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香君?”陆颖抽了一口冷气,“他和姬山长难道有什么关系?”
这种猜测是个人都会做出来,同一时代的人,又都处于这个时代的巅峰人物,名字居然还那么相似。
谪阳心道,看这两个名字就知道八成是一家人了。
“这姬香君史书中记载的并不多,只知道是南岗城一个小望族家的幼子,出身并不算的很高贵。册封圣旨上也是前篇一律写的什么端慧淑德,知书达理,有父仪天下风范之类的话。关于他这个人本身如何,我没有找到任何记载。”谪阳手指翻着自己记录,虽然他对姬香君本人并不感兴趣,不过既然他很可能是姬香妃的亲人,他还是很乐意对他好好做一个调查。
“关于姬香君的记载不多,即便是他入主后宫一年的时间,也没有详细的介绍。太祖皇帝的列传里也只多提到一把好弓,据说是由她的夫郎请人打造了送给她的,名曰‘天下’。这把弓据说有百斤之重,做工十分精巧,并且与众不同的是,这弓具有灵性,非能得天下者不可开。后来这把弓跟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被视为镇国之宝。”
陆颖撇撇嘴:“史料之所以这么记载,不过是想借这个名字渲染太祖皇帝取得天下是天命所归,是史官们无伤大雅的吹捧而已。历史上恐怕根本没有这把弓。”
谪阳嘴角浮起一丝嘲弄:“真不巧,你猜错了。历史上真有这么一把弓,而且一直流传到了现在。”
“三百年的前的弓现在还在?”陆颖真觉得有些意外,但随后想想也是一把古琴也能够流传千年,何况是开国皇帝的天下弓,就算只是为了纪念和祥瑞,皇室也会小心的保留下来。
“不但还在,二十几年前还有人用过呢?”谪阳眯着眼睛说。
陆颖先是一愣,然后无奈地看着笑得无比奸诈的谪阳,“谪阳,你干脆改行去说书好了,别再老是卖关子了。”
谪阳清咳一声,“因为太祖列传里提到了这把弓,我专门去查了这把弓的资料。当年太祖建国后,这把弓最初是在皇宫保存的。然后太祖去世前,将这把弓派人送到西北军中,并下旨说:朕身降殒,天下代朕镇守大燕。能开天下者,赠之,续吾遗愿。”
太祖皇帝到死也在为没有一统天下而遗憾,情愿在自己死后将最心爱的天下弓放在西北,替代自己守护大燕的西北门户。并且下达遗命,谁能拉开天下弓便将此弓相赠,代替她完成保护大燕,一统天下的遗愿。
“天下弓跟随太祖征战多年,从未离身。是以除她之外谁也没有碰过,很多人和你一样以为这只是一个帝王巩固自己地位的说法,所以当时西北军中人人争相试弓,然而让所有人吃惊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拉开,即便是军中力气最大的弓手,都不能触动这弓弦一分一毫。所有,渐渐的,天下弓非得天下者不能用的说法就被所有人信服了。”
“你刚才说——有一个人可以用这把弓?”
谪阳点点头:“三十年多前,西北军中有一个人拉开了这把弓。”他目光微动,缓缓道,“她的名字叫宋丽书。”
吃完午饭,陆颖拉着谪阳进了内库。
此时陆颖已经打开大殿中七成的盒子。其中部分内容已经单凭她自身的力量已经无法试验进行。她将一粒黑呼呼的弹丸用油纸包着小心的递给谪阳看:“你看看这个,是我按照九号方案做的。”
谪阳看了半晌,脸色有些变,拿着弹丸:“这个不能在这里试验。我们到外面去。”随后小心的放进了盒子。
两人索性偷偷地溜出了书院,走了快一个时辰才找了个不易被发现的小山坳,山坳里一条小溪流过,岸边有许多大石头。
谪阳甚至还在路上顺手抓了一只倒霉的野山鸡,将它的腿系在一块大石头上。
陆颖细心的将引线接长,等谪阳退到她身边,便掏出火折子,将引线点燃。
谪阳看了看距离,心道,这简直比小时候放鞭炮还刺激。他依旧不放心,拉着陆颖,一个轻掠又退出十丈。
陆颖被谪阳这么一退也弄得有些紧张,不由得握紧了谪阳的手,抬眼望了他一下,谪阳也握了握他的手。
两人在一块大石头后蹲下。
数到二十的时候,陆颖耳中便听到轰然一声,在那个方向炸开。并不是单纯的声响,而仿佛是声音被包裹在气浪中,宛若一头雄狮向这边咆哮着扑来,整个人都感觉到一股铺天盖地的压迫,直逼人无法呼吸。
这一瞬间,陆颖便后悔了。
她怎么能做出这样恐怖的东西来。虽然书中写得恐怖,可是她却没有想到,不过肉丸大小的一粒弹丸竟然产生一种泰山压顶,无力反抗的感觉。
气浪过后,震耳欲聋的声音似乎才姗姗来迟地在陆颖的耳朵中炸开,巨大的声响炸得她脑袋嗡鸣,眼睛几乎不能视物。不及多想,陆颖向谪阳的方向扑过去,将他上身拥住,扑倒在地上,双手甚至还来不及合拢,便感觉到许多石子密密麻麻地仿佛下雨一般砸在她的头上,背上,腰上……很痛。
她能感觉到谪阳身下在挣扎。可是这样的威力,怕是谪阳功夫再好也无法不受伤吧——都是她的错。陆颖死死抱住不肯放手,直到再没有石头落下,陆颖才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片宛若浓雾的烟尘,吸到鼻子里的气都含着灰尘,十分呛人。
看看周围再没有异动了,陆颖低头看向身下的谪阳:“你没事吧?”
谪阳此刻躺在地上,反倒一动不动。一双美目直直的瞅着陆颖的脸,眼中的水泛着的光好像水晶泡在玉泉之中一样清凉盈润。
不会是刚刚她扑得太用力,撞到他哪里吧?陆颖见谪阳只是看他没反应,心里有些焦急,难道是被震伤了?
正要再问,一只胳膊却被谪阳猛的拉住,她半坐的身体便猝不及防倒在他身上,还没有反应过来,谪阳的两只柔软的胳膊就缠了上来,环住她的脖子,迫使陆颖的眼睛盯着他。
淡淡的荷香传来,混着空气中的烟尘和慢慢飘过来的硫磺味混合在一起,将她包围。
“谪——”她的嘴才张开,谪阳双手一收紧,唇主动贴了上去。
这一场爆炸已经严重超出陆颖的预想。她看着小溪边直径大约三尺的焦黑大坑,上面还弥漫的浓浓的烟雾和硫磺的味道。
原来两人合抱的一块大石头,已经变成了大大小小无数碎石,分布在爆炸中心周围数丈的范围内。而那只无辜的野山鸡连尸骨都没有剩下,如果不是那一瘫以爆炸点为中心放射状分布的一片模糊的血泥,陆颖还以为它在爆炸前逃走了。
陆颖咬着嘴唇,久久没有说话。
谪阳前世已经看多了各种爆炸的图片和影片,虽然自己是第一次亲身经历,却因为早有准备并没有多大感触,所以他对这次爆炸的危险性并没有足够的认识——陆颖再怎么本事,充其量也只能炸炸山洞什么的,总不至于把原子弹弄出来。
所以当危险临近的时候,反是直觉感受到危险来临的陆颖先将谪阳扑在地上。
“谪阳,我决定了,绝对不会让这些东西公开在这个世界上。”
陆颖看着地上没有规则的一摊血——如果这里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只鸡的话,现在只怕不过一摊更大一点的血泥吧。
如果将这个小东西投到人流密集处——陆颖打了个寒战,血腥满地,尸骸不全,这种景象在她脑中浮现。
这个东西要是流入康王府或者是东宫的手上的话,所造成的后果,陆颖已经不太敢想象了。
“你决定就好。反正你是花山的主人,想怎么折腾都成。”谪阳无所谓的说。
陆颖又沉默了一会道:“那我后面的盒子还要继续开吗?”
谪阳知道陆颖嗜书,便道:“你若想看,便接着开吧。如果一日不打开内库,你一天就不算真正拥有花山书院,而且姬山长的嘱托也许能在里面找到线索。她的遗愿,你总要为她完成吧。”
陆颖本来犹豫要不要关闭所有盒子不再继续,但是心里却又不舍。她知道谪阳是宠溺自己的所以给自己找理由,心里有些愧疚。
她只是看看而已,只要不让这些东西流传出去,也不制造出试验需要之外的成品,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陆颖心想。
两人将爆炸现场用小溪的水冲刷了一道,又将爆炸的坑中焦黑的时候全部扔得远远埋起来,避免被意外路过的人发现异状。因此当所有的扫尾工作做完,天已经渐渐黑了。
谪阳一向避免在东院之外的地方被人看到和陆颖在一起,免得被代宗灵这个老顽固唠叨,便先行回了书院。
陆颖揉着自己腰上刚刚被爆炸时掀飞活炸碎的小石子砸痛的背,忽然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唇,瞬间红潮涌动到了耳根。
刚刚那种温温软软的触感,真的是很奇妙。
谪阳,为什么要亲她呢?
陆颖使劲摇摇头,似乎这种微妙的体验能够就此从记忆中赶走。正当她在纠结的时候,前面传来一阵哗然。
陆颖恍然发觉自己已经进了书院,便责备自己心不在焉,祈祷刚刚失态的样子不要被人看见才好。抬头一看哗声来处,却是公告栏。
陆颖终于想起来,自己今年参加的一门课毕业测是在今天公布,于是上前去看。
后排眼尖的学子看见她到来,立刻闪开,为她分出一条路,只是望着她的眼神十分古怪,似乎有话不敢说。
陆颖在公告栏上一条一条的搜索着自己的名字,终于在最后一栏找到了自己名字。
还没等她弄清楚自己看到这个成绩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的时候,身后便传来嘲弄的声音:“真是难得,陆大山长竟然亲自来看自己的成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