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执林第二天一早才到了客栈,到的时候王璩正在用早饭,看着妻子那不急不忙的神情,自己的一夜不归并没影响到她的心情,章执林觉得有些失败,坐到她面前素云已经打了一碗粥过来。
虽然粥的香味直冲鼻子,和家里那缺盐少油的饭菜比起来明显不一样,可章执林还是把碗往旁边一推,脸上有不悦之色:“你受的教导都到哪里去了?昨儿那么早就离开我家,有你这种做媳妇的吗?”王璩把勺放下,接过素云递上的水漱了口,又擦过了手这才开口:“昨儿我临走之前,已经吩咐汪妈妈她们在那里代我伺候,怎么,是她们服侍的不好?”
看着面前平静的妻子,章执林那从昨晚酝酿到今早的怒火一下熄灭了,可是父母的教导还在耳边,做为一个男人,连妻子都压不下来,还叫什么男人?王璩见章执林不说话了,这才开口:“昨日我定了宅子,本打算和你说一声的,又见你忙着和公婆叙话,你现在既过来了,等会我就让丘管家带你去新宅看看。”
宅子?章执林又找到一个话口:“家里那么大,买新宅做什么?你这不是胡乱花用?”王璩唇边泛起冷笑,不言不语看着面前的男人,章执林只觉得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咳嗽一声道:“你既买了宅子,那就随你,只是我爹娘也要搬进来,他们操劳半生,也该享福了。”
王璩低头,借以藏住眼底的一丝冰冷,这样的表面文章谁不会做?章执林,还是把自己看成和他一般的人了。抬头时候王璩眼里的冰冷已经散去,换上的是平静:“我是他们的媳妇,奉养他们是应该的,你今儿就去那边瞧瞧,挑一个宽敞的院子安置他们。”
看着章执林离去的背影,王璩没了力气坐了下来,牙咬住下唇,虽然知道这个男人不是自己的终身之托,可多和他待一日王璩就觉得累一分,找到舅舅,一定要先找到舅舅,有了舅舅做主,自己就可以离开这个男人,和舅舅生活在一起。
想到和舅舅团聚之后的快乐,王璩唇边的笑容染上一些欢快,舅舅,你到底在哪里?就算你现在一无所有,我也要找到你。
丘管家办事的确很快,王璩他们一行到达这里三天后,新宅就收拾好了,家具摆设全都配好不说,连下人都又买了几房,还多了七八个小丫头。为了省心,丘管家买的下人丫头都是从那些经过教导,知道礼仪规矩的。
拿了宅子的契约,又接过那一叠卖身契,王璩细细瞧着面前这些人,虽然在这里待的时候不长,可是也要自己过舒服日子。素云和冷云虽然站在王璩身后,可眼里已经露出喜色,这几个月来,王璩全归她们俩服侍,原本小丫头做的事情两人也要亲自动手,早就盼着到了地头有小丫头使唤。
那些新买的下人规矩地站在那里,但个个都是心里不安的,不晓得新主人好不好伺候。听说这家的主母是从京城侯府里来的姑娘,规矩大的吓人,会不会过不了几天就被赶走?
王璩的眼一一扫过,从外表瞧,这些人倒也老实,王璩没有多说话,只是对汪妈妈道:“汪妈妈,日后这家里的事就你管,你先挑几个好的送去服侍公婆,再挑两个小丫头给小姑送去,素云你们再挑四个小丫头就好,别的人就去做家里其他的事,最要紧的是要好好教教他们规矩。”
王璩着重咬了规矩两个字,汪妈妈心领神会,这规矩就是这家里要以王璩为尊,章家一家人只需要服从,别的什么话都不用听。
听了这话,下人们的眼都看向汪妈妈,王璩扶了冷云的手出去,还要把丘管家打发了,让他回京去禀告苏太君,自己规规矩矩地在章家过日子,之后就可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一直候在外面的丘管家看见王璩出来,急忙上前行礼,王璩笑着示意他坐下:“丘大叔辛苦了。”丘管家并不敢坐下,只是垂手侍立:“为主人分忧本是老奴的分内事,不敢称辛苦。”
王璩笑的更甜美,让冷云拿出一张单子递给丘管家:“我算着日子,你这时往京里赶的话,正好也就赶上过年,这些是我这几日买的一些土产,还要劳烦大叔你把这些带回京去,就当是我送的年礼。”
丘管家急忙双手接过单子,扫一眼,都是些这地方常见的东西,上面还有一张老虎皮,标明是孝敬苏太君的。丘管家忙又给王璩行礼:“三姑娘一片孝心,老太君知道了一定十分欣慰。”王璩的笑容更甜,仿佛这话自己十分放在心上。
丘管家说完就又道:“三姑娘,本来老太君也舍不得您嫁这么远,只是公主亲自挑的姑爷,老太君也没有办法,现在三姑娘您一点也不怪老太君,老太君要知道了那该多欢喜。”说着丘管家用袖子擦一擦眼角,王璩也用帕子点一点眼角:“我做孙女的,不能侍奉她老人家膝下,一想起来魂梦都是不安的。”
丘管家也帮着叹息,仿佛王璩千真万确地和苏太君是一对情谊深厚的祖孙。话说的差不多了,丘管家起身告退,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来:“三姑娘,这是您那个铺子和庄子今年的收成,老奴离京时候带了出来,买这宅子和下人花用了一些,剩下的存在前面当铺里,三姑娘您要用的话,派人带着这个去就行了。”
王璩接过这样东西,草草扫了一眼,除去买宅子和买下人之外,还剩下六百来两,再加上自己箱子里的,现在是足够用了。王璩把这东西递给冷云让她收起,汪妈妈已经从里面出来,身后还跟了几个下人,看来是挑好了。
丘管家又跪下给王璩磕了个头,就躬身退下去,临走之前不由望一眼王璩,见她在和汪妈妈说些家务事,丘管家心里浮起得意,果然这女人就是要嫁人,三姑娘没嫁人前和老太君都快水火不容了,这才几天呢,就变了性子,还晓得孝敬老太君东西了。要知道这没有娘家撑腰的女人,那日子可难过了。
丘管家边感慨边吩咐人收拾东西回京,在这里住了个把月,没得好吃也没得好住,这种地方哪有京城繁华。至于章执林一家,丘管家就没想过去和他们说一声,不过是乡下地方走了大运的人,还真以为侯府下人会把他们全家当亲戚了?
汪妈妈已在和王璩说话:“三姑娘,这几个老奴瞧着还算精明能干,特地挑出来伺候亲家老爷他们,给章姑娘挑的小丫头也挑好了,等着一起带过去。”
王璩瞟一眼这几个人,虽然个个低着头,但能感觉出来他们不是那种老实头,要的就是这样的。另外两个小丫头一看就是曾服侍过人的,见王璩的眼扫过来,还屈膝行了个礼。
王璩不由满意点头,对汪妈妈道:“你做的不错。”汪妈妈面上泛起一丝得意,王璩在他们要走的时候开口:“以后你们这些人称公婆为老爷太太,别跟着汪妈妈他们称呼。”这些人都是聪明的,晓得王璩是要给章家面子,齐声应是。
王璩这才让汪妈妈把人带下去,用手按一下头,觉得脑袋有些疼,在没有找到舅舅前,还要接着应付章家,如果找不到舅舅呢?王璩猛然想到这个可能性,浑身都变的冰冷,找不到舅舅,难道自己就要在这里过一辈子,不行,这绝对不行。
冷云在王璩用手按头的时候就已经走了过来,双手轻轻敲打着王璩的肩膀,感觉到王璩的变化,低头小声地问:“姑娘,您是不是有些冷,我再去加点炭。”王璩按住冷云的手,眉头微微挑起:“从这里到赵元帅驻守的地方还有多远?”
冷云没想到王璩会问这个,不过也可能是要去给赵元帅他们送些节礼,毕竟两家在京城也算是常往来的,皱眉道:“听说从这里往北还有一百来里就是赵元帅驻守的地方,姑娘可是要遣人去送年礼?”哎,近在咫尺也无法前往,怎么样也找不到理由单独带人前去面见赵元帅。
王璩也知道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当年那场战知道的人只怕不少,说不定也有知道舅舅下落的人,毕竟段将军一家三代驻守边关,并不是那种没名气的人家,只有住下来慢慢打听消息。
章父一直口口声声说勤俭持家,不肯搬进新宅来,可是章母来过一次新宅,见了那宽敞的屋子,里面的家具摆设也是那么漂亮夺目,下人们一口一个太太更是叫的章母全身都要飘起来,和章父软磨硬缠,还是带着女儿搬了进来。
等他们全都搬了进来,已经是十二月初,眼看就要过年了,这亲戚间总要走动,送些节礼。章家父母虽然搬了进来,可是从小过那种精打细算的日子已经习惯了,王璩的种种做派自然入不得他们的眼。
这日有客来拜,就是章家女儿的婆家,做过一任知县的黄太太。章母接了人进来,见黄太太笑容温和,待人有礼,话说不上几句就开始抱怨起王璩来:“哎,这个媳妇,身子也太娇弱了些,每日要吃八分银子的药,也不到婆婆跟前服侍,哪有见过这样做媳妇的?”
黄太太跟着黄老爷去过任上,是那种见过世面的,见章母抱怨连连,不由笑道:“做婆婆的,要对媳妇跟亲女儿一样,大奶奶的身子既然弱了些,每日都要吃药,做婆婆的就该体恤才是,难道日后你家姑娘进了我家门,我也要她带病服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