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现在想的就是啤酒。”
林逸飞已经领教这个家伙的固执。细想之下, 除了他教自己的这几天没见过他喝酒了。
“你喝什么牌子的啤酒?”
“公牛。”最便宜廉价的平民啤酒。
“喝多少?”
“你和凯文能拿多少?”切尔西的手指敲在地板上,像是某种鼓点, 连时间也跳跃了起来。
“喝死你。”林逸飞放下面罩和剑,走了出去。凯文好笑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真的去到击剑馆外两个街区扛了两箱公牛回来, 而凯文特地买了一罐可乐。
“你还没有成年不是?可乐是你的。”
当他们回到击剑室的时候,切尔西依旧躺在地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起来!你的啤酒来了,喝干它!”林逸飞没有好气地说。
“为什么不是冰的?”切尔西懒洋洋翻身。
“那你就自己去买。”
“你对教练总是这么不尊重吗?”
啤酒被打开的声音在这宁静的空间中格外响亮。
“陪我喝一点。就当是我教了你这么久的学费。”切尔西将自己喝了半罐的啤酒递了过去。
林逸飞没好气地将他的手推开,“不好意思,我还没到可以喝酒的年纪。”
“不能喝酒的年纪?”切尔西发出一声冷笑,挑起眉梢看了一眼凯文, 调笑道, “他的年纪连做爱都可以了,却不能喝酒?”
“放过他吧。”凯文将可乐递给林逸飞,眼角眉梢都是宠溺的意味。
林逸飞结果可乐,一饮而尽。也许是刚才的练习令人疲惫, 碳酸饮料实在令人爽快。
三个人再没说过话, 只看见啤酒罐堆积如山。
酒精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着。切尔西摇晃着站了起来,“我要回去了,这里你们自己收拾……”
“啊?不用我们送你吗?”林逸飞有些担心。
“不用。”切尔西摆了摆手,“这一点酒精还不足以让我分不清东南西北,乱闯红灯或者被车子碾死。”
这些天的相处,林逸飞当然知道自己如果执意要送他回去,他恐怕要发脾气, 于是认命地和凯文一起收拾着啤酒罐。
侧过头来,林逸飞就能看见凯文俊美的容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太多啤酒的原因,他的面颊有了一些红晕,呼吸的时候柔软而雅致的睫毛也跟着轻轻颤动。
林逸飞别过脸去,自己这样一直盯着同性看似乎并不好。
但是凯文却轻笑了一声,开口问:“怎么不继续看了?”
林逸飞顿住了,大大咧咧地回答:“不好意思再继续看呗。”
凯文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伸手扯过林逸飞的衣领。反应不及的林逸飞一下子撞进了凯文的怀里。
“我现在让你看着我,好好的看着我。”
凯文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哄着孩子,又像是某种引诱。
林逸飞的双手撑着地面,腰部被凯文抱着,下身就在凯文的双腿间。被蛊惑一般,林逸飞看着凯文的双眼,那双温柔的眉眼其实深不见底,拖拽着林逸飞的视线。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凯文已经侧过头去吻住了他的嘴唇。
他的舌尖舔舐着林逸飞的唇瓣,然后狠狠吮吸了起来。那是成年人的吻,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力度,舔舐翻搅着。
一个侧身,林逸飞的后脑被托着压倒在地面上,凯文忘情地吻着他,没有任何粗鲁和强迫的意味,却轻易地掌控了林逸飞。
“唔……唔……”
用力推拒着,对方的力气加上体重让林逸飞快要喘不过气来。凯文的手掌伸进林逸飞的t恤里,抚摸着仿佛他已经期待触摸他的身体几个世纪之久。他离开了林逸飞的唇,带着一种热切的渴望亲吻着他的下巴,他颈间的每一寸肌肤。
那种从容不迫的气质早已经远离,他的亲吻甚至是焦躁的。
林逸飞终于缓过神来了。
“凯文!凯文!放开我!你怎么了!”
当凯文亲吻上林逸飞颈间的那个戒指,冰凉到刺痛,令他骤然惊醒过来,他松开了林逸飞,坐在一旁喘着气。
“对不起。”凯文有些狼狈地伸手按住自己的眼睛。
林逸飞确实被吓到了,那个温文有礼的凯文刚才对自己做了什么?
“我喝的有些醉。”凯文摇晃着起身,去到洗手间里捧起水来浸湿自己的脸。
林逸飞缓缓爬起来,整理着自己的思路。凯文·菲尔,这个天之骄子对他所有关照和温柔似乎在一瞬间就都有了答案。
克里斯曾经说过,凯文·菲尔喜欢自己,林逸飞把它当成了笑话。
但现在呢?
林逸飞一步一步走到洗手间,凯文的双手撑在洗手台上,低着头,仍有水流落下来。
“为什么……刚才对我做那样的事情?”林逸飞问。虽然也许不问清楚答案会更好,但是自欺欺人并不一定会好受。
“冲动。”凯文吸了一口气,仍然没有抬起头来。他似乎费力地压抑着什么。
“……什么冲动?”林逸飞咽下口水。
“林逸飞,应该有很多人会迷上你吧?我打赌并不是只有克里斯。”凯文转过身来,背靠着洗手台,唇上挂着自嘲的微笑。
“为什么这样问?”
“你只要回答我是不是就行了。”凯文忽然想起了什么,“啊,那个叫做雷克斯·格雷的红发男孩应该是喜欢你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喜欢你,他看着你的眼神让我觉得很熟悉。”凯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至少我不是唯一一个被你迷住的人,足够用来自我安慰了。”
林逸飞挪动不了脚步,只是站在那里,他无法理解凯文·菲尔,但是他看见了凯文眼中的挣扎。
凯文伸长了手,手指轻揉着林逸飞的下唇。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被你击剑的样子吸引了。并不是因为你比同龄的孩子要出众,而是因为你每一次劈砍每一次刺击好像都正中我的目光。我像上了瘾一样看着你的身影。”凯文缓缓放下手来,闭上了眼睛。
“每一次你都在成长,让我有了很多期待。”
“因为至高点太寂寞了。”林逸飞淡淡地说,这一点,重生之前凯文就曾经对他说过。
“如果只是向往对手的话,克里斯是一个完美选择。”凯文伸手将自己的额发捋到脑后,“我甚至有一种预感,某一天和我一起争夺那个位置的人会是他。但是你不一样,林逸飞。你不只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对手,你是那个刺开我心中所有平静的人。”
“凯文……”林逸飞蹙起眉头。
“不用急着拒绝我,也不用急着讨厌我。”凯文睁开眼睛,目光里的混沌散去,转而是一片清明,“希望你能直面我。”
林逸飞看着凯文,他恢复了以往的儒雅和风度翩翩。他是一个理智的人,也许曾经因为冲动而摇摆,但骨子里却是和真正的绅士。
“我不会逃避。”林逸飞一字一句地说。
直面那些因为喜欢上自己而付出的人,也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是啊,能被凯文·菲尔倾心,也是你的荣幸。”凯文轻笑着开起玩笑。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忽然活跃了起来。
很快,少年击剑队的集中训练即将开始。
克里斯乘坐专车由纽约前往华盛顿。
陪同他的除了乔治之外,还有伊丽莎白。她的目的很简单,她要亲眼确认克里斯确实与林逸飞没有交集才甘心。
三个多小时的车程里,克里斯一直看着手中的金融报纸。偶尔他会接一两个电话,都是和家族内的生意有关。他履行了与德尼罗的约定,开始涉足家族的生意。奥兹本家的投资相当广泛,从原油到房地产,从运输业到旅游业,而克里斯除了练剑,很多时候都在看书,那些深奥的有关经营与金融的书籍,伊丽莎白毫无兴趣,她关心的只有到底他们的订婚仪式什么时候能够举行。
再次回到奥兹本家,克里斯不发一言拎着行李回了自己的房间,而伊丽莎白完全成为了空气一般。
“怎么了,在期待见到林吗?”伊丽莎白抱着胳膊。
正准备打开房门的克里斯转过身来,双手倚靠在楼梯的围栏上,“你不知道吗?逸飞也入选了少年队?”
伊丽莎白睁大了眼睛。
“你是有预谋的!你就是想看见他对不对!”
“德尼罗的电话号码你知道,想打就打。”克里斯嘲讽地看了她一眼,走回了屋子里。
伊丽莎白气愤的抓起客厅里的电话,她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去和德尼罗告状,只会让德尼罗对自己更加反感。况且德尼罗早就说过,如果林逸飞与克里斯的见面是因为击剑,他们之间没有多余的交流,就不构成越界。
“好啊,我就看你能不能忍住。”伊丽莎白冷哼了一声。
因为参加集训的基本上都是高中生,有课业在身,所以集训的时间都订在周末的两天,而这两天展开的是全封闭式的集训。当林逸飞在签到处看见克里斯的时候,心脏猛地一沉。他又长高了,脸上的表情冰冷而富有距离感,手指有力地握着笔签下名字,漠然离开。
转身的那一刻,他看见了林逸飞。目光没有多余的停留,但那短暂的相触,林逸飞便止不住心脏狂跳。
没有人知道,克里斯转身的时候握紧的拳头在颤抖,他千方百计就是想名正言顺地看林逸飞一眼,可是当他看了那一眼之后才明白自己是不可能满足的。
有多少个晚上,他幻想着亲吻他的嘴唇,回忆中搜寻着他站在浴室水流下背对着自己的身姿。他的目光一寸一寸描摹着他的身体,灼烧着他的欲望。以前哪怕死死压着林逸飞看着他红透的脸庞忘情地亲吻,脑海中的幻想都无法停止,更不用说两人分开以后,他的世界只剩下没有温度的空气。
“怎么不去签名?”林逸飞身后响起切尔西的声音。
他仍旧有些邋遢,嘴上叼着一根香烟,身上穿着皱巴巴的西装,一副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
“我正要去。”
十分钟以后,击剑馆里已经聚集了几十个少年。
李普曼撑着腰站在击剑馆的中央,目光审视着这里所有的孩子,或者说当他们拿起剑的时候就不应该再被称作孩子了。
“入选美国少年击剑队并不意味着你们就有资格参加比赛。你们应该知道,每一项击剑比赛单人赛的名额只有两个,这意味着你们之中的竞争依然激烈。你们在这里接受集训,三个月之后,你们就要开始排位赛。我是主教练李普曼,以上完毕。你们可以开始训练了。”
所谓的练习就是分组训练,在切磋的过程中教练将会给与指导。
李普曼的目光停留在场边慵懒的切尔西身上。
“阿尔文·切尔西,你跟我来一下。”
“啊,李普曼教练,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两个人来到击剑室外的走廊里,李普曼的表情相当严肃,与切尔西的玩世不恭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会答应做林的教练让我很惊讶。但事实上是我很看好那个男孩,我知道这一次的佩剑队入选名额里一定会有他的名字,所以还没有进行排位赛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考虑给那个孩子安排专门的教练了。”
“你怕我会毁掉他?”切尔西呵呵笑了起来,将烟蒂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凯文·菲尔亲自来请我做他的教练,如果你有意见的话,我可以马上退出。”
“凯文?”李普曼露出惊讶的表情,“如果是他的话,我姑且相信你一回。但是切尔西,我不会容忍任何林成为第二个你。”
“放心。我也不会容忍他成为第二个我,阿尔文·切尔西是独一无二的,不需要任何复制品。”
此时,林逸飞正和对手切磋着,很明显他的水平高出其他人一节。这段时间他的进步很快,来集训之前雷克斯已经不足以做他的对手了。能够经受住瑞德还有米歇尔的轮番轰炸,加上凯文这个陪练,林逸飞想不突飞猛进都难。
克里斯就在与他相邻的场地,他的对手是乏味的,应对的游刃有余还能时不时关注到一旁的比赛。
这几个月,林逸飞愈加高挑,趋于成年的身体每一次刺击所拉扯出的线条是那样让人神经轻颤。他的击剑有些不一样了,脱离了框架,飞驰了起来。这让克里斯不可自已地期待,如果是自己站在他的对面该有多么好。
练习结束之后,林逸飞去到了洗手间,捧起凉水湿润了自己的脸庞。而克里斯缓缓来到了他身边的洗手台。
一时之间整个身体都僵在了那里。
林逸飞很想跟他开口说话,但是却不知说什么。因为克里斯由始至终都很冷淡,仿佛林逸飞也被隔离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林逸飞垂下身来的时候,正好那枚戒指落了出来,与水龙头撞击发出一声脆响,林逸飞一把握住了摇晃的戒指,他不敢侧头,不知道如何去看克里斯的表情。
此时,克里斯的手指在洗手台上敲了敲,状似无意,却让林逸飞的心脏整个收紧。
那个节奏……
林逸飞想起他们一起躺在床上看过的一部瑞典电影《生人勿近》,故事的结局是男孩将女孩藏在行李箱里上了火车,女孩在行李箱里用摩斯代码敲出“我爱你”。
尽管这部电影带着诡异的浪漫色彩,到最后都无法判断那男孩和女孩的结局会怎样,但是那个晚上克里斯却在床头一遍一遍敲打着“我爱你”。
就像此刻在洗手间里,林逸飞很明白克里斯所表达的意思,尽管对方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洗手间,空气里似乎酝酿着颠覆一切的浪潮。
那天晚上,伊丽莎白打了一个电话给监视克里斯的人。结果超出了伊丽莎白的预料,克里斯没有接触过林逸飞,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就像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周末结束的时候,克里斯回到了奥兹本家,伊丽莎白站在沙发边想要对克里斯说什么,克里斯一如既往将她当成空气走上楼去。
背靠着门,克里斯仰起头来。
只要靠近林逸飞一点点,他的感觉就会变得无比敏锐起来。林逸飞的呼吸声,林逸飞的每一个动作即使自己不去看,大脑也会难以控制地去想象。
打开柜子里的行李箱,里面是那条围巾。克里斯的手掌覆上去,抚摸着,亲吻着。
此时,外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奥兹本先生打来的。
“我只不过压低了一点股票价格,泰勒家就开始迫不及待地收购了,还有你的那几个堂叔。”
“嗯。”克里斯关上了行李箱,坐回床边,“多投资一些有用的项目吧,钱花出去才能赚更多的钱。”
“好好参加比赛。”奥兹本说完这句话就挂上了电话。
集训继续着,很快就到了内部排位赛的时间。
林逸飞和克里斯在击剑队里显得尤为醒目。其实没有人怀疑,两个单人赛的名额一定是他们的。
周日早上就是林逸飞与克里斯,周六晚上的排位赛结束时,李普曼让所有人都好好休息。
林逸飞和切尔西走在通道里。切尔西这几天滴酒未沾,但是烟瘾很大。其他教练还在作指导的时候,他却在走廊里抽烟。
“明天就要和那个克里斯·奥兹本对战了,紧张吗?要说这整个垃圾一样的少年击剑队里,就你们两个看的顺眼。”切尔西的音调仍然是懒散的,措辞却很犀利。
走到了击剑馆的门口,正值夕阳西下,橙色的光辉映照在林逸飞的脸上。
“我要赢克里斯·奥兹本。”林逸飞的话说的并不重,但是却很用力。
“哦?你已经基本上确定了资格,为什么还要那么执着地赢过他?”切尔西摇了摇烟盒,叼起一根抽了起来。
“因为他是我的对手。”林逸飞走进夕阳里,转过身来,轻轻一笑。
切尔西在那个笑容里有些恍然。
“你想成为世界冠军吗,林。”
“我没有那么光辉灿烂的梦想,我只是喜欢击剑而已。”林逸飞耸起肩膀,“然后注视着我的对手。他要前进,我就要跟上他的步伐。”
切尔西轻哼了一声,低下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在想什么?”
“想我的年轻时光。想着我和你一样曾经有优秀的对手,我万分努力不是为了那个冠军的头衔,我要的只是那个人的目光。”
“切尔西……”
“知道我的肩膀为什么会受伤吗?”切尔西吐出一口烟圈,“那天我和他走大街上,我们在为一件事情争吵,吵的很凶。街的拐角一辆救护车开了过来,他一把拉开了我,自己却被撞在了灯柱上,我摔倒的时候被另一辆车撞伤了肩膀。”
“切尔西……”林逸飞的印象里好像有听过这则新闻,与切尔西一起出车祸的还有另外一名德国运动员,车祸后抢救不治。而切尔西也在那之后因伤退役,开始了酗酒的生活。
“如果要我来做你的教练,你就一定要有赢的决心。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拿来退让的了。”切尔西转过身去,“我回去公寓了,明天见。”
林逸飞呼出一口气来,因为是集中训练,所以击剑队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就在对面的酒店里。但是他不想那么早回去,沿着街边慢慢地走着,身边是穿行而过的车流。林立的建筑物反射出橙色的日光。双手插在口袋里,耳边是滴滴叭叭的车鸣。
只是他不知道,在街的对面,克里斯一直跟着他走。他的每一次低头,每一声叹息,克里斯都看的那么清楚。
林逸飞路过一个报亭,买了一份体坛周报,夹在腋下,继续低着头走着,视线不曾偏离原来的方向。不知道走了多远,天也慢慢转暗,路灯也亮了起来。林逸飞决定回去酒店了,转身那一瞬,他终于看见了对面的克里斯。
对上视线的那一瞬,克里斯撇过头去。
克里斯为什么会在这里?
林逸飞满腹的疑问却又觉得开心。而克里斯只是站立在对面。他穿着浅色的立领衬衫,套着灰色的夹克,下身是深色的牛仔裤,整个人显得随意,轻柔的路灯灯光落在他的脸上,模糊了他的冷漠与锐利。
不时有路过的年轻女子看着他,露出赞叹的表情又或者窃窃私语。
这就是克里斯,哪怕将整个世界隔绝在外,这个世界还是忍不住关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