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东暖阁
林粲一进宫就觉着不对劲。
以往皇帝招林粲进宫,去的都是西暖阁,西暖阁那是什么去处,头顶上悬着勤政亲贤的匾额,皇上下了朝,在这里召见一些要紧的官员商量要紧事的地方,而今天,小太监直接把林粲引进了东暖阁。
东暖阁是皇帝的起居之所,皇上平日里身子乏了不想临幸妃子,或是临幸一些没体面没宫室的妃子都会宿在东暖阁里。
这东暖阁是内外五间的格局,小太监直接把林粲领到了最里间,林粲瞧着宽阔的龙床,明黄色的床围子并大红的帏帐,小心肝扑通扑通的一阵乱跳。待要回身去问小太监,哪还有人影。
林粲有些气闷,独自在屋里踱步,地上铺着号称金砖的万年牢地砖,靠墙放着紫檀木束腰小桥台,上面摆着皇帝最喜欢的珍玩,几件西洋进贡来的自鸣钟,龙床对面是炕几,摆了一对铜胎掐丝珐琅太平有象烛台,燃着儿臂粗细的红烛,火苗不时发出劈扑的声响,炕桌上还有一物,是两个剖开了的白釉瓷葫芦,有拳头大小,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时间一久,林粲有些耐不住了,一会踢踢桌脚,一会扯扯龙床上垂下的各种荷包。心里暗忖,瞧着皇帝这个架式是想趁今天把话说明白的,只是你要说便说,爷们儿家做事就该痛快些,别学那些闺英闺秀们欲语还羞的腼腆作派,叫人悬着一颗心,上不去下不来,就像邢部大堂下跪着犯人一样,忐忑不安没着没落的等着大人往下扔签子,你到底是杀是赦的,给句痛快话吧,爷快熬不住了。
“还真是个猴儿,一点子耐性儿都没有。”
林粲放下被自己纠秃了的十穗金蝉荷包,抬眼瞄着站在门口的人,皇上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缂丝织十二章纹样的袍子,腰缠碧玉带,一手掀门帘,一手拎着一只粉彩酒壶。
“你怎么穿成这样?”
林粲顾不得心中的烦燥,只想着皇帝的反常举动,皇上并不喜欢白色的衣裳,他的衣裳一直是以石青色居多,偶尔有个旁的颜色,也是藏青赭色,浓墨重彩的,林粲认识皇上十几年了,这还是头一遭见他穿白色。
皇上走到炕桌前,把手中的酒壶放下,挑了挑眉毛问道:“朕穿白的不好看吗?”
林粲是久在风月场上打混的人,哄人自有一套,这样的问话不知回答过多少遍了,答案是不用想的,张口就来,“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皇上却皱了眉,“这话,你对多少人说过。”
林粲被噎得没话说,直愣愣地看着皇帝,总觉得今天不一样了。皇帝也不理他,自顾自的提起酒壶,往炕桌上那两个剖开的葫芦里斟了酒,又对林粲说:“陪朕吃了这杯酒,”
林粲一向贼精贼精的,瞧着皇帝今天的作派就像是有阴谋,于是就加了小心,他说:“哪能让皇帝自己斟酒啊,这成何体统,”对着门外嚷嚷道:“戴权,近来伺候,”等了许久不见戴权进来,外间屋也没有半点动静,林粲不死心又叫了几声,“戴权,,戴老爷,,内相大人……,,你个老货,上哪躲懒去了!”
皇上也不阻拦只随他叫喊,双手扶在小炕桌上,背对着林粲,隔着衣裳都能觉出后背的肌理绷得紧紧的,眼睛只盯着那对剖开的葫芦,直到林粲喊累了,皇上才问:“你不愿意?”
林粲不知为什么,被皇上一句话问得心虚,但也不想表现得过于怯懦,于是说:“哪能啊,我是怕委屈了皇上,你是九五之尊,倒酒斟茶这种事不是你该做的,那个戴权哪去了,还有你身边那群小太监,一个个怎么都不见了,是不是你们宫里今天发月钱,都跑去赌钱吃酒了,要是这样的话,干脆把琏二嫂子叫进宫里帮你管管这起子人……”
皇上听他说得语无论次也不恼,只等他没的说了,才又问了一遍:“你究竟愿不愿意?是爷们儿就痛快点!”
林粲抓了抓头发,怎么都觉得这酒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莫非这酒里有文章,低头瞧了瞧,雪白的瓷葫芦斟上金黄色的酒,闻着味道像是花雕,到瞧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难不成是皇上在酒里加了料?
林粲小的时候淘气,曾经拿了极苦的药汤子冒充茶水,骗皇上喝,苦得皇上眼泪都下来了。皇上今个是想报小时候的仇吗?
林粲心里怀着一万个心眼,生怕被皇上算计了,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他嘻笑着端起两只葫芦,“我愿意,皇上亲手斟的酒,旁人想喝还没这个体面呢,我哪能不愿意呢,但是按照规矩,我不能先喝,你为长我为幼,喝酒也不能乱了次序,这个酒合该你先喝,”林粲心说,你别想算计大爷,我先瞧瞧你喝了以后啥子模样再决定喝不喝。
皇上紧绷的后背终于松宽了,从林粲手里接过两个剖开的葫芦,举起其中一个一饮而尽,酒虽是花雕但有些酒劲,喝得猛了些,脸上有些泛红,皇上捏着那只空了的葫芦冲着林粲扬了扬,把另一只葫芦塞到林粲的手里,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林粲被盯得很不自在,有心不喝这酒,但话都说出去了,再不喝就是耍赖了,没办法,接过葫芦来一饮而尽,喝完吧唧吧唧嘴,味道好像很正,是正宗绍兴府五年陈酿,皇上耍这一通宝难道就是为了让他喝杯花雕吗,真让人想不通!
才要把葫芦放回炕桌上,就发现这葫芦的蔓儿上拴了一根红绳,缠缠绕绕牵牵绊绊的以极其销,魂的姿态伸向……,
林粲顺着红绳看去,红绳的另一头拴在皇上手里的半个葫芦上。
哄的一声,林粲的耳边像是炸响了一个春雷,
心里骂道:扯你玉皇大帝的臊,这货不会是传说中的合卺酒吧!是吧,不是吧,皇上要干什么,要嫁我,要娶我,喝完了合卺酒下一步做什么,入洞房?真的?这是真的吗?皇上肯趴在床上任我那啥再那啥吗,他肯吗,他不肯吧,可是我今天没带膏脂啊,真是的,以后要把膏脂放在荷包里随身携带,这样才符合大爷我断袖界第一风流俊俏佳公子的高贵身份,可是,皇上他肯吗,他一向心高气傲,能甘居人下吗,他不会是想把我那啥了吧,那可不行,大爷我决不做下面那个……
林粲心里如万马狂奔,兵不成列马不成行,轰隆隆的跑过,踩踢出一片凌乱不堪的悲惨大地。
心情正无法收拾,耳畔又传来皇帝亲腻的呼唤,“锦!
林粲姓林名粲字锦彰歉改父模碜质腔实鄹模改冈谑赖氖焙蚋改缸钋祝改腹酪院缶褪腔实圩钋住u饣嶙踊实垡庑早诅沟囊簧艋剑辛拄拥男⌒母魏鲇朴频仄狭税肟眨院紊竦墓Ψ颍换实矍w攀郑煌狭肆玻实劭x澄10欤晃盏氖种赣行┓6叮⌒囊硪淼匚剩骸敖闱谱牛舛蟮牟贾每苫钩菩模俊
林粲还没醒过神来,只随口敷衍了一句:“挺好的,瞧着喜气洋洋的,”
皇帝大喜,嘴角向上翘着,脸上像是绽开了一朵牡丹花,心里存了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酝酿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说:“你满意就好,时候不早了,咱们早点安歇吧。”说着就攀上林粲的肩膀,把人搂进怀里,鼻翼蹭着林粲的发际,嗅他头上皂角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