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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医院。

江律赶到时, 长长廊道上寂寞一片,末端, 温母正趴在温父身上无声哭泣,而温父一边安慰她一边担忧地看着急救室, 被岁月磨砺过的脸庞透露着浓厚的沧桑,商界一直流传着他的神话,说他白手起家,最大特点就是会置死地而后生,没想到,此刻,他也会流露出这样无力。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急救室门外刺眼的红灯簇闪处, 然后, 一路上的慌张终于达到极致。

一想到她就在里面,生死未卜,他觉得连呼吸都带着几分困难,内心有着从没体味过的恐惧。

他还未反应过来, 领子便被一股凌厉的劲道拎起, 紧接着狠狠地拳头砸过脸,江律知道打的人是谁,因此并没有动。

“我将她托付给你,你却把她弄成这样,我早就看出你当她只是个累赘。”温父有些气喘,声音却有不可抗拒的威严。

“你知不知道她曾经有过心脏病,不能受刺激, 要是她今天有事,我必定不会饶恕你!”

江律被他的话震惊得连嘴角的血渍都忘记擦,“你说她有……心脏病?”

“她为了不要你同情,一直不敢告诉你,可这就是你对她的回报,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让她靠近你一步。”

江律仍旧站着未动,脑中忽然浮现很多事,她从不进行体育测试,她说她爱跳舞可不能跳,她遇到紧张事情总爱捂住胸口……

这些细节,他从未留意过。

一直未动的温母也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甚至要给他下跪,“我求求你放过她好不好,自从跟了你她一天都没快乐的,你走吧,要是这次她没挺过来那是她的命,要是她活了下来求你以后离她远点。”

第一眼后,他的双眼就没离开过那堵门,她当然会挺过来,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面,他还没告诉她,这几天,他很想她。

场面有些混乱,温母怎么也不愿让他留在这里等,最终,江律选择出去,老陈随后跟着,为温家的做法有些不平,“先生,你是温小姐的丈夫,他们没有权利赶你出去。”

他声音颓废,“我不希望因为我再让她父母伤心。”到拐角处,他停下,“老陈,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她醒过来。”

老陈叹气,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如果让温小姐知道他下午是为了救另一个女人,还不知有多伤心。

过很久,急救室红灯才邹然熄灭,医生走出来,他听不清他的话,双手紧捏,屏住呼吸看温父温母反应。

幸好,他们是松口气的,他也跟着松一口气,才转身离开。

没有回家,他开车到桥边吹风,心里一团杂乱,怎么理都理不清。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那时她明媚开朗,羞涩得向他作自我介绍,温存呀,温存的温,温存的存,他没耐心,温存就温存吧,只要填补内心的空虚就行。

很多时候他心里苦闷,拿她发泄,她只会乖巧地抱住他,阿律阿律,我们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她一直用她的心来包容他,可他为她做过什么呢?

很多次,他知道没有前戏她会很疼,可他却做了下去,很多次,他知道她很伤心,可他却假装不知道,很多次,他知道她在偷偷仰慕他,可他却只是警告她不要痴心妄想。

这些肮脏的记忆,他连回忆都不敢再回忆。

知道她是温天成女儿后,他自认为她骗了自己,对她说永远都不想原谅他,但到现在他似乎才明白,他才是那个大骗子,骗她沦陷在美好意境里但又不愿给她一丝美好。

直到刚刚那一刻,他才终于看清自己的心,几乎要静止的心脏说明了对她的在乎。

手机突然想起,是江染的,一上来就指责他知不知道温存出事了,他没说话,她便一直说,很多话,他只记住了最后一句,江律,你错过她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爱你的女人了。

他第一次傻气地问了她一句,“姐,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江染愣住,凭直觉回他,“没有了他(她),即使全世界放在你面前,你也感觉不到快乐。

他挂断电话,眼角忽然滴出一滴泪,他以为他不会哭,那年,和陆嫣梓为她妹妹事情分手,他没哭,小时候,看着母亲去世他没哭,现在,他想到他快要失去她了,五脏六腑都快跑出来流泪。

怎么办呢?纵然他真的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了,可他却把这个世上最爱他的女人给弄丢了。

不,现在还要加上一句,他把这个世上最爱他的女人,和他最爱的女人,弄丢了。

枉他自认为聪明,自以为逃避就可以将一切化淡,可这些天,他一个人住在别墅总会不经意想起她,总觉得生活中少了些什么,原来这便是爱了,在他不清不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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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退着,看蔚蓝的天空越来越远,底下是一潭见不到的深渊,她拼命呼喊那人名字,可周围却空无一人。

“阿律,阿律。”

温存猛然挣起,身边,是一脸喜出望外的父母,她稍稍回神,低声问,“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温母哭着抱她进怀里,紧紧地,“存存,你真的吓死妈妈了。”

事发前的场景渐渐浮现出来,她被程天炀压到高楼上不敢朝下看,程天炀却逼她向下,还威胁说扔她下去,她嘶哑地哭,妈妈,妈妈,我害怕死了。

“不会了,以后妈妈再也不会让你遇到危险。”

她趴在母亲肩膀看半晌,那人真没来,他原来已经讨厌她讨厌到她受伤都不会来了吗?或者他不知道?不可能啊,她向他发过求救信息。

温父将她沮丧的样子看在眼里,不满地说“他来过,被我们赶出去了,存存,爸爸不会再把你交给他了。”

她想为他辩解,却发现一个合适的借口都找不到,爸爸正在气头上,她不敢多说话,等平息之后再说吧。

温母心疼地看着她苍白的脸,“医生说你这是第一次受到刺激没有多大问题,要是再有下次,他不敢担保会不会有并发症,存存,不要再让妈妈担心了好吗?”

她故意打岔,“这次是个误会而已,不会有下次了,对了,是谁送我来医院的啊?”

“叶静生,现在他又帮你去找出绑架者了,存存,静生对你真的很不错。”

夜正深,她蒙着被子,“爸爸妈妈,你们担心到现在,赶紧去休息吧。”

这是vip房间,有两张大床,温父睡在门口那张,温母陪温存睡在里面,她依旧不放心,再三强调,“要是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叫醒妈妈。”

温存拱在她身边,“妈妈,明天我们回去好吗?我不喜欢医院。”

“好,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家。”

第二天早上,是家里的司机来接的他们,温存不规矩的东张西望,人来人往的医院,没有他身影,心底那点小希翼越来越弱,他真的从来没有将她当过一回事啊。

母亲说出院的人得要穿得艳点好,因此,她今天穿得是红色风衣,昭示青春气息。

她跟着父母出去,却在路过医院入口处,不经意看到旁人手里拿着的报纸,上面显眼的标题灼热她的眼,母亲见忽然她不动,疑惑得转头。

她疯了似的抢过那张报纸,星辰国际总监遇劫持,星旗领导人江律亲赴现场,据知情人报导,他们曾有段情。

越往下内容眼泪不受控制得掉得越多,时间和她被绑架的时间惊人重合,在她生不如死想着他时,原来他在紧张地救另一个女人,她还傻傻地发短信向他求救。

她听见心底忽然发出类似皮球放气的声音,一点点,一点点,直到全部消失。

医院本就是个生老病死的地方,每个人都在演绎自己故事,所以,经过她身边的人只是好奇她为何哭得如此伤心,却无意探究。

温母抱起她,与她一同流泪,“存存,不要这样,天塌下来妈妈也会帮你顶住的。”

温父也看到那条新闻,暴躁地跳起,“这么多年他是第一个挑战我极限的人,今天我非和他拼了。”他同普通的父亲一样,谁让自己女儿伤心了,生气地只想亲手杀了谁。

温存抱住他的腿,哭着哀求,“爸爸,不要再去找他,我死心了,我真的死心了,我成全他们,我不会再跟他了。”

陆嫣梓问她,温存,你觉得你和我们这么多年感情在他心中谁更重要,她以为多少他还是有她位置的吧,真的只是以为啊,与那个女人相比,她什么都不是,在这场感情里,她终是输得一塌糊涂。

不远处,正在考虑要怎么上前的江律听见她的话,好不容易堆砌起的勇敢全部消失,他从未见过她这样,隐约觉得这一次她是真的失望了,老天真爱开玩笑,在他终于认清自己内心时,她却死心了,有缘无分,是不是说得就是他们这样。

可最终,他还是出面了,他是江律,所以即使一丁点的机会他都不要放弃。

温父要揍他被温存拦住,当时她还是满脸泪水,鼻子哭得通红,“爸爸,让我和他好好谈谈吧。”

温父放下手,第一次郑重警告,“温存,你要是还向着他,现在我们就去断绝父女关系,我温天成只当是没养过你这种女儿的。”

她没说话,坐上他的车后,声音模糊不清,“我想去那个音乐广场。”

“存存,你先听我解释……”

“你带我去好吗?我们到那里再说,还是说你赶时间去安慰她,如果这样,话就在这里说吧。”

他恹气,带着她去音乐广场,一路的沉默,让他很不习惯。

清晨刚过,广场上人很少,只有一群野鸽来回飞着嬉闹,她无心注意,指着中央的台子,“你说过带我来跳舞的。”

他心急,再次解释,“存存,昨天那条短信我并没有看到。”

“看到又怎么样呢,在我和她之间你选择得永远是她。”

他哽咽,想为自己辩解,在他心中谁也没她重要,可嗓子被堵住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律,你一直好奇我为什么这么死心塌地爱你,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答案。”

“不要说!”他慌张地过去捂住她的嘴,“不管什么答案,以后换我行吗?”

她像听着什么笑话似得讽笑起来,“你知道我有心脏病吗?我换过心,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只是我的这颗心爱着你。”

“你听清楚了吧,从头至尾我都在为我的心爱你,因为我觉得对不起她,我要为她爱着的人做点什么,现在我愿你做得够多了,所以,我们离婚吧,以后,永远都不要再有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