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你亲自要求赐婚,所以他就来了。”
莫惑的声音唤醒了莫名,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既然事情来了,即使是罩头的重击,他还是懂得应对之道。
笑容重拾,莫名接过三子为他捡起的扇子,一边轻摇着扇子,一边思索这人的来历。
“公子,相公可不能乱喊,而且你是男的。”莫名轻咳着,表情尽量维持冷静和从容,首先在气势上就不落下风。
对方仿佛有点惊讶,眉梢高高挑起,而后眼角上翘的丹凤眼眯了起来,风情万种……妖气横生。
“相公,你怎么能不认我呢,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啊。”
那张脸逐渐迫近,莫名甚至可以看清楚那抹由瞳吼分布开的赤红色……这个有着红眼珠的男人,是威胁。莫名额上冒了汗,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铮一声鸣响,利刃横杠在二人眼前。
雪亮的剑身映照出一双眼眸,狭长细致,乍一看是柔柔的,但是棉里针,暗藏犀利。莫名清醒了,他是莫名,内心住着苏瑛的莫名。只不过是一只妖孽,且看他如何收妖。
自信回笼,莫名以扇挡开剑身:“君初,莫急。”
那人已经被剑迫回去了,此时正打量着顾君初,而顾君初则在听了莫名的说话以后收起了剑,也不客气,淡定地观察对方。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嫣鸠?”莫惑其实是肯定答案,间接给予另两人情报。
“我是,前八王子殿下安康。”嫣鸠微微一笑,睐向瘦削的莫惑,语中带刺之余,不忙添上点毒:“时间真奇妙,一年前还见莫惑殿下你风姿绰绰,高贵优雅,如今是越发越是仙·风·道·骨。”
莫惑一身白袍,宽大的袖口衬得那只纤瘦的手腕,也真的是特别扎眼。嫣鸠飞扬跋扈,然而莫惑却是有容乃大。他报以微笑:“的确奇妙。既然嫣鸠公子远道而来,我等也不敢怠慢,请往里头用茶。”
如果嫣鸠是那朵艳如火的国花,那么莫惑就是尧都临水的杨花,看似柔弱却不好捕捉。
莫名差点要为莫惑喝彩了,他趁着嫣鸠被莫惑镇住,立马就配合行动:“三子,带嫣鸠公子进去,请深红好生招待。莫惑和君初来侍候我更衣。”
“嫣鸠公子,本王子恰好自外归来,风尘仆仆实在是有失远迎,偏厅内有好茶,你大可以先行慢慢品尝。”
三子机灵,立马上前做了个引路的姿势:“公子,请跟小的走。”
嫣鸠也没有反对,他瞄了莫名一眼,而后高傲地伸手指向其中一名门卫:“把我的嫁妆给带进去。”
视线落在门外那匹驼着小量物品的骏马,莫名一阵无言。这所谓的嫁妆,还有这名假新娘,实在是让他心中一怵,除了本身的寒冷,现下多了一股异样的恶寒。
“走吧。”顾君初扶着莫名的手臂,将他往前带。
三人疾步赶回莫名的房间,房门被碰的一声关上,明显是某人在泄奋。莫名面对顾君初指责的目光,还有莫惑无奈的叹气,那个叫心虚。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王宫的时候,你做了什么?”莫惑悄悄挡住顾君初的目光,柔声问莫名。
这下子,可不是什么掩饰和辩解的时候,莫名原原本本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房间内两个人,顾君初听着是没有什么歧义,只是对于莫名求赐婚一声,脸上挂起了受伤的神色。而莫惑的表情则有点古怪,他迅速拿过莫名的圣旨,阅读起来。
莫名能说什么,面对顾君初的目光,莫名倒是希望他的态度能够恶劣一点,那么自己还好应付。但他怎么会忘记顾君初这家伙,认识十多年,自然是知道不可能有这种情况,当下他也是苦恼啊。
“莫名,你闯祸了。”
正当莫名苦恼的时候,莫惑清冷淡然的声音就这么飘过,像极了初春的风,柔中带刚,暖中有冷,把莫名拂得有点反应不过来。
“什么?”
“你求赐婚,而圣旨上写的就是把堇萝国第一美人嫣鸠嫁予堇萝国八王子莫名。嫣鸠公子并没有说谎。”
“开什么玩笑,他是男的。”莫名以为这个世界疯了,有个男人跑来认他作相公,而二哥却说这是对的?世界太疯狂了。
顾君初也以为这不可思议:“他分明是男子,并未有女扮男装。”
莫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二人,看得他们心中直发怵。
“堇萝国是女权至上的国度,女人不嫁只娶,而男子则可嫁可娶。在堇萝的男性贵族都喜欢娶,这算是一种彰显地位的作法,因此……”
“慢着!女人不嫁只娶,但男人可嫁可娶,女人都不嫁了,男人娶什么?”莫名觉得这是病句。
然而莫惑却拿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眸盯紧他,使他脑中一个不可能的答案越发的清晰。
“男人能娶男人?”顾君初也只有这个答案。
莫惑的一记轻轻点头,仿佛给了二人一记五雷轰顶,但二人的雷点不同,莫惑雷的是他得娶一个男的,顾君初雷的是赶不走那个妖孽。
“这怎么可能……太荒唐了!”莫名不歧视gay,也知道有承认同性恋的国度,但这堇萝国的制度分明是畸形了。
面对大受打击的莫名,莫惑无奈地垂下眼睑。
老半晌以后,心理建设算是完成了,事实摆在面前,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也得接受。顾君初以指节轻敲桌面:“先把厅外的人解决,既然他是名正言顺的,那么我们现在要考虑的不是从他身上着手,而是从更深一层。”
“你是说女王?”莫名想了想,心里虽然不看好这个决定,但现在也是无计可施了,破釜沉舟不失为一个法子:“我这就回宫里跟母王说清楚。”
莫惑唤住莫名:“先应付嫣鸠,或许也能得到他的帮助。不要小看他,他是堇萝国越龙将军的养子,越龙将军手握北城守军兵权,所以他一直是堇萝国贵族婚娶的第一目标,却未有人能得手。如今一道圣旨把他嫁到这府里,或许他也是不愿意,只要得到他的认同,再加上你的意愿,事情才好转弯。”
听说嫣鸠还有这一层身份,莫名和顾君初都明白莫惑的办法是正道,当下便同意了。
“来吧,换件衣服,我们去会会这位国花第一美人先生。”莫名把扇子扔桌子上,随意地宽衣解带。
莫惑张望一轮,找着了衣橱,但旁边一阵风掠过,顾君初已经快他一步为莫名拿衣服去。于是他转身去为莫名解衣。
即使没有仆从帮忙,三人七手八脚地穿上这一身繁复的衣服,还是挺迅速的。莫名正给衣服系带子,怎么着就是不顺手,有人介入,为他细心地将带地系好。看着默然为他系带的顾君初,莫名叹了口气:“对不起。”
顾君初眼皮微掀,与他对上一眼:“尽快变回苏瑛吧。”
莫名打住了,他叹了口气,想来他们一直的目标是苏瑛,但他曾经因为顾君初的心意而怯步,只是现在嫣鸠的出现让他明白,比起这些刺激的家伙,还不如细水长流的顾君初。
“顾君初,洛山十多年,你为何就没想着要对我怎么样?”
这家伙也隐藏得太好了,竟然十多年都没有察觉。(都说了只有你不知道!!)
顾君初沉默,垂眸细心为他整理衣服。
莫名盯着那张脸,的确没找着半丝娘气,他不明白为什么顾君初会是gay。哪里像?这样一个人物,无论放到任何角落,都是会发光发亮的英雄人物,金钱美女自然不缺他的,为何要执着于一个男人呢。莫名知道自己的外貌的确有过人之处,甚至难听一点就是跟他评价嫣鸠的那样……有点妖孽的味道,被男人看上也不为过。但他分明就是一朵拥有漂亮外表的塑料花,外表好欺负,其实是包了铁的豆腐,撞着的人肯定要头破血流。以他们的互相了解,顾君初绝对不会把他错看成香香软软的弱受。既然如此,他还是说爱?
莫名天马行空,开始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情,顾君初却突然说话了。
“强加的感情,你只会弃之如敝屣。”顾君初系好最后一根带子,猛地把莫名扯向自己,二人鼻子对鼻子,只着一毫便要碰着,他的气息混合莫名的,莫名的气息混合他的。
莫名脸上又烧火了,他有点尴尬地瞄向莫惑,后者却仿佛专心于整理他换下来的衣服。
“你还是适合细火慢熬。”顾君初说罢,竟然笑了,放开了莫名:“快点解决嫣鸠吧,以他的风格,绝对会把事情闹得轰轰烈烈的。”
那种张扬的个性,的确有这个可能。
莫名叹气:“你要是有耐心,那就继续熬吧。”
这是一个意外惊喜,打自顾君初十来岁了解自己的心意,就一直担忧,他知道莫名没有这种心思,而且绝对不容易接受他。他原本是打定主意即使没有结果,能够成为他身边最重要的存在也好。如果不是莫惑的出现,他也不可能会主动剖白。结果他做了,他就有着面对障碍的心理准备,却不想如今还能听到这么一句话,竟然还有这样一个机会。
“你是怎么啦?”顾君初的声音有点沙哑。
莫名肩子一耸,咂咂嘴:“蝶娘,我跟她相处了半个月,她是美女吧?”
“嗯。”就算上了年纪,蝶娘的确还是美人。
“好了,就这样。”扇子一张,正主人潇潇洒洒地跨步出门,扔下一句:“是慢熬,别想再来偷袭,包准让你后悔。”
莫名说那句话,其实是鼓足了勇气,他出了门便埋头向前走,就怕让后头的人看到他现在涨红的脸。既然数十年来他也不曾为谁动心,何不就给顾君初一个机会?于他于自己都是不错的决定。
莫名也从未这般庆幸过自己畏寒的体质,火辣辣的脸颊在接近偏厅的时候已经冷淡下来,瞄见厅内那抹红影,莫名又挂上战斗专用的笑容,扇子一开,上战场去也。
嫣鸠注意到莫名到来,笑盈盈地回首,也没有站起来相迎,反而是指指一旁的椅子:“来坐。”
莫名挑高眉,也不客气地坐近他,单刀直入:“今天的其实是一场误会,我并不是有意娶你。接下来我会给母王解释,你可以回家了。”
嫣鸠笑盈盈的表情一收,笑容冷却,冶艳的脸上是一副慵懒的表情:“嗯?王命岂是随便可逆?相公,你说笑了。”
莫名扇子轻摇,神情惬意:“我既然有法子求婚,退婚也自然有一道法子,如果嫣鸠公子想回家,何不配合我,把事情解决掉?”
这下偏厅内一片寂静,嫣鸠的食指轻点杯沿,淡淡茶色荡开环纹。莫名的目光也落在他手上,嫣鸠是有一双好手,纤长的十指,姣好的甲形。如果活在二十世纪,这有可能是一双跳跃于黑白琴键上的艺术家之手。
当莫惑和顾君初到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沉默的二人,看似惬意的空间里,却是有着无形的压力,于是他们都没哼声,只是静静地走到莫名身边。
嫣鸠原本盯着茶杯的目光落在顾君初和莫惑身上:“武功极好的男宠,戴罪的前王子莫惑,还有在宫殿内故意胡闹的八王子殿下吗?”
莫名眯起眼睛,对于对方精辟的指出不予置评。
“你们究竟有什么特别目的呢?”嫣鸠又笑了,凤目眯得更细。
没等莫名作出任何反应,门卫一人青着脸冲了进来:“殿……殿下,王府被士兵包围了!”
被包围?在堇萝国还有人敢包围王子的宅邸?
混乱中嫣鸠笑容依旧,他一把拉住正要起来的莫名,笑容突然加深:“殿下要不要跟我合作?我会尽全力协助你完成你所想的。当然,我会有我的条件。”
奴仆与守卫已经喧闹起来,偏厅内脚步声纷纷乱乱,人影重重叠叠,但莫名和嫣鸠之间却仿佛静止了。
有什么,这个男人想表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