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觉睡醒时秦桐神清气爽,闭着眼在床上赖了半天才不舍的准备起床,哪知手才伸出被子就愣住,随即掀开被子坐起来把自己里里外外瞧了个遍。头发散开披在肩背,薄薄的中衣挡不住早春的寒气,一个激灵后秦桐重新窝回被子里,有些懊恼的抓着头发:“该死!”
他明明记得昨天倒头就睡着了,根本就没脱衣服,现在一醒居然外衣都不翼而飞,连发髻也被放下,他很确定自己没梦游的毛病,那么就只有唯一一种可能,而且是他最不想接受的可能。
秦桐不由抱着被子叹气,他怎么这么混?看起来睡着时他就算是被人扒光光了都不会知道,以前跟女人混时这不成问题,甚至他还会希望这种情况能多一点,但现在,他更多的是想给自己两拳头。
无精打采的拉过外衣穿上,他以为自己已经能不在意那天晚上的事,但看来是失败了,而且是失败非常,他们两个都无法不在意,所以才会相处得如此尴尬。
刚刚洗过脸,小桃就敲门进来问:“大哥,今天还出去么?”
昨天走得太累,腿脚都还在发酸,秦桐当即摇头道:“今天就在家休息吧,昨天走得也累了,不如等过两天衣服做好的时候顺便出去。”
“哦,那好,我去跟娘和钱伯说声,再把早饭端过来。”
“还有这两只小狗的,可别忘了。”
小桃蹲下去摸摸它们顺滑的皮毛,笑道:“当然不会忘,等等就来。”
秦桐看着小桃跑出去的背影,突然想到一件事,眼神闪烁片刻恢复正常,似乎…现在除了那个办法外找不到别的更有效的解决方式了吧。
吃过饭后便被周嫂叫去打算盘,经过这段时间的突击训练,秦桐的算盘现在也算打得有模有样,而随着他对珠算了解的深入,不由开始佩服老祖宗们的智慧,珠算学得好,连心算都比以前快得多,难怪连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发明电脑都要采用与珠算一般的二进制了。
秦桐正在噼哩啪啦的拨着算盘珠,钱伯从外面进来,扬着手里的信封道:“二少爷,有封信。”
秦桐把信接过来拆开扫过一眼就惊讶道:“啊,他们居然快到京城了。”说完就把信递给坐在他旁边的周嫂,觉得不可思议:“怎么这么快?”想想当初他们用了多少时间才走到京城来啊。
周嫂瞄瞄他,说的话不冷不热:“山里人吃的苦多,在路上都不怕累,自然赶得快些,而且也不用途中找店面,怕是他们还觉得这速度慢了。”
秦桐很想翻白眼,虽然最后一句说得不错,但前面的话不是明摆着说自己怕苦怕累么。最终这个白眼也没翻出来,只好抬头望天,然后听到周嫂问他:“都算完了?那给我看看。”
看着伸在自己眼前的手,秦桐立刻低头继续打算盘:“还没还没,只差一点,马上算完。”又忍不住在心里叹气,他怎么会这么听话呢,想当年在家对着老妈也没听话到这份上。
他刚把算完的题目交给周嫂,小桃就跑过来:“娘、大哥,我和钱伯把午饭做好了,快过来吃。”
小丫头额头上还有一层薄汗,也不知是厨房的火头熏出来的还是跑出来的,周嫂拉过她擦汗:“你呀,做什么都跑来跑去的没个女儿样,还敢一天到晚嚷嚷自己是大人?”
周嫂说话的分量和秦桐就是不一样,小桃可不会跟自己娘亲拿乔,只鼓着腮帮子抗议:“我本来就长大了嘛。”那乖顺的模样让秦桐觉得自己很失败,他个当大哥的真是完全没威信,小丫头就敢当着他的面给他脸色看。
周嫂捏捏自家女儿的脸颊,笑道:“听你扯,去吃饭吧。”
大家长一发话,秦桐第一个冲往小厅:“是啊,吃饭吃饭。”打算盘打了一早上,手酸肚饿,吃饭去。
只是,陆伽焰照例不在。
几天之后,秦桐他们大清早吃过早饭便出了城门守在路边候着人,按信上说的,村里人应该在今天过来,没电话没手机,只得这么估摸着早早候在城门前等人了。
秦桐在路边脖子伸得老长,来来往往的行人中却硬是没看到自己熟悉的面孔,等到快中午人还没到,不由有些泄气,本来站得挺直的腰板也软下来,不顾形象的蹲到地上:“怎么还没到?”这样等人真他妈的累。
瞥眼在他旁边站着的陆伽焰,那家伙还是站得很直,虽然姿态有些随便,但那绷直的腰背所散发的气势还是让人不能忽视。进出间很多人都会看他,却又很快转头不敢深究,因为那表情太冻人,多看一会就觉得撒在头上暖洋洋的春阳都没了温度。
直到陆伽焰突然转头看向他,秦桐才发觉自己的眼睛一直盯在他身上没挪开过,连忙把锁在他身上的目光移开去,掩饰地拔根草叼到嘴里,心里却恨不得揪头发:自己在干什么啊?居然、居然…居然一直盯着他的腰?!虽然他只是很羡慕连带嫉妒一个早上都过去了他还能站得这么直,但是但是……还是让他直接投奔上帝的怀抱吧!
好在没等他尴尬多久,小桃就在前面兴奋的叫道:“过来了过来了!”
秦桐立刻吐掉嘴里的草跳起来,也顾不得蹲久了气血不顺有些发晕,只要能不见到陆伽焰的脸就好。
冲到最前面对着自己也还没分清谁是谁的马车招手,秦桐暗自祈祷小桃没看错,不然没人回应自己的脸面可真会丢到家。看到来路上的几乘马车中真的有一辆回应似的招手并往这边过来,他真是大大松口气。
马车还没停下来小桃就第一个扑上去,连连叫着:“孟姐姐孟姐姐。”
车上的人来不及下来,只好伸手把她扶住,笑道:“大半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不是还有三天就初七么?”
另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接上去:“她不就是那样,小丫头片子可不是说长大就能长大的。”声音虽然透着一丝疲惫,但精神却显得很好。
这声音不光让秦桐小桃吃了一惊,连周嫂都惊讶道:“村长!”
孟娟扶着村长下来,老爷子笑得很开心:“是我啊。”
周嫂走到另一边扶着,埋怨道:“您要来怎么不跟我们打声招呼,这么远的路,早些去接着也好。”
村长哈哈一笑:“反正总不是要来,一路走走看看挺不错的,活这么大把年纪也真没想到我大半截都埋土里的人也能看看村外是什么模样。”
说着就向还在发怔的秦桐走过去:“秦公子,这可多亏了你,现在村子里真是大变样,叫我这把老骨头现在就去地下躺着我也甘愿了。”
秦桐赶紧握住村长伸过来的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干巴巴道:“没的事。”然后赶紧转过话头:“一路过来很辛苦吧,这时辰也不早了,不如先去吃些东西。”
老村长点头:“也好。”刚走几步,又看着陆伽焰问道:“秦公子,这位是……“
秦桐一滞,然后眼也不抬地道:“他姓陆,是我的…呃……一个朋友。”
小桃这时正拉着孟娟刚说完话,侧头看着站在孟娟身后的年轻男子:“大虎哥,你怎么都不说话?”
被叫大虎的年轻人黝黑的脸上居然泛起红色,憨笑着抓抓头,村长和陆伽焰打过招呼,插口道:“傻小子在不好意思,你大虎哥年前才刚和孟丫头成亲,明连和银佩也成了亲呢,两家亲事都一块办的。”
小桃“哇”一声看着孟娟细致的脸庞也染上红晕,眼睛闪闪亮的伸手说道:“孟姐姐,我的喜饼带来没有?我还要银佩姐的那份。”
孟娟和大虎的脸更红了,周嫂过来一掌把小桃的手拍下去替他们解围:“没规矩!”又把他们介绍给陆伽焰,几人互相聊过几句,才道:“走吧,再留下去天都要黑了。”扶着村长先往马车走去。
带着村长他们用过午饭后回府,钱伯已经在大门前候着,下车后村长他们又被挂着“秦府”大扁的巨宅着实震撼了一把,后来又听说了秦桐在这时代莫须有的家人的遭遇,又是一阵稀嘘。
秦桐忍着快抽筋的脸皮看着钱伯唱作俱佳的表演,又反过来去宽慰了村长他们一番,这才抽个空溜出去看马。
他本就是个爱马的人,来这里后因为条件所限一直没摸过马,现下好不容易来了一匹,这机会怎么能错过。
买马车是因为村长要来所以村里人一致决定要买的,这在常年靠人力的小村子里还真算得上是头一遭的大事,马是村长出来后带着孟娟和大虎沿路看了不少家斟酌半天才买的,现在正和秦桐之前买的骡子一道养在马厩里安静的吃着草料。
秦桐围着马转圈,眼光上上下下一顿扫视,马的骨骼很壮,但肩高不是很高,没有良种马的轻盈飘逸,皮毛也不光滑,身上还带着套着车辕后的压痕。秦桐摸着压痕有些心疼,他以前可是从来把马当什么来宠的。
那马很安静,轻甩着尾巴任由秦桐摸来摸去,在他的手到达脖子时还会享受打着响鼻偏过头轻蹭,似乎从来没被这么对待过。
“原来你在这里。”
秦桐闻声受惊般抬头,陆伽焰正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视线一触即离,秦桐又转过去看马:“怎么?”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不能忽视的僵硬。
“他们有事找你过去。”
“哦。”
秦桐收回还在马身上的手埋头就走,陆伽焰侧退一步让出路看着他走过去,两人都没有再出声。秦桐快走到小厅前时才突然意识到,刚刚那好像是那晚后两人第一次面对面说话,该死的,自己的表现就不能自然点吗?
所有的人都在小厅里,小桃见到他过来直招手:“大哥快过来,我们都在等你呢。”
秦桐大步走过去,忽视掉心里怪异的感觉,笑道:“来了来了。”
小厅平时做饭桌用的桌子上此刻满满登登的堆着不少东西,秦桐刚一坐下村长就把桌上那几本账薄推过去,高兴道:“秦公子你快来看看,那几家店生意真是好得没话说,我活了大几十年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秦桐虽然提不起兴致,还是挂着笑把账本接过来,现在的他虽然不能说老道,但至少能看得懂,翻开账本看着盈利数字,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情好过很多,脸上的笑也不再那么勉强:“这两个多月事情多没顾过来,可真没想到啊。”不过三家店,除去开销,居然一共给他赚了二千多两,他只是大概看了看,估摸着只多不少。
村长笑得更开怀:“大家都没想到呢。”
一直坐在旁边的孟娟这时接道:“是啊,我们去沿路的店里收账本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生意真是好,临近的城镇里也有好多人去买,尤其是雍城里,正门都是人,我们都是从后门进去的。”
村长立刻对孟娟道:“孟丫头,还愣着做什么,快拿出来。”
孟娟如梦初醒,掏出一个随身的小盒仔细打开,取出一沓纸卷递给秦桐:“这一路我都仔细收着呢,这么多银票,就怕出个岔子。”
接过那卷银票,秦桐的心情更好了,点一点果然比两千还要多,不由抓抓头发道:“那也是你们辛苦,事情都由你们在做,我反倒没做什么。”说着说着,倒真生出些心虚来。
大家一齐摇头:“哪里话,没你我们这一村人还不知要指着老天爷过苦日子到哪辈去,山里人别的不会,出力气倒是难不倒我们。”
桌子上另外的东西便是他们这回带来的货品,孟娟对这个最熟,拆开几个放到秦桐面前来:“秦公子来看看我们自个儿做的这些如何?用的是山里的梅花,我还带了不少原料过来,都是烘成粉的。啊,你交待的槿珠草我也带了好些过来。”
胭脂盒一打开,清新的梅花香迎面而来,秦桐一个个看过去,笑道:“真好,这可比我以前做出来的好得多。”
孟娟欣喜道:“若不是秦公子的方子,我们可什么都弄不出来。”
之后大家围着桌子闲聊,又一起吃过晚饭,秦桐便领着村长他们来到早先收拾好的房间安顿。揣着那三千多两银票斜靠在床上,秦桐反复看着那几张薄纸,心里终是下了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