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薛蟠林粲贾琏
薛蟠第一眼看到林粲就被迷晕了。
林粲今天戴了一顶白玉雕如意样式发冠,穿了一件淡青色起花八团排穗的纱料褂子,里头露出白色云锦的长袍,面容俊俏体格风流。
薛蟠本就有个薛大呆子的外号,今天见了这样的人物,越加发起呆性了,只拉着林粲的手,兄弟长兄弟短的说话,恨不得立时结了契兄弟才好。
贾琏本在另一桌陪着,瞧着薛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眼气,就换到这一桌与他们说话。贾琏说:“薛大哥不认得他吧,他就是林家大爷林粲。”
薛蟠说:“这样的人物,我岂能不知,他就是林妹妹新认下的哥哥吗。”又嘻笑着对林粲说:“只是不知咱们两个谁大,是你叫我哥哥呢还是我叫你哥哥。”
林粲笑说:“我比琏二哥还小些。”
“那就是兄弟了,今后兄弟有什么事,只管对哥哥讲,甭管是上天捞月还是下海捉h,哥哥我都替你办了。”说着就抓起林粲的手好一通揉捏,林粲也不拦着,只瞧着这人有趣,以往都是自己调,戏别人,今个出了个比自己脸皮更厚,说话更不着边际的,与他戏耍一阵到也别有一番滋味。
贾琏原对林粲有些个小心思,只是碍着亲戚的关系不曾明说罢了,如今瞧着他们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样子就有气,想那薛大呆子哪一点能和自己比,只恨自己太过小心,从未敢动手罢了,若是被薛大呆子抢了先,自己还不被生生憋屈死,于是就想挑拨二人不和。
贾琏说道:“林兄弟原也在家学读过几天书的,怎么薛大哥到没有碰见过。”
林粲听了这话,就知道贾琏想提香怜和玉爱的事,香怜玉爱原本是薛蟠的相好,后被林粲抢了的。如今提起这事,是想惹得薛蟠闹起来不成。遂瞪了贾琏一眼,贾琏佯做不知,薛蟠却是实打实地没听明白,他说:“我就不是那读书的料,不过是去应付差事罢了。”又拈起酒杯对林粲说:“今个是琏二嫂子的生辰,你们兄弟一起敬琏二哥一杯,如何。”
林粲也说好,拿起杯子敬酒,薛蟠趁机侧过身,不拿酒杯的手臂俏无声息的绕过去,正巧搭在林粲的肩上。
林粲恍若未觉,贾琏不动声色的吃了一杯,待放下杯子之后,又说热了,从腰里别的扇袋中取出折扇,啪的一声打开来,谁想用劲猛了,扇骨正打在薛蟠那只手上,薛蟠吃痛把手缩了回去。
林粲瞧在眼里乐在心里,暗忖:京城贵族公子圈里,年年都流行玩些新花样子,难不成今年流行吃醋!
薛大呆子真不负呆名,愣是一点没瞧出来,吃过酒又为林粲布菜,把小厮的活儿都抢了。他说:“这盘鸡丝卷子,是这府里的厨子跟我家的厨子学的,可惜没学到要紧的地方,吃着不对味,林兄弟要想吃正宗的,改天到我家去,我家的厨子都是从金陵带来的,做的吃食比京里的厨子要精致多了。”
林粲说:“我家里也有几个扬州来的厨子,也会做这品菜,我吃着味道还不如这个呢,改天我打发他们去薛大哥府上学艺,可好?”
薛蟠笑着说:“没得说,没得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厨子就是你的厨子,来,咱哥俩再吃一杯。”
贾琏瞧着他两越说越投机,两个人杯碰杯,头碰头,快粘到一块去了,就顾不得再打机峰,直言说道:“我听说,香怜玉爱两个人已经回家了,不知林兄弟如何打算,是这就放开手不要了,还是过一阵子再接回去呀。”
薛蟠这才想起香怜、玉爱两个人的事,这两人当初跟了林粲,薛蟠着实气过一阵子的,今天与林粲对上了,要不要发作他呢。
林粲面不改色,说:“多谢琏二哥惦记着,我已经叫人送了四百两银子过去,这事儿就罢了。”
薛蟠一拍桌子说道:“我想起来了,是你抢了爷的相好的。今个必要给我个说法。”
林粲冲着他微微一笑,那风情直把薛蟠扰得目眩神迷。林粲说:“我这个人最是个直性子,喜欢的就去抢,不喜欢的就丢开手,当初因瞧上了香、玉二人的风流,就顾不得旁的,与他们二人胡混一回,现在才知得罪了薛大哥,这实在是我的罪过了,明天我在澜沧阁摆酒,给薛大哥赔罪,如何。”
“这还有什么说的,我肯定去呀!”
薛蟠听了澜沧阁三个字,就像喝了蜜一样。他重又抓过林粲的手揉搓,说道:“香怜玉爱再风流,也比不上……嗯,比不上澜沧阁里的人呀!是吧兄弟,来,来,咱们再吃一杯。”
贾琏屡屡挑拨都未得手,被气得头顶冒烟,酒也不吃了,只在一旁说风凉话:“薛大哥还真是心宽呢,有香怜玉爱两个的缘故,你们二人到真成了兄弟了。”
林粲说:“我到觉着薛大哥这个直爽的性子招人喜欢,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比那些个口是心非、故意挑唆的人强多了。”
贾琏有些恼了,“你说谁口是心非?”
林粲说:“我可没说你,我是说这天下人,大多都是心里想一套嘴里说一套的,心里头动着龌龊心思,恨不得立时剥了衣裳滚到床上去才好,嘴里却正经的叫着兄弟,这种人大多有色心没色胆,只配站一边看着罢了。到是薛大哥这种人,敢作敢当的,像个男子汉。”
贾琏是个伶俐人,听了这话哪有不明白的,此时方知,自己的那点子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早被林粲看了去,却不曾明说,暗地里不一定怎么嘲笑自己呢,今个还当面说自己有色心没色胆,这让一个老爷们儿怎么受得住,忍得下,一时又羞又恼,火气冲上来顾不得旁人在场,上来拉了林粲的手腕子就走,嘴里说:“我今儿就让你看看我有没有胆色!”
薛蟠哪里肯放人,扯着林粲的另一只手,急急地问道:“酒还没吃完,这是要去哪啊?”
贾琏怒瞪着双眼,说:“等不得了,今天就要成事。”
薛蟠听不懂,但也不肯放人,林粲任他们拉扯着只当好玩,时不时的笑嘻嘻地挑,逗贾琏几句,“你真有这个胆色,我今个就豁出去奉陪到底了。”又或与薛蟠调笑,“琏二哥一向只说不做,甭理他,咱两喝酒去。”
贾琏被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立时拿剑砍了这个不正经的风流种,越发死拽着往外走,今天非办了他不可,薛蟠也有些蛮劲,一边拉扯着一边往林粲身上贴,林粲不惧这些,只嘻笑着搞怪,一会帮这个一会帮那个,三个人难解难分闹做一团。有那个怕事的小厮,怕他们真闹起来没法向上交待,就去回了贾政。
贾政赶来时只见他们三个拉拉扯扯的大不成个体统,立时就生气了,喝骂道:“琏儿还不住手,你这两个表兄弟是来给你媳妇祝寿的,你不说好生款待着,却与他们闹起来了,这成何体统。”
三个人这才收了手,低头垂着手站成一排,贾政瞧了,见他们三个衣裳都有些凌乱,面色潮红,料他们是多吃了几杯犯了酒性,于是更加气恼,这薛蟠到罢了,一向是个不入流的,怎么林哥儿今天也这般胡闹,但这二人都是亲戚,贾政虽为长辈却不好多说,只能骂贾琏:“多喝了二两黄汤,你就犯混了,打量这府里只你最大,没人管得了你是吗?也不看看,你父亲还在呢,我还在呢,哪就容你这般作耗,”
贾琏心里暗气,明明是三个人一起闹事,怎么就只骂我一个,合着我是那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但也没法子,只能跪下请罪,贾政见他有些醉了,也不欲理会,只训了几句,就遣他回院里醒酒去了。
谁知这醒酒竟然醒出了艳事,原来贾琏被林粲几句话挑逗得身上燥热,正不自在,却在路上瞧见了下人鲍二家的媳妇长得风,骚入骨,逐起了意,吩咐小厮把鲍二家的唤进来,趁着凤姐和平儿都不在家,与鲍二家的行起云雨来了。
可巧的是,凤姐这位寿星今天被人拉住了猛灌酒水,也撑不住了,也跑回家来醒酒,正把这对野鸳鸯堵在炕上。凤姐是何等刚强之人,哪受得了这个,当时就闹起来,夫妻二人都动了手,贾琏本就吃了酒有些醉了,此时连番的受了气,也激出了脾气,拿了一柄剑追着凤姐喊打喊杀的,唬得凤姐披头散发的往老太太的上房里跑。
林粲只是好玩闹,借着薛蟠气气贾琏而已,贾琏一去,林粲便没了心思,此时正和黛玉在上房里向老太太告辞,也瞧见了贾琏夫妻演的这一出好戏。
屋里一帮子娘们儿被唬得不知所措。凤姐扑倒在老太太跟前,哭叫,老太太救我,琏儿他要杀我呢。
贾琏更不像样,衣裳半敞着,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嚷嚷:“我今个杀了你,纵是再养十个也没人管了,”
林粲做贼心虚,以为贾琏是为了自己才这般喊打喊杀的,逐冲上前,一把攥住贾琏的手腕子,向后反拧,夺了剑,又将人按在墙上,才算消停了。
后来一问,才知道是为了一个下人的媳妇,林粲不愿管这些闲事,就带着妹妹告辞回府,任贾府里自己人闹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