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表面上要装出一副大方不计较的模样, 当然如果他计较, 林谨玉肯定马上一番冷嘲热讽,徒汶斐对于林谨玉要成亲还是有些小小的吃醋。以至于徒汶斐有空便去林府找林谨玉厮磨,不过你别以为林谨玉不会啥武功就会吃亏, 那就是眼睛长瘸看走眼了。许子文担心自己的小弟子吃亏,友情赞助了一种丸药, 花生粒大小,化到茶水里给人喝了便混身酥软, 半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 只能瘫在床上任林谨玉为所欲为。
林谨玉不只一次的怀疑当初先生是不是靠着这个征服了徒景辰,搞到最后,徒汶斐在林家连口水也不敢喝, 只得达成互攻协议。
到了去山东的日子, 徒汶斐亲自把林谨玉送到许家,也算送别两位舅舅, 许子玄上了马还在跟许子文夸徒汶斐, “瑞王真是太谦恭了。”
许子文瞅了林谨玉一眼,看不出你还有两下子啊。
林谨玉得意的摇头晃脑的眨眨眼,对许子玄道,“师伯,这都是先生教导有方哪, 我常听瑞王讲,他小时候受先生教导,方有今日。”
“嗯, 子文念书的确厉害。”阳光很好,许子玄的眼睛微微眯起,笑得爽朗,“我们小时候念书,都是子文代我做功课。”说起来,许子玄早知道自己是庶出,他出生时母亲就难产去世了,后来一直养在公主膝下,并不比许子文差。他跟许子文吃穿用度都是一个等级档次,一块儿长大,不过两人犯了错,一般都是许子文挨揍。许子玄吧,没啥心眼儿,常被糊弄的一愣一愣的,属从犯,许子文心眼儿多,属于幕后狗头军师一类。许子文五岁时见两位叔叔为难父亲,便派许子玄将二叔最宠爱的七姨娘的绣花肚兜儿丢到了三叔的屋子里,害他两个叔叔大打出手,斗成乌眼鸡。若不是许子玄听到七姨娘上吊的消息心软去跟父亲自首,也没人知道。许俊卿差点气晕,拎着许子文一顿好打,这叫啥狗屁孩子,干出这种缺德事。打归打,许俊卿也没把真相说出去,反倒是顺势给两个弟弟分了家,自此,一万个小心的盯着许子文念书,生怕儿子走上歪道儿。不料防不胜防……
许子玄是个很健谈的人,说起以前的事津津有味儿,林谨玉时不时插上几句,许子玄更有兴致,将许子文三岁尿床的事都抖了出来,“那时子文跟我睡,晚上尿了,他鬼头的很,装模作样的给丫环要茶喝,等丫环一走,全浇在我裤子上,害我以为……”
“师伯,那你怎么觉出不对的?”
“嗨,开始不知道,怕羞还叫丫头们闭嘴,后来一次子文没留神,掉了几片茶叶在我裤头上。”许子玄说起往事十分开怀,林谨玉也跟着笑得前仰后合,道,“我两岁就不尿床了。”
许子玄笑道,“我那时候比较笨,当时就没想,怎么以前不尿床,偏偏子文跟我一起睡时就开始尿床了呢?”
许子文听这俩人一口一个尿床,脸上就有些挂不住,怒道,“闭嘴!林谨玉你不想活了是吧?”敢笑话老子,又瞪了许子玄一眼,许子玄忙道,“是我没留神,不说了不说了,现在有些热了,你不禁晒,要不要去车里歇会儿。”
许子文倒是没拒绝,省得听这两人说话生气。其实这也不怪许子玄,他家里两个儿子两个女儿,都不像他,平日里忙叨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也没个知音,今儿个碰到林谨玉,许子玄真觉得是伯牙遇见子期一般,难道有个人喜欢听他唠叨。
待许子文到了车里,重新起程,许子玄才低声跟林女婿解释道,“子文早就脾气不大好,其实心眼儿不坏。”
“嗯,师伯,咱们也去车里说话吧。”林谨玉就想趁机问些密辛出来,就见许子文卷起车窗上的湘妃竹帘,露出小半张脸,招呼道,“谨玉,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许子文单纯的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硬是把林谨玉拘在身边学下棋,无奈林谨玉天生不通这窍,笨得令人发指,许子文气得抄家伙还没打,林谨玉已经没骨气的尖叫求饶,许子玄原本就对弟弟把林谨玉叫走有些不满,他早把林谨玉当成乘龙快婿,舍不得女婿挨揍,没少跟弟弟说好话劝和。
“黑白子这个东西我也不懂,谨玉这是像我呢,子文就别责怪他了,这人哪儿能都跟你似的呢。”许子玄道,“叫谨玉跟我一块儿吧,省得他惹你生气。”
“不懂才要学呢,天天就知道吃饭,也不知道养这一身肥肉做什么,你倒是长些脑子,也不会辜负了这些天入你肚子的酒肉。”许子玄听弟弟这口气,立码不敢劝了,怕自个儿在边儿上林谨玉没面子,还远远走开。许子文掐着林谨玉的肚子冷笑,“一肚子的大便跟草包,我要是你,早羞死了!哪儿还有脸吃饭!”
许子文是个相当记仇的人,刻薄得林谨玉三天没出去骑马,再也不想听先生小时候尿床的糗事了。许子玄私底下安慰林谨玉道,“子文打小就这样,他刚一入家学念书,一个月骂走了三位夫子。现在好多了。”
林谨玉眨巴眨巴眼,问,“师爷那么厉害,也不管他?”
“哪儿啊,嘴巴都打肿了,一点儿用没有。”许子玄拍了拍林谨玉的肩膀,“我看你就是个心胸宽大的。”给骂得狗血淋头,照样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幸而京都离山东不远,因天气晴好,十来天便到了济南,一入城便有管家带着小厮等候迎接。许子文这样洒脱之人也免不了近乡情更怯,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抓住诗卷的指节有些泛白。
林谨玉第一次来许家,这等经朝历代的大世族,想着肯定得气派得跟皇宫有得一拼呢。没想到规制比荣国府还略低一等,两间兽头大门,上有一匾,承恩侯府。外面站着十几年衣帽周全的仆从,恭迎主人回府。
侯爵府算不得富丽,不过景致极好,亭台楼阁气宇轩昂,一草一木郁郁葱葱,有种沉年积淀后的安静从容。来往的仆从见到他们都会各自行礼,低头避立一旁,人虽多,却不闻半点儿吵闹之声。许子玄先去找外书房给许俊卿请安,便未与他们同行。过了经过几重院落,到了内宅,跟在他们身边的奴仆也换成了婆子媳妇,有几个年纪大的见了许子文眼圈儿都红了。林谨玉这个假太子心里七上八下,偷眼去瞧许子文,许子文仍是极镇定的模样,容姿潇洒,只是脚步明显比以前的速度要快,一直奔公主居住的主院。
刚到屋门口,就听一阵环佩叮咚,香风暖曛,一堆钗环珠翠,大小美人贵妇簇拥着一个四十许岁的雍容贵妇迎了出来,这贵妇一见许子文便不会动了一般,眼眶骤红,浑身哆嗦着,唇瓣发颤,说不出话来。许子文也有些激动,上前一步握住贵妇的手,低头唤了声,“娘亲。”
真年轻,这古人保养起来绝对比现代人效果还要好,林谨玉算算,许子文的母亲怎么也得六十岁了,乌鸦鸦的头发不见一根银丝,五官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美貌,眼角有些细纹,更显慈和。公主眼中泛着泪光,不住的点头,哽咽道,“回来就好。”
边儿上一个贵妇细语柔声的劝道,“母亲,还是进去说话吧。小叔这一路车马风尘,肯定也累了。”又对林谨玉笑点点了点头,那神情,怎么看怎么叫人感觉很亲切。
公主挽着许子文的手,眼睛一时都舍不得移开,携儿子到了里屋,一并坐在榻上。这才注意到了林谨玉,更加欢喜,“哟,这是小玉吧,过来给祖母看看。”
林谨玉真不喜欢这个称呼,像叫女孩子一样,不过还是先见了礼,才乖乖的过去,弯着眼睛笑眯眯的特乖,公主拉着林谨玉的小胖手,搂在怀里摩娑着他的小胖脸儿,喜欢了一阵子,欣慰的笑道,“多讨人喜欢的孩子哪,这样的俊俏。去见过你大伯母,两位嫂子,还有姐妹们。”
刚刚说话的贵妇就是许子玄的老婆,许夫人笑道,“可不就是一脸福气么,小玉,你第一次见,还不认识呢。”一一介绍给林谨玉,尤其重点说了说三姑娘许玉琳,笑道,“这是琳儿,你们年纪一样大,琳儿是三月的,你是几月的。”
“琳姐姐好。”林谨玉作揖,因是未来老婆,不禁多看了几眼。
“师弟好。”许玉琳也算个小美女,眼睛亮亮的,唇角上翘,带着几分笑意,穿着一身浅粉上绣深粉桃花的衣裙,头上簪着一枝红宝石的珠花儿,华贵娇丽。歪着头回望着林谨玉,直把林谨玉瞧得不好意思了,才转开了脸,跟自己的二姐许玉清说话。
靠!个丑丫头,比不上我家小斐一根小手指,还挺牛气哄哄的。
一个紫色衣裙的俏丽丫环进门回道:禀老太太、二老爷、太太奶奶们,太爷、大老爷、大爷、二爷过来了。”外头听到请安打帘的声音,许俊卿许子玄与两个年轻的男子进来,大家互相见了礼,林谨玉终于见到了两个大舅子许玉筝许玉笙,许玉筝很稳重的问候了许子文又跟林谨玉说了几句话,许玉笙就比较活泼了,笑道,“谨玉,你真有十五了,看你白白胖胖,跟个娃娃似的,怎么考得探花啊?”
“我发育得比较晚,过几年就长开了。”林谨玉还没变声,这嗓音还有些稚气,许玉笙笑着捏了他脸一下,“跟面团儿似的。”
林谨玉气得拧他手,撅了下嘴,许玉笙更觉有趣,笑出声来。许夫人笑道,“笙儿,小玉头一天来,你别逗他了,一点儿没个做哥哥的样子呢。”心里也觉得林谨玉可爱。
许俊卿笑道,“你们兄弟之间,要和睦才是。谨玉年纪小,等吃了饭带他各处转转,别拘了他。更不许你欺负他。”
“是,祖父。”
众人吃了顿团圆饭,许玉笙便拉着林谨玉走了,其他人都识相的告退,留下公主与许子文说些贴心话。
许子文瞧着父亲也离开了,跟着母亲到了暖阁,公主眼睛都是笑眯眯的,问,“累不累,要不要睡会儿?”
“睡了一路。”许子文看了边儿上丫环一眼,道,“你们先退下。”
待仆婢都退下,公主有些不解的挑了挑眉,玩笑的问,“怎么,刚回来就闯祸了?”与儿子坐在炕上,靠着个软枕说话,许子文跪坐着拿着两只美人拳给母亲捶腿,赔笑,“娘亲,有件事,你可得救我。”便将骗许俊卿的事说了。
公主还没高兴两个时辰,得知让她高兴了一年的孙子竟然是假的,气得拿手指戳许子文的脑门儿,“混帐东西,什么话都敢乱说,你就等着吧,你爹知道非揍你不可。”这儿子真是生来讨债的。
“娘亲。”许子文蹭过去与母亲紧挨着,笑着哀求,“您寻个好时机跟父亲说了吧,帮我求个情,我实在不敢开口。其实谨玉也不错,大哥第一眼就瞧中了,说要给三丫头做亲呢,娘亲觉得如何?”
公主微微点头,笑道,“大家出身,是个能沉住气的孩子。你大哥侄儿们都未出仕,以后咱家在京也得有人才行。谨玉在你身边长大,自然是最信得过的,这门亲事安排得不错,其他你别担心了,三丫头还小,不妨先订下亲事。”
“还是把亲事办了吧。”许子文磨茹了会儿,又把骗上皇的事儿也说了,公主都觉得手心儿发痒,握拳狠狠在儿子身上打了几下,这就跟挠痒痒差不多,许子文装模作样的叫痛,笑嘻嘻的说,“娘亲,我实在舍不得谨玉给舅舅胡乱指了人,您不知道,舅舅现在越发蛮横了,拿定主意谁劝都不改,儿子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咱们生米煮成熟饭,舅舅难不成还要跟母亲抢孙女婿不成么?”
“你别找我说情,我没这本事。胆子越发大了,这是欺君之臣。”公主嗔道,“若不是又在外头惹了一堆麻烦,我看你是不会想着回来的?你舅舅心软倒是好说,你爹呢,他那个脾气,这要怎么跟你爹说?”
“您使个美人计什么都有了。”
公主被许子文气笑,“混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