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的月色像笼着轻纱一样的美好, 这么的白, 这么的软,草地里那柔软的草叶上也已经挂上了几滴冰凉晶亮的露珠了来,这是一个极安静的静谧幽静的夜晚, 初上的华灯都已经湮灭,却独独只有一家的灯火还在通明。
这是江南之地中最大的一间赌坊, 亮色的银钩斜斜的挂在了这黑亮的夜空之上,便是现了几番森冷的寒气了来, 陆小凤自然是认识这个赌坊的, 陆小凤喜欢赌,只要和赌有几分关系的,他却总要比旁人要清楚了几分的。事实上, 就在几个时辰前他还来过了这间挂着银钩的赌坊, 而就在几个时辰之后,他便已经又来到了银钩赌坊, 不同的是, 陆小凤这次不仅来到了银钩赌坊,还见到了这间赌坊的老板——蓝胡子。
蓝胡子并不是个长着黑得发蓝的胡子的大胡子,相反,他却竟然还是一个看上去极为斯文儒雅的中年人,经常做了蓝胡子的打扮却也不过是因为看上去更凶恶些的长相更容易管理好一个赌场, 便是如此罢了。而在了蓝胡子的身边站着的,还有他的妻子方玉香和他的小舅子方玉飞。
陆小凤将着他的大红色的披风搭在了他右手的手腕上,他上颚上的两撇和他眉毛一般长的胡子也已经都长了出来了, 陆小凤摸着他的两撇胡子在这间有着烧着通红的火炉的暖洋洋的房子里,扬着自己一边的唇角,那笑容中却是带上了几分懒洋洋的笑意了来,便道,“你们费了那么大的功夫要将我带到了此处来,怕不会是只为了要与我饮了这一回酒的。”
蓝胡子费了那么大的周折把陆小凤带进了银钩赌坊,设了套子要让这只小凤凰往里面钻,拿着官府的案子陷害这只小凤凰落了把柄在他的手上,却自然不是为了要和陆小凤一同吃酒的。
蓝胡子的脸上便是露出了那几分带着儒雅意味的笑容了来,“我要你帮我去做一件事。”顿了顿,方才又说道,“只要你帮我办成了这一件事,官府方面的事我却自然会去替你去澄清的。”
陆小凤道,“我并不喜欢我的朋友拿着我的事情来威胁于我的。”蓝胡子说过可以让自己当做陆小凤的朋友,只要他帮他办成了这一件事,便是他唯一的妻子也是可以拱手相让的。然而……对于陆小凤而言,他却并非十分喜欢一个会威胁自己朋友的朋友的。
蓝胡子便道,“若是你有着一件随时会威胁着你的身家性命的事压在了你的头上,这种时候你总会不可避免的变得有些不择手段了起来的。”顿了顿,方才又一字一顿的继续说道,“我要你帮我去找一样东西——罗刹牌。”
——罗刹牌。
罗刹牌,玉罗刹,西方魔教。西方魔教和教主玉罗刹之名早在十几年前便已经传到了中原武林中了来,西方魔教盘踞在了西方早已近二十年之久,魔教教主玉罗刹之名声名赫赫,凶名更显。几月前,武林之中忽然传出了玉罗刹身陨之事,武林之中自是一片的哗然,西方魔教内部自然分居了两派,教主之争在了西方魔教便已迅速成为了教内分崩离析的导火之线。
而此事方过了不过一月,武林上却又传出了一事,罗刹牌的真正下落。罗刹牌这块玉牌不但本身已价值连城,还是西方魔教至宝,遍布天下的魔教弟子,看见这面玉牌,就如同看见教主亲临。而今在了玉罗刹已经身陨之后,罗刹牌本身所象征的意义便早已不言而喻,罗刹牌的存在和它的下落的追查更是成为了西方魔教弟子真正当务之急。
而在了这番的时刻,罗刹牌现身银钩赌坊的消息一经传出,自然会引来各方潮涌的关注,在了这般要命的时刻,罗刹牌的堪堪失踪便已经成为了蓝胡子真正的催命之符了。
……
陆小凤正在一个酒楼里吃着他的酒,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个在他看来却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在陪着他一起吃酒,陆小凤自然不是十分介意能陪着他的一个深知酒中滋味的酒友一同来酒楼吃酒的,陆小凤抽着自己一边的眉毛摸着自己的两撇胡子便是缓缓地说道,“你近日来方才新婚。”
那一身青衫作了士子打扮的男子懒懒的掀了掀自己一边的眉毛,说道,“此事已经算的上是半月前的事了。”
陆小凤沉默了片刻,便是忽然问道,“那……西门呢?”他更好奇的是,为什么西门吹雪会这般轻易的放着一个向来惹得麻烦不比他少而他又十分在意的人那么轻易的出了他的山庄。
那人便随即缓缓地说道,“他近日来出庄了。”
西门吹雪出庄了,西门吹雪每年都会出几次庄,然后去杀几个不忠不义不孝的极恶之人,以证剑道,即使在了今年却也是全然毫无例外了来。
陆小凤眼珠子转了片刻,便是说道,“如此,你莫非是觉得自己受了几分的冷落,然后便出庄了来。”这话说得促狭,便是这只小凤凰于了旁人看来这般挤眉弄眼的模样也是十分有些讨嫌了。
墨子渊脸上的笑意似是僵了片刻,片刻后,才又终于不紧不慢的说道,“我近来却是忽然觉得,你那两撇与眉毛一般的胡子倒是长得挺快……却不是一般的讨嫌了来。”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两撇胡子,眼角抽了片刻,便是说道,“你此番便是无论再说了些什么……我却是万万不会再出卖了一回自己的胡子了。”
墨子渊随手将了手中的一块的令牌从了桌子上推就了过去,金边的紫金花雕就的花纹,面上是一条雕了一头缺了两只角的腾云的五爪蛟龙,陆小凤接了过去便是信手随意的翻了一面,两面便都是雕作了蛟龙一般的模样。
墨子渊道,“听说你近来可是惹上了官府方面的麻烦。”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莫要说我这个朋友实在不够意思,你若拿了这令牌去官府上走上了一回,那官府的麻烦便也差不多能不成了麻烦了。”
陆小凤顺手将那牌子揣进了怀里,便说道,“官府的事情你总是要比我更有些办法的。”
陆小凤虽然是个极喜欢招惹麻烦的混蛋,但这个可爱的混蛋唯一算得上是好运的是他身后总有着一大堆的朋友,能在他陷入了大麻烦的时候及时的伸出了手来拉他一把。
陆小凤道,“你今日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来了这扬州烟花之地了来?”
墨子渊顿了片刻,便是唇角微微扬了几分,说道,“我来扬州来见一个我的好友。”
陆小凤道,“可是士林中人?”
墨子渊顿了片刻,便是随即不紧不慢的说道,“……是一个会些武的文采风流的士子。”
陆小凤道,“可是如你这般的书生?”
墨子渊道,“如我这般。”
——一个如他这般视天下礼法为无物,全无了那寻常书生的酸儒之气的,肆意妄为的风流自在的书生。
……
陆小凤吃完了酒方才离开了这处的酒楼不过了多时,这酒楼之中很快便又来了一个做了书生打扮的蓝衫男子了来。
只见那酒楼之中,方方端坐了一个一身青衫面目清俊的书生,并非刚刚及了弱冠之年的年轻士子,眉目间却是已有了几分的沉稳,眼角便是带上了几分的慵懒的滋味了来,嘴角浅浅的勾起,似笑非笑。
一个一身蓝衫的年轻公子便是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稳稳当当的踩着这间酒楼里的楼阶,缓缓地上了楼来,便是拱手向那起身相迎的青山书生作了个揖,只见这人大略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光景,面目清秀好看的如了女子一般,眉间却似有了几分似笑非笑的带着些许张扬的意气了来,身上穿着的缎子是极为华美的上好的云缎,看上去像极了一个走马章台的富家公子。
那蓝衫书生自顾便是替了两人斟了两杯的酒水了来,自己举了一杯便是笑着缓缓说道,“自扬州一别,你我已经半年未见,墨兄近来可是还好?”声音低沉,尾音似带了几分上扬的调子,听来倒是极为自然的带了几分愉悦的意味。
那青衣的书生懒懒的抬眼,眼中本就极为慵懒之意更胜,那般的懒意便是从了眼角一直蔓延到了嘴角,更像是骨子里都透出了几分的慵懒之意了来,便只听得那清俊的青衣书生说道,“几月不见,罗兄风采却是已经更胜往昔了。”顿了顿,方又说道,“于我近来却自是尚好的。”
那一身青衫的清俊书生却自然正是日前从万梅山庄难得闲暇来了这江南之地来逛上了一回的墨子渊。而另外一书生却是墨子渊几年前在扬州相熟的一志同好友。
罗季,字羽公,扬州人,尤善工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