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着自己这一次几乎堪称九死一生的经历,v.v却没有半点后悔。他总要给已故的查尔斯一个交代,同样,也要给他自己一个交代。只是,心中终是有个疑问,如果他就那样死在那里,心中的一段不为人知的执念,又该怎么办。
“呐,冒牌货,既然谎言早已开始……为什么不干脆把我欺骗到底呢?为什么?”说着这话,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莫名的悲愤,更是夹杂了一丝奇异的情愫。
从前,v.v将生命紧紧地联系在弟弟查尔斯的身上,现在,居然又出现了这样一个存在,不仅继承了他和查尔斯之间的牵绊,更是创造出了独属于他们的新的羁绊。
v.v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是,对于我而言,你也是查尔斯啊……”将那个冒牌货当作弟弟的时间长了,一切就显得无比自然,好像那个人真的是他的另一个弟弟,另一个令他挂念的存在。
喉咙间传来一阵陌生的干渴感,空虚的身体急需要一些东西来填补。v.v攥住自己的喉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鼻翼轻微地抽动了一下:“居然会觉得血的味道十分美味…我还真是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咬破自己的手指,缓缓流入的鲜血抑制住了那强烈的饥渴感。
厚重的窗帘遮挡住了外面的天空,让喜爱黑夜的吸血鬼即使是白天也不用直面刺眼的阳光。
v.v的头滑到自己的膝盖上,在一片昏暗中,他的红眸褶褶生辉,如同两颗上好的宝石,瑰丽而迷人。
“你把我带入了这个世界,就等于是自行与我做了约定,查尔斯。我要你把欠我的…连同另一个查尔斯的份,一起偿还给我。”
紧闭的大门被缓缓地打开,这不是修奈泽鲁和枢第一次见到v.v,但显然,他们很难将眼前的少年与那个幼小的孩子模样的人联系在一起。
v.v淡漠地扫视了他们一眼,声音也不再有以前的稚嫩,变得成熟了不少,“查尔斯在哪里?”
“你以为,你是在跟谁说话?”枢看着面前的人,棕色的眸子沉了沉,他可没有忘记,之前v.v是如何对待他的悠的。而现在v.v明显无视他与修奈泽鲁的态度,也令枢感到相当不悦。
v.v的脚下踉跄了几下,勉强稳住了身形。他还不明白吸血鬼世界中的等级差异,但他身体上对于枢的恐惧却明明白白地诠释了这一点。v.v这才开始注意眼前这个一直被他忌惮的日本男人:“原来如此,这是等级压制?”
尽管身上的压力已经使得v.v脸色泛白,面对枢,他却没有后退半步。
“你很碍眼。”仿佛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在挑战上位者的威严,v.v说:“自从遇见你之后,查尔斯就变了…不,应该说,遇见你之后,查尔斯的变化就越来越明显。”
“别以悠的拥有者自居,悠从来不是你的所有物。”枢伸出手,毫不费力地扼住了v.v的咽喉,丝毫没有留情。v.v当着他的面显示出对查尔斯的独占欲,让他本就没有温度的眼神一下子下降到冰点,“你太傲慢了,悠应该怎样,或不应该怎样,都不是由你来评判的。”
“傲慢的不是我,是你。”v.v的脖项被紧紧地攥在枢的掌中,动弹不得,一种久违的窒息感传遍了他的大脑神经,只是他平静的面容上依然没有一丝畏惧,仿佛生或死,对于他而言真的无关紧要。
“我从不对自己撒谎。而你…明明也想要独占查尔斯,你却从不在别人面前,甚至自己面前表现出分毫。”他平静地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至于我。与查尔斯定下了人生约定的我,在他的生命中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狡辩。”
听到走廊的另一头,一个熟悉的脚步声不间断地传来,枢的眼眸微微眯起,他逼视着v.v,再一次将威压增大,冷汗从v.v的头上不断地流下,v.v咬着唇,再也没有力气说话。
枢凑近他的耳边,低低地说道:“记住,是因为悠,你才能够活下来的。如果你做了什么伤害悠的事,那么,你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计谋和语言都失去了它们应有的效果。
等查尔斯终于走近,看到的就是一个面色苍白的俊美少年倚靠在枢的怀中微微喘气这样的情景。
查尔斯睁大了眼睛,神色古怪地看了两人一眼,试探性地叫了一声:“v.v?”
v.v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隐晦地剜了枢一眼,随后将他推开。他拍了拍自己的衣襟,就像是捋去了什么脏东西:“好久不见了,查尔斯。”
※※※※※※※※※※※※※※※
锥生零感到自己坠入了一个无边的梦境。
梦中,白色的樱花被鲜血染红,蒙上了一层凄凉的美感;夜空中低回着的清脆的铃铛声如同死亡的音符;白衣胜雪,有着天使般容貌的陌生女人,此刻正如同魔鬼般狰狞,毫不留情地收割着他父母的性命,年幼的双胞胎弟弟锥生一缕则不知所踪。
然后,他听到女人甜美而危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可爱的零,以恨为精神食粮,长大吧。”
再然后,项部被贯-穿的剧痛……
锥生零痛苦地挣扎着,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然后,梦醒了。锥生零睁开了那双满是仇恨的眼睛:“绯樱闲!”
……
…………
绯樱闲的突然出现完全出乎枢的意料。
从元老院中逃出的纯血种吸血鬼,同时也是将吸血鬼猎人世家锥生家灭门的人。与枢对元老院采取的迂回之策不同,绯樱闲在离开元老院的那一刻起,已经彻彻底底地宣告了与这个势力的对立。
以元老院的势大以及对绯樱闲的忌惮,她现在居然会堂而皇之地在黑主学园出现,实在是一件令人不解的事。
对于绯樱闲的事迹,枢也有所耳闻。身为纯血君的绯樱闲,爱上了作为她的食粮的人类,然后带着这个人类逃出了元老院。可惜,这个人类最后被猎人协会派锥生夫妇杀死了,以猎捕level e的名义。这幕后操纵一切的人……怎么看都与绯樱闲的前婚约者,玖兰李土脱不了关系。
绯樱闲在数年前已经将锥生夫妇直接杀死,现在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不难猜测,恐怕是直奔始作俑者玖兰李土而来。枢轻轻地在桌面上扣着手指,如果他是绯樱闲……他会怎么做?
“你看到我,好像并不高兴呢,玖兰小弟弟。”绯樱闲抿了一口一旁的血族侍从送上的血液淀剂,不满地将高脚杯放在一边:“真难喝。虚假的,终归是虚假的,永远成不了真。”
枢当然不会高兴。因为绯樱闲的出现,他不得不将悠留在那个房间,与v.v独处。然而枢终究知道轻重,意料之外的棋子既然已入局,就得重新布置棋盘。
“哪里,闲姬作为纯血种,能够来我所在的学园,我可以看作是闲姬对我,以及这个黑主学园的支持吧。”枢得体地笑着,话语中的试探意味初露端倪。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眼看着杯中琥珀色的酒随着他的动作轻微的摇晃,泛出一圈一圈的涟漪,枢的嘴角挂上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真真假假的游戏,绯樱闲显然也很喜欢玩,她轻轻地笑着:“玖兰小弟弟,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爱开玩笑呢。嘛,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我对传说中的黑主学园夜间部…可是神往已久。我啊,一直在寻找某样东西。”
枢岿然不动,暗红色的眸子眨了眨:“hou?闲姬也会有求而不得之物?而且看来,这个东西还在黑主学园?”
“这个,是秘密。”绯樱闲竖起一根食指,在自己的唇上轻轻地比划了一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轰”地一声,理事长办公室的门被从外面粗暴地打开,一个因为急促的奔跑而有些气喘吁吁的少年出现在门口,一双漂亮的眼睛牢牢地锁定住了坐在沙发上的优雅女人,眼中是纯粹的仇恨:“终于…找到你了!”
“是谁准许你这样无礼地看着闲大人的?”一个冷漠而不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一把尖锐的匕首擦着锥生零的面颊而过。
锥生零这才注意到,绯樱闲的身边,一直站着一个戴着面具的少年,满头的银发,令他一见面就产生一种异常的悸动。就好像是被分隔两地的半身,终于再一次的相逢,那种感觉,是难以言喻的。
“你…是谁?摘下面具!”面具少年并不说话,只是飞身掠到锥生零的面前,和他打了起来。
少年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时之间,经过严格猎人训练的锥生零竟力不能敌。
那种隐藏在心间,呼之欲出的悸动感,在两人的打斗中被挥发到了极致。零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了起来:“一缕……你是一缕,是不是?”
少年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继而发动了新一轮更为猛烈的进攻。
锥生零抿着唇,看准时机,一个错步上前,将少年的面具挑落。当答案揭晓的那一刻,他不知自己是该感到欣喜,还是该难过:“一缕,果然是你。这么多年…你一直待在绯樱闲的身边?你…是不是受到了绯樱闲的胁迫?”
亲如半身的弟弟还活着,这对于锥生零而言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是,为什么弟弟会和杀父杀母的仇人在一起?
与锥生零的激动相比,锥生一缕面对久违的双胞胎哥哥则要冷淡得多:“叙旧就到此为止吧,零,收起你自以为是的猜测,我是自愿跟在闲大人的身边的。你这卑贱的level e,凭什么对闲大人不敬?”
锥生一缕的话语,如同最尖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地刺向他掩盖在冷漠之下的最柔软的地方,他低沉的声音如同困兽的呜咽:“一缕……”
绯樱闲拍了拍手:“已经可以了,回来吧,一缕。”
她转过头,对枢道:“零这孩子,也是我的目标之一。”
一旁的锥生一缕听见了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不着痕迹地打量了锥生零片刻。
他实在看不出来,那个即将堕落为level e的家伙,有哪一点值得绯樱闲如此关注,长久以来对锥生零的嫉妒心似乎都因为绯樱闲的这个举动被激发了出来。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绯樱闲凑近枢:“我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在回到这座学园之前,我曾经看到一个气息和你一样的人呢。世界上,会有两个气息完全相同的纯血种吗?”
“总有那么一些尚未出现在公众视线中的纯血种的,闲姬。”枢瞥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警告:“他们与我们一样,都是纯血种。”
“是啊,都是…纯血种。”绯樱闲仿佛没听见枢的警告,慢条斯理地重复着这句话。
※※※※※※※※※※※※※※※
查尔斯看着身高已经与自己持平的少年,一时无言。
‘长大’后的v.v情绪隐藏得似乎比往常更深了。
“没想什么话想对我说吗?”v.v把卧房的门关上,背靠着门,静静地望着他。那澄澈的眸子如同一把审判的匕首,犀利得要刺破查尔斯的重重伪装。
想要说很多话,到了喉头,却又滞涩不出。查尔斯看着面前陌生而熟悉的v.v,一时之间,眼中似有万千情绪沉淀。
最终,他无奈地喟叹了一声,“v.v,欢迎回来。”
对于前任查尔斯,他占了‘他’的身体,没有资格说什么。即使那个查尔斯再混蛋,‘他’也是这个身体的真正的主人,是v.v的弟弟。
‘他’的消逝对于自己是重生的契机,可自己却再也还不了v.v一个查尔斯。
偷来的感情,也许终有走到尽头的一日吧。
这么想着,查尔斯反而放开了许多。
“你这么单单一句话的欢迎…是不是太没有诚意了?”v.v如同锐利逼人的兽,一步一步地凑到了查尔斯的跟前,查尔斯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的呼吸击打在自己的脖项上,如同被柔软的羽毛轻轻挠过,擦起一丝颤栗般的电花。查尔斯的呼吸一窒,不自然地后退了半步。
v.v却恍若未觉,继续靠近:“怎么了,我亲爱的‘弟弟’?夺走了我另一个弟弟,还夺走了我身为人类的资格,你不觉得,你应该表示一下么?”
说着,他一手箍住查尔斯的头,将唇狠狠地映了上去,不再如同往常那样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辗转、研磨、噬咬……直到最后,查尔斯的唇上血迹斑斑。v.v似是在将他心中的苦闷、彷徨,以及那把他折磨得如同困兽一般的情愫一股脑地倾泻而出。
“从前,我的世界中只有查尔斯;现在,我的世界中只有你。你将我的世界夺走,又将我的世界重建,这么自说自话……这是你应该付出的代价。”v.v将查尔斯推倒在地毯上,自己则双手撑在他的头的两侧,剧烈地喘息。
慢慢地,他弯下身,将头小心地贴在了查尔斯的额头上,直视着这双从来都需要他仰望的棕眸:“呐,冒牌货,我对你……”
不自觉的,查尔斯的思绪又回到了v.v离开的前一夜,那天,他也是压在他的身上,低微而绝望地说着同样的一句话:“呐,冒牌货,我对你……”
查尔斯的身子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v.v的眼眸牢牢地锁定着他,那眼中的情感炙热得令他觉得心悸。他忽然意识到,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哥哥看弟弟的眼神。脑海中的警报线被拉响,他再也顾不得对v.v留手,蓦地将他掀翻在地,不断地提醒越界的v.v,同时也是在提醒自己:“我们是兄弟啊,尼桑!我们是兄弟!”
也许是这一天给查尔斯带来的打击太大,在爬起来之后,他向外移动的步伐竟有些踉跄。
v.v不甘地望着查尔斯离去的背影:“为什么你和玖兰枢可以,和我就不行?”
查尔斯的唇瓣剧烈地颤抖着,他现在,一刻也不想再在这个房间中停留。
身后v.v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种无以言喻的孤独和寂寥:“在夺走了我的弟弟之后,你也要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吗?”
一种偷窃者对于原来拥有者的愧疚在他的心底升腾;一种夹杂着亲情与怜惜的情愫在心灵的深处发酵;一种明知不可为,但心中又潜藏了希望的矛盾在不断地扩张。
那一刻,查尔斯再也迈不动他的步伐,任由v.v小心翼翼却又大胆至极地将他抱了个满怀。v.v满足地蹭了蹭查尔斯柔软的头发:“你是我的。”
怎样才能够让现在的查尔斯连同前任查尔斯的份一起将欠他的还给他?当然是,让查尔斯从身体到灵魂,都属于自己。从前的查尔斯的身体,以及现在的查尔斯的灵魂。
是的,现在的他,已经不满足于只执着着与查尔斯的一个小小的约定了,他要的,是整个查尔斯。
细细碎碎的吻落在了查尔斯的发上,侧脸上,脖项上。v.v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进行着膜拜式的亲吻:“你…是我的。”
衣衫不知在何时,被尽数解去,露出身下之人白皙如玉的身躯。v.v虔诚地抚摸着手下如同上好的丝绸般光滑的肌肤,手指在腹部漂亮的肌肉处按了按。眼见着胸前的粉嫩因为主人的喘息而在空气中不断地收缩,他低下头,含住一颗。
一阵颤栗的电流从与湿热口腔接触的那一点升起,查尔斯伸手想要推开v.v。他想要理清思路,却怎么也弄不明白,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了这一步。
一如那些始终让他茫然的,与枢缠绵的疯狂而混乱的夜晚。
v.v把头凑到查尔斯的耳边,诱惑地说道:“呐,查尔斯,你不想要我的血吗?”
查尔斯勉强聚集了眼中的焦距,看了看面前的人,对于那笃定般的目光,查尔斯感到一阵不悦。可面前白皙的脖项却像是不知道危险一样,不断地在他的面前摇晃,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他甚至能够闻到血管中散发的诱人的芳香。
查尔斯泄愤似的一口咬下,在可口的鲜血进入食道,刺激着味蕾的同时,他感到下-身传来一阵剧痛……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除了难以启齿的某处残留的一点东西,查尔斯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的不适。
v.v比枢终究要节制得多,在做了一次之后,就放过了他,让他休息了,倒真是懂得什么叫做“浅尝辄止”。不过,这也许是因为v.v的欲-望比枢要单薄得多的缘故。
没有一个热衷于在自己身上不断地留下印记,等到前头的印记淡了再覆盖上新的印记的“渣攻”,在经过了纯血种强大的自愈能力之后,查尔斯的身体各处已经没有了一点痕迹。
“早上好,查尔斯。”第二天,v.v的态度仿佛回到了事实的真相被揭露之前,面对查尔斯的时候,没有一点不自然。
查尔斯不明白,明明自己有着比v.v强大的武力,甚至在吸血鬼的世界,v.v可以说是自己的仆从,无法违背自己的意愿,自己到了最后,为什么还是让v.v得了手。他不愿主动在v.v的面前提起这个令人尴尬的话题,在对方无动于衷的情况下,倒显得自己耿耿于怀,便主动岔开话题:“刚才我听到月之寮的宿舍有些动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没什么。”v.v撇了撇嘴——查尔斯发现,自从变成吸血鬼之后,他的人味儿倒是比以前足了些,时不时地会做出一些显示自己心情的表情,“查尔斯,我看到那个女人了。”
“女人?”对于他没头没脑地迸出这么一句话,查尔斯感到不解。纵观过于和现在的历程,曾经在v.v心中有些特别的女人,似乎也只有一个玛丽安娜,但玛丽安娜现在行踪不明,显然不可能追到这儿来。
v.v俊逸的脸上覆盖上一层冰寒:“那个…将我从元老院带走的女人。”
查尔斯顿了顿,声音也开始止不住地下沉:“是她将你扔在那个满是level e的小巷的?”
v.v轻轻“嗯”了一声,反劝查尔斯:“vampire的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吧?没什么好生气的,况且,那个女人也没对我做什么。”最多,只是一开始想要利用他,算计他,最后又将他丢掉罢了。这个仇,他自己来报,犯不着为此脏了查尔斯的手。
查尔斯却无法忘记自己在那个肮脏的小巷子里见到狼狈的v.v的那一幕。如果不是他恰好赶到,v.v就会那样不为人知地死去。
而在不列颠的档案中,身为皇子的v.v早已身死。真有那么一天,他甚至连公开祭奠v.v都无法做到。
“兰佩洛奇君在这里吗?”门外,传来一条拓麻温润的声音。查尔斯的脑子慢了一秒,才意识到‘兰佩洛奇君’指的是自己。因另一个世界中鲁鲁修的化名是用的这个姓氏,他也下意识地把同样的姓氏拿来当作自己的化名。
打开门,对上了一张温润的面庞,一条拓麻天生就有一种亲和力,能够让与他交谈的人如沐春风:“枢大人让我来请你前去,今天,有一个重要的人物要介绍。”
然后,查尔斯知道了,那个人是绯樱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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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樱闲就这样在黑主学园的夜间部待了下来。作为另一名纯血君,她受到了众人拘谨而别扭的恭敬。如同众人曾经说过的话一样,不是所有的纯血君都值得他们为之效劳,只有枢,才是他们认定的主君。
查尔斯在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绯樱闲就对查尔斯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绕着他走了一圈,然后是不动声色的试探。
她凑近他,摆出了一个暧昧的姿势。从查尔斯的身后看来,绯樱闲好像在亲吻他的面颊。而事实上,她只不过是对他说了一句话。
“呐,我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那个男人’会挑着你下手了。”‘那个男人’,是绯樱闲对玖兰李土的代称,绯樱闲已经憎恨玖兰李土到连他的名字也不愿提起。
查尔斯挑了挑眉,不明白这个女人想做什么:“你在说什么,闲大人?我怎么完全听不懂你的话?”他现在的身份是level b,装傻充愣是最好的途径。
“听不懂也无所谓,你只需要记住——”女人用玩味的口吻说着正经的话:“……现在,‘那个男人’派来的刺客应该已经潜伏在你的身边了。”
查尔斯垂下了眼帘:“感谢你的忠告。”
晚上与枢一起进餐的时候,枢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这些天,不要单独与那个玖兰枢待在一起。”
“我明白你的顾虑。”查尔斯动作优雅地切下一块牛排,放进自己的口中。送来夜间部的牛排都是五分熟的,还带着血丝,对于他们血族而言,却是一道美味的佳肴,“但我不想因为这些无聊的猜测而疏远那个孩子。kaname,小枢在夜间部的处境,你也看到了,如果我不去亲近他,还有谁会去安慰他?他只是个孩子。”
枢神色莫测地扬了扬下巴,沉声道:“你知道的,他要的,只是‘玖兰悠’。”
“我知道。这些,我全部都知道。”可是,正因为无法对小枢表露身份,查尔斯才更加放不开那个孩子。
这同样是偷窃者对于原来拥有者的愧疚。小枢的情况与v.v又有些不同,偷窃者占据一切,而被偷窃者则一无所有。无论是出自良心,还是少的可怜的同情心,他都放不下那个孩子,却又无法理直气壮地弥补自己的愧疚。
只因为,他不是那个孩子真正的父亲;只因为,那个孩子除了他这虚假的父亲之外,一无所有。
救出那个孩子,曾是那个孩子与他之间的唯一羁绊,可最终,他连这唯一的承诺,也没能做到。除了是一个无耻的偷盗者,他更觉得自己是一个卑劣的谎言家——在那个孩子面前。
※※※※※※※※※※※※※※※
修奈泽鲁在v.v醒过来之后,就离开了黑主学园。不是他放心把查尔斯放在那个满是吸血鬼的地方,不想继续陪着他。实在是东京的情况又有了变化,容不得他有片刻的耽搁。
这么多个月以来,日本的反抗组织,一直像是生命力顽强的蟑螂,能够在任何恶劣的环境下生存。即使它们的势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衰弱下去,却也没有哪一只不列颠军能够使它们彻底崩溃。盖因这些组织扎根于日本民众。
而这一次,其中的一个组织更是改名为“黑色骑士团”,三五不时地出动,做一些收买人心的事情,搅得媒体和舆论都渐渐对这个组织产生了青睐,甚至连日本的一些民众对这个组织也颇有好感。而修奈泽鲁却从这种细微的风向转换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危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想。
回到东京的第二天,不列颠军与黑色骑士团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不列颠一反往常的“穷寇莫追”、“尽量不扰民”政策,直直追着黑色骑士团跑遍了半个东京。最后,不列颠军付出了极小的代价,剿杀了黑色骑士团的首领、顾问,以及唯二的机师。
黑色骑士团自此一蹶不振,沉寂了很长时间。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此时,年幼的卡莲正趴在那张极尽简陋的病床上,哭得伤心欲绝。泪水顺着她的面庞,一滴一滴地滑落:“尼…酱…”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无法挽救哥哥的生命?如果无法改变悲剧的话,她的重生又是为了什么?
扇要背过身去,不愿让人看见他的表情。自从红月直人和几个组织中的骨干逝去之后,继续抗战的重担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与直人的感情一向很好,况且一直把直人视为组织中的支柱,对于直人的去世,他不是不悲痛的,但脑海中更多的,却是对于前路的惶恐和茫然:连令他们心服口服的红月直人都倒下了,之后,黑色骑士团又会变得怎么样呢?
对于黑色骑士团而言,这是一段最为黑暗、低迷的时期,而对于卡莲而言,打击才刚刚开始。
好像是应了那句古语,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红月直人去世没多久,卡莲的母亲就重病缠身。
害怕母亲的身体被哥哥去世的噩耗打垮,卡莲不得不在她的面前强颜欢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早已准备好的谎言:“哥哥在前面忙着。没关系,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因为身体上的劳累与心灵上的交瘁,卡莲迅速地瘦了下来,脸上残留的那么一点婴儿肥,现在再也找不到了。而令她感到欣慰的是,这一天,母亲的脸色意外的红润,如果不是卡莲拦着,她甚至要起身。
这个一生都温润如水的女人目光柔软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眸中似有微澜轻闪,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去世了,只是满足而欣慰地轻轻拥抱自己的女儿:“卡莲,你和你哥哥好好的,我也就满足了。听我的话,以后…不要再与不列颠对抗,回到你们父亲身边吧……”到了最后,她的话音已经轻不可闻。
说完这句话,她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安详得恍若沉睡。
“妈妈,不要!妈妈,你睁开眼!”卡莲恐惧地扑向她的母亲,却发现,她已经停止了呼吸。
如果说,卡莲对于红月直人的早逝虽然千般阻止,但也早已有心理准备的话,她对于自己母亲的逝世却是无法理解和接受的。前一世,在那么恶劣的条件下,她的妈妈都熬了过来,最后和她一起看到了日本的解放的那一天,为什么今生她会走得这么早,这么毫无征兆?她怎么舍得走?!!!
“我回来……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第一次,她对于这样一个问题产生了迷茫。
前一世,拥有一半不列颠人血统的她能够坚定地以日本人自居,就是因为她有母亲,她的母亲还在日本,还等着靠着她的拼搏来过上好日子。
明明…明明她的愿望是如此的渺小和平凡,她只是想要和妈妈、和哥哥一起,自由平等富有尊严地活下去,这只是一个基于人性本能的最卑微的祈求,为什么,连这个愿望都要被剥夺?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卡莲不知道,对于一个久病缠身,身子骨向来虚弱的人来说,放下了一切思想的包袱,放下了求生的执念,这才是最要命的。前一世年幼的她,不会因为担心影响母亲养病而将哥哥去世的消息丝丝隐瞒。而卡莲的妈妈为母则强,在伤心过后,大病过后,为了卡莲,仍是振作了起来。
卡莲不知道这些,以为哭泣了太久脑中只剩下一片嗡鸣的她眨着带泪的眼,茫然地看着天花板,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并且,它正在向着她截然不知的方向转变。
不列颠本国,因为被本国贵族排挤,已经迅速地没落成一个小贵族的休妲菲尔特族长巴勒·休妲菲尔特收到了这封来信,沉默了片刻,眼中隐隐有泪光闪过,终是无奈都摇了摇头:“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在重大的事情上,一旦做出了选择,就在难回头了,所有的后果,都要自己担负。
他没有说要将卡莲接回来的话,一个是上述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现在的他,再也无法给卡莲提供任何庇护。
虽然卡莲还年幼,但她参加反叛组织是事实,要是把她接回本国来…巴勒·休妲菲尔特也不知道她会遭受到怎样的待遇。
罢了,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女儿吧,以后…她的前途都靠她自己了。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同。(托尔斯泰)
这个从一开始就摇摇欲坠的家庭,到现在,彻底的分崩离析。
※※※※※※※※※※※※※※※
夜间部的众人都知道,有两个房间中的人,从来不会轻易出来,与此同时,他们的房间,也绝对不允许别人随意地进入。
当然,这个规定是对绝大多数的人而言的,绯樱闲显然觉得自己不在此列。于是在这一天,她轻轻地推开了其中的一扇门,遭到了一双凌厉目光的洗礼。
绯樱闲却恍若未觉,欢快地一拍手,轻轻笑道:“果然是你。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不过…你还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
黑暗中的人动了动,随着按钮的响声,一道柔和的橙光从头顶处投射而下,覆盖了来人的全身。
玖兰枢穿着他那身浅蓝色的睡衣,像一个被打扰了睡眠的无辜的孩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他们没告诉你,我不喜欢见到陌生人吗?”
绯樱闲这一次是独自来的,她的身后,没有那个总是忠实地守卫着她、片刻都不肯轻易离开的银发骑士。
“我们是陌生人吗?明明前不久才见过面的,你这么说,真是让我伤心。”嘴上这么说着,她的语气却告诉玖兰枢,她毫无诚意。
“玖兰小弟弟。”她压低了声音,凑到玖兰枢的耳边,姿势宛如情人的呢喃,说出的话却没有丝毫留情:“你是‘那个男人’手中的工具吧?”
玖兰枢的瞳孔猛然收缩,他到底还是没有学会很好地隐藏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在绯樱闲这个活了不知多久的吸血鬼面前。
绯樱闲笑了笑,好像对这个答案早已了然,“让我猜猜,那个男人让你干什么…这么大张旗鼓地把你送进黑主学园来,应该是有重要的事吩咐你吧,比如说,刺杀某人?”
“这与你无关。”玖兰枢戒备地望着面前笑容甜美的女人。
“不,我的目标与你是一致的。”绯樱闲笃定地说:“你不想杀死‘那个男人’吗——他可是玩弄并操纵你命运的罪魁祸首。”
玖兰枢眸光一闪,“你想要怎么做?”
“你知道的,仅凭你的力量,或我的力量,都对付不了那个男人,那么不如……”绯樱闲一手扶上了他的肩膀,就着距离的优势,露出了雪白的獠牙,另一只手,则缓缓滑过玖兰枢的心脏。
一种如同被蛇盯上的黏腻感传遍了玖兰枢的全身,他迅速地想要抽身,却仍是慢了一步,被绯樱闲尖锐的指甲抓破了手臂,顿时,一股香浓的血味儿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就是这种感觉…与那个男人如出一辙的玖兰之血的味道……”绯樱闲厌恶的表情中一丝奇怪的愉悦:“有了这种力量,我就可以……”杀了玖兰李土。
“为了杀死玖兰李土,你可以不计一切代价么?”玖兰枢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仿佛陷入癫狂的女人:“命也可以不要?”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活着回来啊,独自一人的人生…对于我而言,真是够了!”
绯樱闲继续向玖兰枢发动攻势,玖兰枢也在她的步步紧逼下不得不� ��击。可吸血鬼的力量,本就是由他们的血统与年龄决定的。在双方都是纯血种的情况下,玖兰枢根本敌不过比自己多活了不知多少时间的绯樱闲,很快,他的脸颊上、脖项上也添加了数道伤痕,几乎每一次的反击与躲避,都是险象环生。
仿佛是给予猎物临死前最后的挣扎,绯樱闲停下了脚步:“在夺取了你的力量之后,我会亲手杀了那个男人。最后,我的这条命,就交给可爱的零好了,也不枉他恨了我这么多年。”
原来,从一开始,她布下的,就是一个死局。
为了死亡而活着,为了活着而死去。
一瞬间,联想到了自己的命运,玖兰枢不由得有些黯然。
“到此为止吧,玖兰小弟弟…等到了另一个世界,我会亲自向你赔罪的。”绯樱闲刚刚挥动了身上的武器,就被一个人从身后狠狠地贯-穿了心脏。
在那一瞬间,她清晰地听到了手刺入心脏的声音。遭遇如此重创,即使是纯血君也不可能安然无恙。她感受着身后那只手进一步地穿透自己的心脏,从中贪婪地汲取力量,一时之间,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
她没有动,甚至没有一丝挣扎,直到那只穿透她心脏的手彻底地断绝了她的最后一丝生机。
她闭上眼,脸上竟有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这样,就可以了吧……
“我猜测过很多人,却没有想到,最后出现的居然会是你……”她的声音依旧恬淡平稳,么有一丝即将死亡的恐惧。
“你的遭遇的确让人同情,但我绝对无法原谅你,伤害我在意的人的行为。”
绯樱闲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你们要不然就觉得我是个疯子,要不然就觉得我很可怜。但我从不需要那些廉价的谩骂或者怜悯。这不过是世间的规则罢了,弱肉强食。如果我足够强大,我也可以杀死那个男人,以及他在意的人。现在…我也不过是为我选择的路,付出代价而已。”
这真是个高傲的吸血鬼,她说得对,她的确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与怜悯。即使这世间没有一个人理解她的伤痛,她也不会为此哭泣。查尔斯想,他甚至有些开始欣赏她了。
只可惜,正如她所说的,任何人都要为自己选择的路承担应有的代价。在她选择伤害v.v开始,到她对玖兰枢下手为止,查尔斯已经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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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憧憬,无望的爱恋……
当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绯樱闲的时候,锥生一缕只觉得他的整个世界都被带走了。他无比的痛恨纠缠住自己的锥生零,同时更加痛恨没能阻止这一切的自己。
他哽咽地拉着绯樱闲的手,徒劳地做着最后的挽留,却阻挡不住她身体的不断溃散。
吸血鬼一旦死去,将一无所有,连让人怀念的遗容,也寻觅不到。
这个孩子对自己的感情,自己是知道的吧?最后的最后,绯樱闲想,那么,为什么自己还是选择了这样一条死路?
也许是因为……不够爱。一缕,太像另一个自己,孤独而又寂寞。
失去了恋人,自己这么多年来孤独一人,饱受思念与仇恨的双重折磨;那么,失去了自己,孤身一人的一缕又会怎么样呢?
现在再想什么都是徒然,在最后一刻,绯樱闲将自己佩戴的铃铛送入了一缕的手中,然后,彻底消散。
“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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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樱闲在空气中化作光点散去的那一幕,给玖兰枢留下了很深的映像。虽然那时他和查尔斯已经离开了那个房间,但吸血鬼良好的夜视能力还是让他透过窗户,清晰地看见了这一切。
生死之事,让他周围的忧郁气息又增加了几许。
查尔斯握着玖兰枢的手,轻轻地捏了捏,柔声道:“怎么了,小枢?”
“没什么,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玖兰枢看着头顶的夜空,流星过境,划破了天界的沉寂,刹那间绽放出最绚烂的光华,然后,悄然陨落。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会不会有人记得我?会不会有人…能够偶尔地想起我?不用多,只要一点点就好了……夏鲁鲁会记得我吗?”
看着玖兰枢用这般落寞而充满渴望的表情望着自己,查尔斯心中蓦地一痛,他做了一件平时绝对不会做的事——伸出手,揉乱了玖兰枢的头发,轻声但又严厉地斥责道:“说什么傻话!”
“夏鲁鲁,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吗?”过了一会儿,风夹杂着玖兰枢的声音,轻轻飘过查尔斯的耳际:“有的时候,我会觉得,你是我很熟悉,很亲密的人,但我却总也没有头绪。”
“……”查尔斯有片刻的迟疑。如果他自称是玖兰悠,给予小枢情感上的安慰的同时,也会加之于他事实中的欺骗……查尔斯不知道,这对于玖兰枢而言,算不算是另一种更深的伤害。
“不能说吗?那就算了。”玖兰枢对于这个答案好像并不失望,或者说,他早有预料,“元老院的人接到绯樱闲的死讯,一定会迅速地赶过来吧。杀死纯血君,可是重罪。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夏鲁鲁,不能让你被他们的人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