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飞这一生为了罗刹牌谋划了千万, 最终却也终究不过成了他人眼中的一枚棋子也罢。西方魔教确实是了这世上最庞大的势力之一了, 便是一朝称王,便可受了万千教众的朝拜,权利, 财富,名声怕也都是一揽无遗了, 这世上怕是少有几个人能分毫不动了心了罢,而方玉飞却正好是其中的一个。
他不仅是方玉飞, 还是飞天玉虎, 蓝胡子也不过是他的一个傀儡,飞天玉虎才是这银钩赌坊的真正的主人。
只是,飞天玉虎的谋算便是再怎么精明周全, 这一切的计划却终究还是建立在了一个真正的前提之下, ——玉罗刹已经长眠于一坯黄土之中了。但可惜的是,玉罗刹不仅没有死, 他现在已然还是活的好好的, 罗刹牌也未曾流传于外界,那在了外界被了人争了几分血流的几块罗刹牌却不过是天下第一巧匠朱停做出来的乱真的牌子罢了。玉罗刹还活着,所以,飞天玉虎的计划怕是从了一开始便已注定了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来了。
飞天玉虎死了,西方魔教的岁寒三友也已经死了, 或许他们这一生唯一不该的是不该贪图了这西方魔教的教主之位罢了,他们本不该与玉罗刹为敌的,玉罗刹在世的时候, 他们怕是定然不敢妄为了,玉罗刹一死的消息传来,他们便都已经迫不及待了,他们的耐心到底还是不怎么多的,而通常耐心不够又心思沉重的人总是活不长的,所以,他们现在便已经成了三具冰凉透骨的尸体了。
玉罗刹现在不仅活得好好的,他还替了自己和自己即将继了位的儿子清扫了一番狼子野心的昏人。
——如此,便当真是布下的一番的好局。
陆小凤不由在了自己心底同自己说道,便是得罪了天下人,玉罗刹怕也是这世上最不能得罪的人。
一个能为了今日的一场大局谋划了整整二十年有余的男人本就成了那人中之鬼,若是被了这般一个武功高深极端莫测,又心性阴狠如了毒蛇一般心思的男人盯上了,陆小凤怕是要睡觉也得不了半分的安稳的。
玉天宝死了,可是玉罗刹的儿子玉宫如却还活的好好的,他还是这世上天下第一楼掇月楼的楼主,罗季,字羽公,便就是那玉宫如。你若有了一个儿子,你明知自己公务繁忙半分怕也是管不了了自己的儿子分毫。若是在了这般的环境下成长来的小子却定然不是玉罗刹希望所见到的他儿子的模样了。所以,便是在了他的儿子还只出生了一个月的时候,玉罗刹便已经将了他的儿子送走离了那西方魔教了,再后又抱了个也是一月有余的婴儿回了这西方魔教了来,这婴儿便是当下怕是已经身首异处的玉天宝了。
又能有了几人真正能想到,玉罗刹竟真正有了这般的魄力将了自己堪堪满月的儿子生生送离了自己的身边教了别人抚养,而更令陆小凤惊异的是,这人却竟然真的将他的儿子教得极好了。若非了一个出色的儿子,又怕是怎能了在了堪堪及冠,未过而立之龄在了这武林,士林之中都占了几分的一席之地呢?
罗季是士林之中颇有才名的士子。
玉宫如是掇月楼独尊的楼主。
罗季便是玉宫如,玉罗刹之子。
世人只知,那玉天宝是了玉罗刹之子,却终究是不知,玉罗刹宠他,惯他,却到底是因为这人不过是了自己手中一颗必死的棋子,分毫也没有了半分的在意,如此才是。
陆小凤看了眼前如了一处人形灰雾的人来,长长的叹了口气,到了如今,他现在却还是有一个疑问要问于了这人的,顿了片刻,便是随即缓缓地说道,“至了如今,我却是现在只想要再问于你一个问题的。”
玉罗刹的心情听上来似乎还算是不错的,所以总还是算是有了几分耐心的与陆小凤说道,“你且说来我听听。”
陆小凤道,“罗季曾与我说过,墨子渊沉首冰河湖底,此话却可是当真?”便是将了这话问出了口之时,陆小凤怕是好似已经悬了一颗心至了自己的喉咙口处半分也哽咽不下去了。若是,若是……他的朋友真因了此番他招惹下来的麻烦而……而……
陆小凤在了心底不由嗤笑了自己一声,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何时竟也成了这般不敢直面了现实的缩头的陆小鸡了。
怕是……终究对了他的好友存了几分的担忧了来。竟是这番想听却又不敢听得的模样了来。
玉罗刹怕是早已料到了陆小凤将要问于他的一番疑问了,随即便在了陆小凤的注视下缓缓的不紧不慢的说道,“日前,我曾与一书生打了一个赌来,赌他胸怀了锦绣的才华和他胸中的情之一字……若我胜,我便要了这人为我所用,若他胜,他日前欠下于我的一番人情便是一笔可作勾销。”那在了陆小凤面前的一阵的灰雾飘飘散散了片刻,便如了被风吹散了开的模样慢慢散了个干净了来,只听得一个略带了些飘忽的低低笑开的声音了才是,便是听得这般说道,“我却只能与你说上一句,死人……却是无法与我继续下这个赌注的。”
——总算……那人怕是到底还好生生的活着的才是。
……
黄泉路,忘川河,奈何桥,望乡台,老妪妇,孟婆水。
传闻之中,人死后通往了地府之路上会经了一条黄泉路,黄泉路上有一条忘川河,河上有着一座奈何桥,奈何桥旁有一座土台唤作望乡台,望乡台上守着一老妪,那老妪手中端着的一碗汤便是孟婆汤,用了孟婆水生生熬制出来孟婆汤。
饮下了孟婆汤,便是前尘往事皆会作了烟云在了眼前全然散去忘却个干净了。
……
墨家宅,
那是墨家宅后院子里的一处石亭之中,亭中有一座石桌,石桌旁摆上了几个的石凳,那石桌石凳上作了空无一人的模样,而那石亭周围漆了红漆的栏杆上却是依稀显出了一片青色的衣角来了。
那是手把了折扇的风流一书生,一身青衣,一色素袍,支了一只脚在了那栏杆之上,仰着头靠在了身后的石柱之上,目似微瞑,微仰的鼻息之间便是透着浅浅的鼾声了来,竟是一番已然浅眠的模样了来。
红色的喜服在了自己的面前似是一闪而过,便在了那睡梦之中,他执了谁人之手,那五指修长白皙温暖的手掌,指尖在了自己的掌心不禁意划过的几分□□温暖之感,心中便是不由生出了几分悸动了来。
谁人青衣一袭,衣角翻飞,君子浅笑,温良若初,——承君此诺。
承君此诺……他承了谁的誓言,又将应了谁的所承之诺了来?
唇边怕是分明在唤了一个人的名字了来,只是含糊的唤着,却是怕连着自己也是不知在唤作了谁的名字了来。这般似忘了前尘一般的滋味却也倒是真正实在不怎么好受的。
那片刻后睁了来的眼眸中缓缓流转的独属了男人的风流雅致,那如同了泼墨的一般的眸子如同了临渊静水沉静之中透出了几分的沉吟思索了来,说来倒也是奇怪,方才梦中记得清晰极了的场景到了醒来之时却只觉得脑中浑然混沌了一片,记不起了分毫了。
院子里的落叶随了卷起的一阵微风从了枝头被掀了下来,再飘飘洒洒在了空中打了几个漂亮的旋儿,那片尚还泛着几分新绿色的黄叶在了枝头落下,随即便飘飞到了这人的面前了来,只见了一只看来十分白皙五指修长的手掌便是顺手在了眼前拈过了这片的落叶了来,右手的两指夹着垂在了耳边一缕的鬓发从了眉角缓缓理顺下来直至了胸前的发梢了来,一垂首,一回眸,便只道……——倒也真是个极致风流的俊朗书生。
天下士子皆爱煞了风流,文采飞扬,诗词曲赋,琴棋书画便都是一番才子的风流,红楼烟花,红绸绫罗,罗裳半解,是了一个男人的风流,这天下的风流有了多数,眼前的这个男子却大多已经占了多数,而这种风流怕是于了年岁无关,自在眉目间自然流转的滋味了来,那并非是了年少轻狂的弱冠青年的肆意狂妄,而是了一个已过了而立的男子随了岁月而自然沉定下来的……
——……一种生在了骨子里慵懒到了极致,却也风流到了极致的滋味。
那青衣的书生将了支在了栏杆上的左脚缓缓放了下来,起身之时,那青色的衣角掀了片刻,便是又扬起了分毫,只见了那人将了一边的眉角掀了片刻,那般清俊风流的模样便是一番叫人一眼便已不能相忘的模样了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锨兮,赫兮喧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他自是这占尽了这天下全然风流的一书生士子也罢。
……
——————【银钩赌坊】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