得难得,一直就看他年纪小小,令人想要照拂,这几日天寒,王爷得了两件不错的斗篷,就想着赠与贵府三公子,聊表一些心意。”
贾政连称不敢,谢了又谢,最后才将王兴恭恭敬敬的送了出去。
觉得很有面子,便让人将箱子搬到贾母那里,大家一起赏看北静王送了什么给贾环,开箱一看尽皆赞叹,北静王府拿出来的,果然都是好东西,几件斗篷或厚密轻暖,或富丽耀人,件件都是精品,有两件连老太太都不知是什么料子做的。
贾环顿时便被众人瞩目起来,轻飘飘的很是得意,嘴上虽说北静王爷这是太谦和礼下了,自己实在是受之有愧,心里却着实把薄菡从头到脚夸了一番,这人总算也知道对着自己做些温柔体贴功夫了,这事办得虽有些招摇,但确实是把他心中的阴翳一扫而空,很觉得扬眉吐气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