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小欣可算知道名人和普通人的区别了。
第二天,当她像往常一样一边吸着豆腐花一边啃着烧饼油条浏览早报的时候,突然被一条新闻呛住了:“文锦大厦电梯失灵,亿万身价命悬一线”,占了半版的篇幅报道了发生在前一天晚上的电梯停闸事件。麦小欣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看了两遍,得到两个信息:第一,昨天说肚子痛的那个男人是个有钱人,而且不是一般的有钱,是非常有钱,其所在公司前不久刚刚上市,一夜之间身家暴涨至十几亿;第二,电梯门开了后那个男人被送进医院进了手术室,急性阑尾炎开刀。
麦小欣撇撇嘴,当初自己就说是阑尾炎,他还硬要说胃疼,难道上市公司的老总连胃和阑尾都分不清吗?那她可真要为这个公司的广大员工担心了。看到报道最后一句说著名的某某电梯分公司经理前往医院赔礼道歉,麦小欣有点生气,被关的不是两个人吗?怎么就生生把她给忽略掉了,报道忽略掉了不要紧,可电梯公司也不能把她给忽略不计啊,至少得赔给她一份礼吧,她愤愤地吸了一口豆腐花想,真是个势利的公司。
不过,昨天晚上何冬可是美美地请自己吃了一顿川菜,而且主动提出待她下个月工资到手后马上还掉宝马的油漆费,还眼泪汪汪地抱着她说:“麦麦,都说红颜薄命,看来一点不假,你看你电梯都被关两回了。”麦小欣一边从她的熊抱中挣脱出来一边想,真不知谁才是祸水,两回都是被她差遣做事给害的,第一回是大学时社会实践帮她做商业调查,困在一个居民楼里,这一回居然困在她的办公楼,看来自己真是何冬的福星,敢情是她的灾难都被转嫁到了自己身上。她打开电脑,何冬的□□跳了出来。
“麦麦,你可撞到宝了,昨天和你关一起的竟然是远扬的老总,本市最有价值的钻石王老五,远扬公司上个星期在深市创业板块上市,诞生了十几个千万富翁,老总价值十几亿。”
“关我什么事。”麦小欣发过去一个“左哼哼”的表情,这是她面对何冬时用得最多的表情。
“里面这么长时间你有没有勾搭他?”何冬发来一个害羞的脸。
麦小欣笑弯了眼,“我那时不知道他这么有钱,现在正捶胸顿足中。老板来了,闪!”
“别捶别捶,这么诱人的胸型千万好好保护,不怕勾引不到有钱人。”何冬回了一个流哈喇子的色表情,在被麦小欣暴打之前也闪了。
麦小欣关掉对话框,对着已走到跟前的老板甜甜地一笑,“早,刘总!”
“小欣,晚上请科大的人吃饭,一起去哦。”40多岁的刘总脑门已经开始农村包围城市,所以最喜欢做的动作就是不断地把周边的头发往中间捋,每天早晨,高新出版社的员工都能看到他这个经典小动作。
麦小欣一边乖乖答应着,一边在心里翻个白眼。旁边的出纳小杨替她打抱不平,“老板又使美人计!”
刘总听了并不生气,仍旧一边捋头发一边呵呵地笑,“小欣是酒乡出来的,酒量好,不像我,一瓶啤酒就打倒。小欣你放心,不到关键时刻我不会要你上的,做个替补队员就好了。”
麦小欣看着他越挠越遮不住的头顶,禁不住地乐。她喜欢这里,也喜欢这样的老板,没有架子,虽说也是生意人,但是从高校出来的,总还带着些文化人的斯文厚道,没有私人老板惯有的那种抠门。老板娘是海归,夫妻俩没有孩子,打着关注企业文化的招牌节假日经常会组织大家搞搞活动,实际上是老板娘极感兴趣为他们这些小年轻牵红线做大媒,目前麦小欣正是她的重点关注对象。麦小欣以前在商业银行拉贷款,虽然提成高,可是那工作主要靠人脉关系,天天需像三陪女一样陪客户吃吃喝喝唱唱跳跳,实在受不了,正好这里的会计要跟家里一起移民,何冬平时和那位会计关系不错,就拜托她向刘总推荐了麦小欣。刘总见了她,问了两个问题就留下来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何冬开心道,“虽然在a楼委屈了你,以后再找机会好了。”
麦小欣没觉得a楼有什么不好。文锦集团初建大楼时,远没有现在的财大气粗,这个地段也还没有现在这样汇聚人气炙手可热,当时18层的文锦大厦已经很让人侧目了,为了回笼资金,a楼的租赁客户都是10年以上的租期。哪知道中国的房地产业以惊人的速度造就了惊人的财富,如今的文锦集团,已是b市的龙头企业纳税大户,当初因资金短缺空置一旁的一小块地如今已是38层的文锦b楼,装修之豪华,俨然成为本市写字楼中的楚翘。相比之下,a楼宛如一位高贵美貌小姐身边的小丫环,虽然也还秀气可人,气势上总是差了一大截。就像a楼里的公司,业绩效益都不差到哪里,却无法跟b楼的文锦集团远扬公司等同日而语。
何冬就在文锦集团的财务部上班,她父亲是某个局里的一个处长,官不大,多少年浸淫下来,关系也有了一点,所以何冬毕业以后自己不花一点心思就顺利地做了小白领,每天穿灰色的制服,大冬天也是一条膝盖以上一寸的西装短裙,让一向喜欢休闲风格的她抱怨不已。另一个让她抱怨的地方就是文锦集团,哦,是整座b楼的美女太多了,这让五官相对平凡的她很有压力。“麦麦你来b楼就好了,你这张脸就是标准的b楼脸。”她总是这样说。“我可去不了,单是要求每天都化妆这一点,我就不喜欢。”麦小欣作退避三舍状,她遗传她的母亲,皮肤特别好,平时都舍不得化妆,遇到老板吩咐要出去应酬,才肯往脸色稍稍涂抹一番,为此,还在办公室特地放了整套的化妆包。“还是我们刘老板好,提倡我们跟上时尚,热爱自然。”
和所有的年轻女孩一样,麦小欣喜欢逛街买漂亮衣服,不过她很少穿裙子,因为骑了一辆像摩托车一样大小的电瓶车觉得不方便。这辆电瓶车还是她刚参加工作的时候碰到节日打折买的,买回来就被何冬骂没脑子,认为太大了难驾驶,麦小欣一边虚心地听她唠叨,一边很不以为然。她深受“摩托女郎”广告蛊惑,一心想做脱下头盔长发一甩的经典动作,可惜车子却已经骑了3年头发却一直没养长。是啊,再过几个月她和何冬就都25岁了,即将进入大龄青年的行列,虽然大家都说在文锦大厦25岁还是受人羡慕的年龄,因为这里30岁的单身女人比比皆是,包括文锦集团的公主殿下。
中午麦小欣照例是要和何冬在员工餐厅会师的。文锦大厦a楼的6楼餐厅,在周边一带小有名气,职工餐厅做得这样价廉物美的,恐怕这个城市找不出第二家。当初a楼租出去时,附近没有什么合适的快餐店,承租的几家公司都提出职工的就餐问题,无奈之下,文锦集团忍痛在6楼建了餐厅,没想到几年后b楼建成,这个餐厅倒是成了不可或缺,两楼之间建了风雨走廊,一到就餐时间就济济一堂,人声鼎沸,承包的老板深谙小资心理,餐厅干净明亮,音乐飘荡,所以往往8个窗口齐开还要排长队。“麦麦你知道为什么咱们这6楼吃饭的人那么多吗?”何冬在麦小欣来的第一天就告诉她其中的缘由,“那是真正的相亲大会啊!这里所有的女孩子都想找个b楼的精英,可惜苦于没有机会,只有吃饭的时候有可能搭得上话,所以拼死也不肯错过的。”麦小心后来细细观察自己的同事,还真佩服何冬的一针见血。
麦小欣打了菜向平时坐的那个方向看去,果然何冬正朝她招手呢,旁边坐了一个略显清瘦的女人,没见过。何冬在大学时就是她们寝室的外交大使,只有她不想结交的,没有她结交不到的,“我要是想见校长,大不了骑辆自行车摔倒在他的奥迪面前,不信校长大人不理我!”听听,彪悍到如此地步,偏偏就是大学4年没谈一个男朋友。“那是因为他们都把我当哥们儿了。”何冬哀叹,接着又得意,“我这张脸,美女觉得自己没威胁,丑女觉得自己还有救,男人增添自信,女人减少哀怨。所以我的朋友遍天下,所以没有我挖不到的八卦!”
麦小欣端了盘子笑眯眯地走过去,不知道这次何冬又想挖出些什么八卦。
“艾临姐,报纸上说你们老总昨天被关电梯里了?”何冬大有深意地瞥了麦小欣一眼。
麦小欣在脑子里模拟五体投地状向她跪拜。原来这位穿着藏青色制服的看上去比她们大了不少的女人是远扬的总经理秘书,长得并不是很漂亮,但是气质很好,笑眯眯地很有亲和力,从皮肤上看年纪也快奔三了。一定是很能干的女强人,麦小欣想,远扬的老总看上去很年轻啊,年纪不会比眼前这位秘书还大,虽然电梯里没顾得上细看,感觉还是不会错的。
“嗯,穆总难得昨天没应酬想早点回去休息,结果碰到这样的乌龙事,文锦大厦的电梯还出事,这样的新闻出去,对它几个高层楼盘的销售都会有些影响。听说陆董已经把这个消息让人给压下去了。”艾临毫不避讳道。远扬公司曾经也是文锦集团旗下,虽然后来独立出来,千丝万缕的关系还在,消息也会穿得特别快。
“听说昨天陆小姐整晚都陪在医院。”何冬八卦的兴趣显然不在楼盘销售。
艾临不露痕迹地打量了一眼麦小欣,“麦小姐我们以前见过吧?去年新年联谊会上你上台唱歌得了奖,我还代表我们穆总去给你颁奖呢!”
麦小欣尴尬起来,她是去年进的出版公司,文锦大厦有个不成文的惯例,每年元旦前夕都要办一场新年联欢会,一方面是联络雇主的感情,另一方面这里年轻人多,找个机会联谊联谊促进交流也很受欢迎,一般每个公司出一个节目,麦小欣作为新人理所当然就被逼着去献丑,她的歌唱得不错,大学4年里麦霸没少当。她依稀记起来好像是个年轻的女人为自己颁的奖。
“忘了?”艾临不在意地笑笑,“我可记得你这位大美女,我们公司的小伙子还议论了你好一阵子呢!”
“那艾临姐你给麦麦牵个线嘛,她还没男朋友呢!”何冬笑道,“我们麦麦不仅长得漂亮,歌唱得好,还很会做菜。”
“等你自己嫁出去了再说吧。”麦小欣微红了脸瞪了她一眼,对艾临笑道,“艾临姐别听她疯言疯语,我们大学一个寝室的,她尽欺负我了。”
艾临戏谑道:“何冬说得对啊,我们公司帅小伙不少呢,收入也不错,公司刚上市,大家多多少少发了点小财,我帮你们挑一挑。实在看不中的话,还有我们穆总呢!”
麦小欣觉得这个总经理秘书并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样温文尔雅,实在够彪悍够雷人,连自己的顶头上司都敢卖。
“报纸上说你们穆总在电梯里发病了,后来进了手术室,是真的吗?”何冬一听话题偏离了原来的方向,赶紧拉回来。
艾临“唉”了一声,“下午开会他就有点不舒服,下班后觉得胃痛得厉害,也没跟人说,自己回办公室拿药,谁知道会是阑尾炎呢,后来医生说他确实胃病也发作了,两个痛在一起,他就想当然地以为是老毛病。幸亏他还聪明,直接去了医院,要按以往的脾气熬着,不定熬出个什么事儿来。”
麦小欣心想,就这样还夸聪明,果然部下的崇拜都是盲目的。
穆思远躺在床上连打了两个喷嚏,麻药的后劲还没有过去,全身汗淋淋软绵绵地不得劲儿,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伸出右手掐住左手的虎口,过了一会儿,自己觉得好笑,便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