巅峰过后我我闭上眼躺在床上,却似乎看见了奶奶,很慈祥地看着我,一句话也没说。“奶奶……”我刹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房间里黑黑的,看不见任何东西。
陆子期开了灯也坐起来,拂着我的头发说:“做噩梦了?”
我不说话。
陆子期躺下来,把手搭在我腰上,哄我:“别乱想。你最近老忙着抓公司业绩的事,都很久没去看奶奶了,明天我们一起去墓地看一看她好不好?”
我转身背对着陆子期。和他一起去还真嫌气奶奶不够吗?我把自己缩起来,像一只虾一样。腿弯在胸口的位置,用手抱着。我闭上眼,自己对自己说:两年,就再堕落两年,现在我实在离不开这种原始而幸福的快乐。奶奶,两年后我无论如何也要找人把自己嫁掉。
陆子期轻轻地喊了我两声,我没有应。他以为我睡着了,便关了灯过来从后搂着我。我缩成一团的,他慢慢地拿开我的手脚,把手掌捂在我的肚子上,整个胸膛紧密地贴合着我的后背。
刚刮秋风的时候,我喜欢他这样抱着我睡,暖暖的,也不用开空调,除了低炭环保,还对人健康。后来陆子期这动作便慢慢养成了习惯。
躺了很久,我依旧睡不着。陆子期抱着我的手紧了紧。我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或许这只是无意识的动作。黑暗中,我听到陆子期的声音,“悠悠,我有那样的情敌,我是不是也算走运了?”低低的,夹着一丝微不可闻的叹息。我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装作已经睡着觉了。之后我没再听到陆子期的第二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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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时候我去了奶奶的墓地。除了我让管理处每天放的白菊,旁边还有一束米兰花。我把青色的小菊花放在旁边,在石碑上靠着奶奶的遗照坐下来,把额头贴上去。石头冰冰冷的,但那样的触感很好,很清晰地觉得离奶奶更近一些。
我絮絮叨叨地和奶奶说了许多话,等于就是打份日常报告。
风吹得我脸上冷咻咻的,我拉高了领子,继续说:“最近碰见了以前的主管,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对我好。他还给我介绍对象呢。刚见了一个,不过让我洽谈业务用掉了。”
我对着天空的云朵笑了一个,“等我业绩上去了,钱够了就辞职自己开个小公司,那时候再让他给正式介绍。”
“谈谈差不多就可以结婚了。”我额头定在石碑上转过脸去,对着奶奶的照片皱了皱鼻子,“三十岁前一定嫁掉。”
我转回头来,却看见陆子期就立在奶奶坟前,手里捧着一束花。他的脚与我的脚相差不过三厘米的距离。
陆子期没有看我,鞠了一个躬,然后把花放下,转身就走。
我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墓园,然后颓然靠在墓碑上。
“奶奶,我不想那样气你的。当时我只是想你有个牵挂,可以挺过去。都说人有放心不下的东西,就不会走的,你怎么就这么放心我,匆匆走了呢?”我微微哽咽,“奶奶,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流下来,我没去擦,风一吹,冰冰的,还刺生生的疼。奶奶走了好几个月了,除了最初几天,我就没再哭过。今天在这里碰到陆子期,情绪一下子都上来了。
哭得够了,眼泪终于风干,我开始说:“我和他的关系。”我又停下来,转了个身,背靠在石碑上,两手圈住膝盖。我没有遮住奶奶的照片,就像我和她并排坐着一样。“我和他,最初是一夜情开始的,后来住到了一块。他对我很好,很多次我都曾经有想法,他究竟是不是对我有意思。”我的声音很平静。
风越来越大,像是要变天了。微薄的阳光隐藏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灰白色却沉重的云朵。一朵一朵快速地移动,像是表演墨染花的舞蹈。
这回我停了很久,就坐着呆呆地望天。“但他和我不是差了一个层次,我爬到经理的位置,也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人总不要太幻想灰姑娘与王子的故事为好,奶奶你说对不对?所以我们相互交换着快乐。奶奶你不要训我,我知道我堕落。但我很眷恋那点点温暖,无论他把我当什么。”
天暗下来,我冻得手脚发麻,把花束摆整齐了才跟奶奶道别。出了墓园,我发现陆子期并没有走,而是在车上等我。手搭在车窗外,指间夹了根烟。我从来没见过他抽烟。他的眼神飘向窗外,并没有注意到我就站在他的车旁。
我自己坐上车,关了车门,扣上安全带。我也没开口,静静地等着。今天人不对,事不对,所有一切都不对。
车里静悄悄的,没人说话,也没有声响。
陆子期终于转过身来。烟并没有抽,长长燃了一截烟灰,他人一转,烟灰断了,便掉到车里。他把烟摁熄了,直接发动车子。
车开得飞快,他那边的车窗没有关,风撞进来,冷得透骨。我把空调调到最大档,把手凑在上面烘着。
陆子期终于看我一眼,沉静地,可是下一刻又翻涌起惊涛骇浪,汹涌翻滚。他很快转回头直视前方看路。手一按,把车窗关了。
我觉得他今天与往常很不同。是听到我给奶奶说的话了?为哪一句?是我要离开陆氏开公司?还是我要让顾卓信介绍人给我结婚?但似乎都不成理由。如果我要走,他挖个人回来,还能国内海外线一起管,倒省了我的那份工资。如果我要结婚,他……
我转过身去仔细地端详陆子期。他正专心地开车,唇线紧抿着。
那晚上他抱着我,说他有情敌,还说那算不算走运。什么样的情敌我不知道,竟然能让他用走运这词,但正角绝对不是我,这我是清楚的。全陆氏都知道我孤家寡人,或许早有人给我安了剩斗士的别号了,而他会更清楚,除了公司和业务,我就呆他窝里了。
陆子期仍旧是目不斜视,专心致志,但我隐隐感觉气场似乎弱下来了。
我转正身靠在椅上闭目休息。在他的地盘,他是主宰,该要我做什么,他会给指示的。
哭过之后眼睛特别累,没一会晃着晃着我就睡着了。
没有梦。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突然被晃了一下。我慢慢睁开眼睛。是陆子期把我从车里横抱了出来,原来已经到了他家的地下停车场。他刚才还在扳着面孔,我不指望这么快就调整过来。我揉了揉眼睛道:“到了怎么不叫醒我?我没事,让我下来自己走吧。”
陆子期抱着我没放,眼睛深深地看着我,终于是抱着我去按电梯,说了句:“别揉了,揉了也不消肿,回去敷一敷。”
我没再坚持要下来,用手圈着他脖子去看他眼睛。里面有太多的东西我需要弄明白。本来潜藏得很深的情愫渐渐浮出来。无奈?认命?还有一种我无法确定的……
陆子期低头看我一眼,很快又抬起头,似乎还略略扬高了下巴。
我从这个角度,便只能看见他光滑的下巴了。
电梯门缓缓合上,安静的空间里只有我和他。
陆子期叹了口气。我听得分明,不是以往那种似叹似笑的声音。“悠悠。”他喊我的名字,然后便半俯身下来亲我的眼睛。无声的,温柔的。
一路直上,没人,电梯很快就到了。
陆子期一直只把唇印在我的左眼上,走出去的时候才直腰走路。因为抱着我,开门是个难题。
我没动,看他折腾了一会,终于笑了,“放我下来。”
陆子期不说话,抱着我顶在门上,手腕在下面插了几遍终于找到钥匙孔,把门开了。他用脚把门关上也不放我下来。
“手不累?”我拍拍他,“到家了。”
陆子期却把我直接抱进房间里,往床上一放,便开始脱自己的衣服。他脱完自己的又来脱我的。
我是累了,便任由他摆弄。左眼被他亲了一路,温温的,显得更困了。他一向都是温柔的,我知道,但今天却特别特别的温柔,从他在电梯里亲我的眼睛开始。我仰起头对他笑,“我真怕我就这样睡着了。”
“那你睡吧。”陆子期很轻地将我放在了床上。
可我知道他是想要的,随口说了一句,“你不让睡,我怎么敢睡?”
陆子期却不知怎么动作突然就大了,甚至可以说的上是粗鲁。
我睁眼,却看不透彻他的眼神。今天的他很奇怪,在车上生气,到家了却又好了,温柔得突破以往所有,但现在似乎是又生气了,在床事上从来没有这么粗鲁过。
我皱眉,“轻点。”
“我不让你就不敢?”陆子期的话盖在我的声音上,那故意抬高的尾调不像疑惑,更像是质问,“你知道不知道我不让的事情有哪些?”
我深深地蹙眉。这事情似乎还真跟我扯上关系了。“你……似乎……”我说得不甚流畅, “在生气?和我有关?”
陆子期缓下来,低头堵住我的嘴巴。圈打圈的法式热吻把我下颚也带了起来。我双手一圈,便环上他的脖子,热烈地回应他。他怔了半秒,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
完事后陆子期翻了个身下来,躺在我旁边,静静地,看着我。
我也转身看着他。我微笑,“是不是要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
陆子期给我梳着头发,一下又一下。
我们相对地侧身躺着对望。没有说话。
“我跟奶奶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陆子期还是那样看着我,似是看不够。“该听到的都听到了。”他终于说了。他的手指插进我的头发,把我头抬起来,把他的右手放进去,让我枕着他的手躺在他怀里。“不该听到的也听到了。”
“那你是一字不漏地全听光了?”我从他的下巴一直往上看,“为哪一句?我要自立门户。”我把视线落他的眼睛里,“还是找人嫁掉?”
陆子期也定定地看着我,眼睛里本来汹涌而出的东西又被他藏压下去。他笑了,轻轻地挑起唇角,一如以往潇洒的模样,“聪明如我的悠悠,还猜不到?”
他说。
我的悠悠。
他说我的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