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釜底抽薪这一招可真是厉害,一下子就坏了小琏二爷的好计。贾琏怎么说都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在屋里左等右等的都不见王夫人派人来请自己,不由有点着急。
于是招来赵家小二,小声吩咐道:“你到二房院门口守着,看二太太她的人往哪里去,探听清楚立即回来通报。”
二小走了以后,贾琏仍然是放心不下来的焦躁不安,于是便在屋里来来去去的踱步。见贾琏这个样子,知道贾琏发作起来暴脾气的两个大丫头,就都借故要躲了出去,贾琏也无心于此,一挥手便赶走了两人。
一出正屋门,两个大丫头就都不由自主庆幸的拍了拍胸脯。然后两人互看一眼的同时祷告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琏二爷千万别拿我们撒气。”
虽然是借口有事躲出来,可两人也不敢离正屋太远。不然一会琏二爷叫茶水没人伺候,她们不是又的倒霉。于是两人便一个假装在廊下喂鸟,一个假装检查窗户纸糊的严不严实。
两人是这般恨不得隐形不见的忌惮模样,可这世上却偏偏有那不长眼、找死的往上凑得人来献殷勤。
两人正在廊下无所事事的站着,就见一个穿红着绿打扮的清纯妩媚,却又带点楚楚可怜的娇媚小丫头,婷婷袅袅的端着茶盘从偏屋茶水房走了过来。
见到二人,娇娇弱弱的躬身行礼道:“花红见过姹紫姐姐、嫣红姐姐,茶水房见琏少爷回来这么长时间了都没叫茶,怕是姐姐们忘了让我给送过来。”
闻言两人赶忙侧身避开,然后笑语嫣嫣出言道:“这是怎么的,咱们都是一个院子的姐妹,我们可是当不起花红你这大礼。”
两人其实一见花红那做派就觉得恶心、做作的厉害,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用得着她给两人行礼。了解情况的知道花红故意这般做作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两个大丫头比府里的主子们都厉害,逼得二等丫头给她们行礼。可就算是看不顺眼又怎样,谁让人家是大太太陪房费婆子的小女儿呢。虽说现在费婆子因为贪墨等原因失了势、挨了板子,可私下谁都明白那些银子说不得孝敬了大太太多少,而且人家可是陪房说到底都是大太太的自己人,于是这房里里谁也是不敢怎么惹她们家的。
闻言花红仍是柔柔弱弱的委屈回道:“那里,花红不过是干粗话的二等丫头,姐姐们可是贴身伺候琏少爷的大丫头,我理当行礼,你们也受得起。”
闻言姹紫、嫣红无奈的对视一眼,又来了、又来了。这说不了三句话的,就开始要让人觉得你当二等丫头是委屈了了的,我们当上少爷身边的贴身大丫头的没长眼的。可这又不是我们做主的,是大太太、二太太在老夫人面前选出来的,有本事你找大太太、二太太诉委屈去,天天在我们跟前委委屈屈、酸溜溜的说话算怎么回事?
觉得不能让花红再这么委屈下去,不然二人的下巴都要被她酸的掉下来了,于是姹紫赶忙另寻话题道:“既然茶房让你给我们送茶来,那我和嫣红就谢你了。这么长时间了,说不得琏少爷正想润润嘴呢。”
姹紫说完便动手要向花红接过茶盘来,这举动使得一旁的嫣红不禁侧目。两人不就是为了躲琏少爷才待在廊下挨冻吗,怎么姹紫现在又这么积极的要伺候琏少爷了?
正当嫣红不解时,就听见花红柔柔的开口道:“姹紫姐姐小心拿好了,今天壶里水多茶盘有点重。”
嘴里说着叮嘱的话,可那花红手里却是握着茶盘两边不肯放。一次没接过来,等姹紫再次伸手时,那花红身子一侧,使得姹紫又一次没接着。
接着那花红便语气担忧的说道:“姹紫姐姐可是天气冷手僵了?这眼看着壶里的水就要冷了,一会就不能沏茶的,要不嫣红姐姐你给琏少爷端进去?”
见花红今天收拾的格外娇媚、浑身香喷喷、首饰、胭脂都上身上脸的情形,这样子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嫣红就白当这么多年丫头了。于是嫣红赶忙装着不适道:“坏了,坏了,在廊下待了这么久,我和姹紫姐姐一样,也手僵了。要不花红你劳累一下,帮我们给琏少爷送进去?”
花红闻言露出满意笑容道:“那行,那我就帮两位姐姐送进去。”
姹紫、嫣红闻言笑眯眯的道谢道:“那可真是谢谢花红你了。”
等花红扭着小蛮腰掀起帘子进了正屋后,姹紫大舒了口气道:“这花红看着瘦条条的,力气可不小。我刚才使劲问她夺了半天,她都没松手。”
闻言嫣红努嘴道:“你少给我装,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准备拿她当替死鬼?”
闻言姹紫笑嘻嘻恶凑到嫣红跟前撒娇道:“好妹妹,我这不是没办法吗。二爷今天不高兴了,那他总是要把气撒出来的,不是咱们就是其他人。既然有人上赶着要领这个赏,那我何必拦了人家的好事。”
嫣红闻言也面带笑意的补充道:“怕她挨了骂以后埋怨咱们,所以还要装着一副被她吓住的模样,对不对?”
姹紫随即接话道:“那是,让她背次黑锅,也好安慰安慰咱们老被她恶心的小心肝。再说了,就算是挨打挨骂,我看人家花红说不定都愿意。你忘了从二房院子里传出来的,二太太要给琏少爷定下她侄女的事?我看只要琏少爷和花红生米煮成熟饭,别说是费婆子,就算是大太太说不定都要出来做主,最次也要把花红抬成通房。到时就算是新奶奶进门,说不定也得给这花红几分脸面,谁让人家的大太太的人。”
其实姹紫、嫣红这两丫头预料错误了,原来风流好色的贾琏的确是把花红抬成了通房丫头,大太太也以为这下子在贾琏房里自己总算是有了个耳目,可她却忘了贾琏和贾赦都有喜新厌旧的毛病。等王熙凤嫁过来,上有贾母、王夫人的支持,下有平儿等四个水灵灵丫头做幌子,贾琏毫不在意的就答应了王熙凤,把以前的身边的通房丫头都打发出去配人的决定。幸好这花红的娘是邢夫人身边的费婆子,还算是有点脸面,这才让花红免于打发到乡下庄子配人的悲惨境地,然后匆匆忙忙许给了荣国府看门婆子家的小家丁儿子。这也是费婆子说到底都是邢夫人的陪房,安利她家女儿最差都能攀上府里的管事,反而却配给哥不起眼的看门婆子家的道理。
姹紫、嫣红站在廊下面朝正屋门口,幸灾乐祸的等着看好戏。听到背后有脚步身,一扭头见一个梳着双髻的九岁三等小丫头,手里拿着把扫帚虚空假装扫地的,朝正屋挪步过来。
见状嫣红不禁好笑的几步走过去,轻轻扭着小丫头的耳朵笑骂道:“好你个小双儿,这地早就被芬儿扫了八百遍了,干净的你趴在上面都没事。你这是做怪样子糊弄谁呢?”
闻言小双儿嬉皮笑脸道:“好姐姐,饶了我这一遭吧。”
说完指着茶房方向道:“我这也是被她们逼得,嬷嬷、嫂子、姐姐的,说只要我凑过来探听回去消息,下午就给我一盘子茯苓糕吃。”
闻言嫣红宠溺的拧了一下小双儿的圆脸蛋,取笑道:“你个小吃嘴,一盘点心就让人收买住了。我和姹紫姐姐这里还有蜜枣儿呢,要不要?”
闻言小双儿忙不迭点头道:“要,我最喜欢吃蜜枣儿了。”
于是嫣红继续诱惑道:“行,只要你替姐姐也办件事,我和姹紫姐姐连明天都给你蜜枣儿吃。”
闻言小双儿满脸失望的叹息道:“怎么又是办件事,你们要是再这样,我可就收办事银子了。”
闻言嫣红忍不住笑骂道:“就你机灵,说,答应不答应?”
小双儿闻言抬头委屈道:“我要是不答应,你和姹紫姐姐不的吃了我。不过我还得替那头办事呢,可不能耽误了。”
嫣红随即保证道:“耽误不了,而且我让你办的事,还能让你替她们多探听点呢。”
说完便拽着拉着一把扫帚的小双儿,往屋子后面走去。等走到侧墙窗户边,悄声吩咐小双儿道:“你就蹲在窗户跟下面听着,好好记住里头说的话。等里头的花红走了,你再回来。”
闻言小双儿点头示意保证完成任务,不过仍是在嫣红耳边叮嘱道:“那你可不能忘了我的蜜枣儿。”
见状嫣红再无力气和她争辩的抬脚往回走。
嫣红回去又跟姹紫站了许久都不见花红出来,两人不由面面相窥起来,难道说这花红真的勾引到手了?嫣红想到还在窗户跟下偷听的小双儿,觉得要是那样自己可真就是罪过了。两人真琢磨不透时,忽然听到一阵瓷器碎裂、东西倒地的声音。接着就是贾琏的怒斥声道:“滚出去!外头人都死光了,来个喘气的收拾了。”
闻言姹紫、嫣红赶忙往正屋里赶,走到门口正好和狼狈夺步而出的花红,碰了个正着。只见花红俏丽的衣裳上一片水渍,其中还顽强的黏着几片茶叶。而本来梳的油光亮的头发,也披散开来,脸上更是一个好大的红红五指印。
花红见姹紫、嫣红惊讶的盯着自己看,随即羞愤的一捂脸越发不管不顾的直冲向院子,然后一拐弯跑到偏房丫头们睡觉的地方去了。
姹紫、嫣红此时也顾不上探听消息了,进了屋屏气敛神的收拾了地下的水渍、小铜壶、茶杯碎片等。临退出去前,又小心翼翼的把倒地的椅子也跟扶起来,放到了书桌边,这才悄悄地出了正屋。
这次出来两人照样是大舒一口气,侥幸怒气没发到自己头上。看见小双儿躲在墙角那招手示意,嫣红随即大喜的走了过去,兴奋追问道:“你听见什么了?”
小双儿捏住嗓子装花红说话道:“二爷用不用奴婢再给您添点水?二爷我给您捏一下肩膀吧,二爷我给您揉一下额角吧?”
然后小双儿就恢复正常声音陈述道:“接着就听见琏少爷大骂滚出去,叫你和姹紫姐姐的声音,剩下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已经明白所有事情发展的嫣红闻言,吩咐道:“双儿你先回去给她们报信去,等吃饭的时候我再给你送蜜枣。”
小双儿也着急茶水房里已经摆在那里的茯苓糕,闻言快步却是没什么声响的赶往茶水房原声再现。而茶水房里一众三姑六婆八卦人士,因为丫头们睡觉的屋子离茶水房不远,并且是必经之路,所以刚才花红的狼狈样子,她们早就从茶水房的帘子缝隙里瞧了个一清二楚。现在正着急又胡乱猜测着,花红成这样的原因,然后众人嘴里不禁嘀咕道:“这小双儿怎么还不回来?不知她探听到了没有?”
不说小双儿回到茶水房原声再现后,没过半个时辰整个荣国府都知道了费婆子的小女儿花红,勾引琏二爷不成,被打出门之事。贾琏那里经过漫长等待,来回走的鞋都快磨破了,终于盼到了二小的消息道:“启禀二爷,二房那里是打发人出来了,不过却是二老爷直接派人请大老爷过去外书房了。小的觉得里头肯定不对劲,就找了我爹帮忙向二老爷的小厮打听,塞了半钱银子他才漏了口风。说二老爷请大老爷来是要商量什么铺子、庄子活契的事,其他的他也就不知道了。”
闻言贾琏不禁浑身发软的瘫倒了椅子上,然后不信的再次询问道:“他真的说是关于铺子、庄子活契的事?”
闻言二小虽说知道这个消息对于贾琏来说也许是坏事,但仍是硬着头皮老实答道:“,没错就是这件事,小的父亲传的清清楚楚,那小子就是只说了这一个消息。”
闻言贾琏浑身无力,气若游丝的勉强开口吩咐道:“你回家去吧,今天不出门了。”
等二小走了,贾琏瘫在椅子上,脑袋空空的仰面望向屋顶,觉得自己怎么就忘了还有自己老子这个拦路虎在那里挡着。眼看着事情都成功一大半了,没想到却仍是拿不到一分银钱的功亏一篑。什么商量铺子、庄子的活契,还不是要卡住自己脖子的不让经手银钱。这些事一旦让自家老子出面,那可就是连跟毛都不会再吐出来了。
想到这里贾琏不禁细细寻思起来,这件事虽说是二老爷出面的,可自己这个二叔的秉性他是一清二楚。那可是个迂腐之人,是完全不可能想出这等对自己釜底抽薪的招数,那这件事毫无疑问就是他那好二婶、荣国府当家奶奶干出来的。也是自己要回母亲的陪嫁产业,可是让她损失不少,要是再由自己出面签下活契,到时她就是一分便宜都沾不上了。可要是自家老子出面,大房用得着的人让她收买了不少,到时银子那当然就是会又流到她手里,可真是打得好精的算盘。
想到王夫人的狠毒、贪财,贾琏不禁想到祖母将要给自己定下来的王家嫡女王熙凤,这几年她时常来贾府玩耍,看着也是个有心计的爆脾气,自己看着也挺顺眼的,就是不知私底下脾性如何,要是个精明厉害的那可就是幸事了。
二太太把侄女嫁给他,无非就是想要继续执掌荣国府,怕换了别家人会名正言顺向她□□。可这女人嫁了人可就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管她是不是个和二太太一条心的,自己到时一定会把她给掰成和自己一条心的。二婶娘依仗的不就是王家吗,到时他倒是要看看这王家是跟妹子亲,还是会跟女儿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