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幸灾乐祸 > 25、第二十四章 彻夜未眠全文阅读

风雨萧萧,树影忡忡。

莫名奋力仰首,冰冷雨水点点滴滴砸落,然他却被火热的枷锁所桎梏。深吻未曾停歇,热情不减反增。

莫名有很多选择,直接咬断侵入的舌头最为快捷,只是这想法每每生起,又退缩,只好无奈地承受。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一记吻,结束以后,他还能辩解,还有机会。

只是他的想法过于幼稚,至少匍匐在他身上,强制他四肢的男人,并非如他所想那般容易对付。

这是极为粗鲁的一吻,同样是让他无法招架的一吻。莫名并非没有接吻经验,打上辈子跟学妹们周旋所得经验,到上一回与顾君初情动一吻,他并不认为自己是毫地经验的纯情男,然而如此强势的对象倒是第一个。

唇舌交摩辗转,见齿相架磕碰。无论莫名如何抵触,顾君初灵活的舌头总能纠缠住他,重重啜吸,舌蕾上一阵阵发麻,莫名除了吞咽强哺的津液,别无他法。大概嫌不够深入,顾君初竟然腾出一手托住他的脑后,强制深入,□□打牙龈、上颚、舌头、舌根,直往里头发展。

莫名受不了了,他虽然不至于了生无法呼吸,闹出差点窒息这种傻事,但也即将无法抵抗这种火辣的热情,再不分开,他就什么也不用想了。

奋力挣开按压他手腕的那只手掌,莫名推住顾君初的肩,要把他推起来。只是他压得重,竟然纹风不动。

豁出去,卖力地拍出一掌,拍的是顾君初的肩膀,不至于重伤他。然而顾君初的身躯只是微偏,马上又压住了。

口腔中尝到淡淡血腥味,莫名一愣,猛地转眸,对上那双充满决绝的眼眸子……逃不掉了。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莫名失去挣扎的斗志。如果顾君初决定了,如果他一定要,那么莫名知道,没有人能逃过去。

沉沦吧,毁灭也好,崩坏也好。反正他们俩,都逃不掉。

雨哗啦啦地下着,相抵的双唇终于分离,冰冷雨滴打在唇上,是麻麻的痛,直让莫名打了个哆嗦。顾君初在他脸上印落细细碎碎的吻,慢慢转移,仿佛要把他整个人吻遍,天知道他脸上被溅多少泥泞,有多脏。

莫名笑了,眼睛没在笑,胸膛却连连颤动,一连串笑声溢出:“你骗我,你不是说要让我来吗?”

埋在肩侧的头颅微顿,而后一记啃吻落在耳垂上,莫名相信,这肯定被咬破了,因为顾君初这回动嘴十分狠。

“你是我的。”

他说。

只一瞬间,手下动作继续,莫名只觉自己冰冷的身体在强势的侵略下,渐渐生起前所未有的高温,意识在炙热滚烫下逐渐远离,他渴望雨水来平息这难耐的燥热。

谁是谁的?顾君初是莫名的?莫名是顾君初的?

混乱!莫名无计可施,无法理清,一头思绪乱作一团,纠成一堆。他该做些什么,对,或许向谁求救……该向谁求救?向谁?

耳边突然专来脚步声,没有仆从的轻浮,亦非守卫的急躁,而是一种轻慢而从容的步伐。顾君初眉间一皱,抱起莫名躲进旁边树丛中。

莫惑提着灯笼,缓步走过廊道。脚步的节奏因道上杂物而打乱,莫惑垂首看向仅剩焦黑框架的灯笼,更注意到摔在不远处的物品。

莫惑弯身捡起折扇,打开。

山明水秀的墨画,是莫名的。

他微讶,这扇子是莫名的宝贝,打从相见后,他一直注意到莫名时常把扇子带在身上,也曾经为了失落这扇子而落寞。而这扇子现在却孤伶伶地被丢弃在通道上?

莫惑警觉地四处张望,随即转身,望向泥泞地,特别混浊的那一片泥泞地。他一步两步接近树丛,伸出手。

“滚!”

喝声自树丛中传出,伴随不轻不重的一记推击。

莫惑被打倒在泥泞地上,即使雨水已经把他全身打湿,即使白衣为泥泞所污染,他只是依然淡雅。

痛觉,莫惑是没有的。但刚刚摔倒,他的手也磨破了皮,血液被雨水涮落,与地上泥泞混和。莫惑甩甩手,感觉没伤及筋骨,也不在意了,他再次靠近树丛。

这一回没有攻击,也没有喝止,莫惑顺利拨开了枝叶,首先看见的是顾君初狰狞的表情和狠毒的迫视,仿如一头正在保护领地的野兽。

莫惑移眸,看向埋藏在阴影下一动不动的另一人,他眉头紧锁。

“你……莫名?”

试探的低唤没有得到回答,这让莫惑感觉更糟了。

“顾君初!”莫惑怒喝。

顾君初直视他,眸中杀意正浓。

“你决定了吗?对莫名,这种做法真的可行?接下来你准备怎么收拾?”

“……”

“没有?那么,我给你两个建议,一是以后形同陌路人,二是死作同穴,永不分离。怎么样?”

杀意换成茫然,顾君初仿佛清醒,却又仿佛不清醒,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人。

莫惑感觉到危险,他知道这人随时能杀掉他,但他现在必须要面对,不计后果。

越过顾君初,莫惑蹲身靠近莫名,却见他呆滞的目光,仿佛无法聚集到任何一点上。心中怒气一股脑冲上,莫惑回身反手就给了顾君初一巴掌,恨声骂:“你这狂徒,快滚。”

刚才还杀气腾腾的人却愣愣地站起来,落寞身影消失在雨幕与黑夜交融处。

莫惑扶起莫名,莫名很顺从,接受挽扶,两人一同往竹园去。只是一声不哼的他让莫惑更为不安,莫惑一再呼唤他的名字。

莫名听不见,外界一切都恍如隔世,遥远得待他听清楚最后一个字,已经忘掉前面所有内容。他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只知道危险,十分危险,他必须寻找庇护。

莫惑将莫名带回竹园,让他坐在床上,自己则回身冲进夜雨中,寻找仆从去。

他必须让莫名洗个澡,然后睡下来,好好休息一番。

独自坐在竹园小筑,呆滞的莫名突然一脸恍悟……对,还有人能保护他。

莫名疾步奔出小筑,腾空飞跃,如夜枭般飞掠于枝叶上,轻盈身影陷入浓郁夜色中。

当莫惑回来以后,只看见被泥泞污染的床铺,还有纷乱的脚印,这一切告诉他,刚才并非梦境。他的无措,让身后一群仆从窃窃私语。

顾君初落寞,他没有走到哪去,他回到百凤阁寻找莫名的影子。他知道莫惑说得没错,如果是莫名,如果迫起他的恨意,那么选择真的只有那两个,形同陌路或者玉石俱焚。

不理智的情绪被冷冰冰的雨水涮光了,顾君初把先前的细节记得清楚,他和莫名俩,就跟俩愣头青一样,不觉伤害对方,不觉就把事情闹僵至这种地步。

顾君初环视这房间,逐一细看,回忆那人每个动作,只觉胸内一阵闷痛。他怕明早,不知道那人还会不会原谅他。

真的毁掉了吗?

他自问,却无法自答。

乱了,他计划的一切都乱了,有他自己搅乱的,也有莫名搅乱的。

想罢,他不禁苦笑。

正在这当口上,竟然有人敢直接推门而进。顾君初皱眉,正要赶走闯入的人,却在看清楚来人以后,愣住了。

进来的人沾了满身泥泞,雨水顺着发丝滴落,整个人看上去无比的狼狈,神情也有点异常,仿如迷路的孩子,因为找不着归路而彷徨。

莫名也真如顾君初所见,他在寻找,终于找到他的庇护,他知道自己的危机消失了。毫不犹豫就扑进顾君初怀里,他长叹,低喃:“救我。”

只短短一瞬间,顾君初总觉得他眼前仿佛炸开了绚丽火花。埋首胸前的人缓缓滑落,他连忙伸手搂住,定晴一看,却见一张安睡的脸。

有一个傻子,受了伤害,却找凶手求救。

他也笑了,他终于明白莫名为何而笑。

顾君初感觉这是他一生中看过的,最傻的一个笑话。而演绎其中最傻角色的就是他本人,他竟然从没有察觉这笑话有多愚蠢。

他搂着莫名,笑得不可开交,笑得眼角都溢出泪花,却不知收敛 ,直至敲门声惊醒了他。

莫惑站在洞开的门边,面无表情,他不给顾君初打招呼,直接指挥仆人把洗浴用具送进去,交代他们管好嘴巴以后,便让他们离开。

待处理好这些,他回身,认真地注视顾君初:“我要跟你谈谈。”

顾君初抱起莫名,准备为他清洗,便冷冷地拒绝:“没空。”

莫惑却自顾自地说:“我在外头等你。”

门板阖上,他不准备听顾君初任何拒绝的言辞。直挺着身板,莫惑站在风雨中,双目闭合,恬适的表情,竟似乎正在休憩中。

等顾君初出来的时候,雨停了,云依旧蔽月,夜色仍是浓郁,莫惑此时就跟院子内的树木一般,嘀嘀嗒嗒地垂落下一滴滴的水珠。

顾君初一身脏污衣裳也未换,直接走到莫惑身侧,等他开口。

莫惑听见他特意放重的脚步声,已经知道他来了,酝酿已久的话也就不客气地开始说:“你过去,一定不是个急躁的人,不然莫名不会信任你。”

顾君初没有搭话,他静静地听。

“莫名从小就是个爱恨分明的人,而且有点斤斤计较。谁给他的,恩也好,恨也罢,他始终会全部还清。在我还不太懂事的时候,只知道他很喜欢亲人,但他信任的也只有我。”莫惑看看自己的十指,目光迷离,仿佛无法衔接所想所说的一切。稍顿以后,继续说话:“我只看过他顺从家人,而且还是夹怨带恼的,一边报复一边顺他们的意。他是个很别扭的孩子,那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让他相信你是唯一的庇护?”

听着莫惑的话,顾君初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他也是刚刚才意识到。

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付出,没有得到任何回报。其实是有的,只是从未达到他想要的程度,所以一直被忽略了。

莫名完全相信的人只有他,不是吗?

“你是因为我的出现,所以才会焦躁不安吗?”莫惑转身,与顾君初对视,表情淡漠,不像之前的温吞,也不复早前的愤怒。

“是。”顾君初也不罗嗦。

莫惑听罢,点点头:“我明白了。”

“然后?”他的举动没能让顾君初放松,反而更戒备了。

莫惑突然勾唇一笑:“我也不想放手。”他也仅仅知道自己不想放手。

“……”果然。

面对浓烈的杀意,莫惑依旧从容:“顾君初,该如此狼狈的人是我,你与我的距离有多远,我看得很清楚,你怎么就不回头看看?他连你都难以接受,又怎么可能对我产生兄弟情以外的情感?”

他的说法很正确,但顾君初只是想起莫名的那句话。他自觉与莫惑的距离并不远,但他不会提醒莫惑。今天的事情是个教训,他也决定顺着势头继续。

“我不会让你得手的。”顾君初说罢,转身回屋里去,周身气场已经温和不少。

莫惑轻笑:“切记,莫要太急进。”

说罢,莫惑也转身离开。

看似无意义的一场对话,其实他们俩都明白,他们已经给对方定下了约定,不能对莫名强行出手了……这大概算君子之争。

回到屋里,顾君初也梳洗了一番,疲倦的他走到榻椅边,眼看烤着火盘的莫名,一头黑发已经差不多烘干,也就把他移到床上去。

这一夜,怀里人睡得安稳,顾君初却彻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