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希还是要面子的, 虽然似乎让瑾儿误会了, 但比起之前自己预想的最坏的状况,眼下的情境已经是不错的了。于是,当下也没有辩解, 直接拉好薄被和瑾儿睡下了。
“……可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另一屋的卓安也没有歇下,而是斜倚在炕墙上, 轻声的问道。
“属下无能,只知道尚公子和小公子躺在一起, 隐约听到娶亲、撑腰、轻薄这些词, 其他的却不知道。”
卓安就是再善解人意也没有想明白这几个词到底是何意思,不过,既然那两人如今都安置了, 想必也没出什么岔子。当下把这件事暂时按在心里, 卓安想起了另一件事,“后天的席面准备的怎么样了?采买的食材都安置好了吗?这天越来越热, 到时候别出了什么岔子。”
“席面的事是由李妈妈来打理的, 她向来会做这种事。”
卓安的脑中浮出了一个圆脸微胖的妇人,她是管家的娘子,也算得上是府里的老人之一,做事向来干脆利落。
“是李妈妈的话那我就放心了。”卓安点了点头,觉得不会出什么纰漏, 也就放心的安歇了。
第二天,尚希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揉了揉眼睛,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大亮。向来早起的瑾儿这时还没有醒, 亵衣被拉扯开露出了胸膛,昨晚盖的好好的薄被此时只有一角搭在肚子上。
尚希打了个哈欠,把薄被重新给瑾儿拉好,拢了拢松散的睡衣,随意的套了件外衫就开门出去了。
不算小的院子里摆满了成筐的菜,鸡鸭鹅被绑了腿在地上乱叫,一个微胖的妇人指使着人不断的进进出出……
“这唱的哪出啊?”尚希不明所以的看着忽然间多出来的人,怀疑自己还没有睡醒。
“醒了?”卓安这时候才体会到大宅子的好处来,至少,不会像这里一般,一大早家里张罗什么事都睡不好觉。所以,他看见尚希这时候才起以为他是心里别扭不愿早些出来,这样想着,语气中便带着些揶揄。“昨晚是不是睡的晚了没歇好?”
尚希看着昨日被自己‘轻薄’的人,心里却没有原本预感的那种尴尬的感觉,“没啊,不过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心里松快了许多,一时忘形,倒是睡过了时辰。”话头一转,看向院子,“这些人是——”
卓安有些失望,但还是顺着尚希的话答道,“要办席面虽然不是多大的事,但也不是男人干的。我早些日子派人回家找了个管事的婆子帮忙料理,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结果还上不得台面。”
尚希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还是你想得周到,要不我还想着去请几个婶子帮忙张罗那日的吃食呢。”
“这事本来就是我应承下来的,哪里用得着你来操心。”抬了抬手,那微胖的妇人便走了过来。
卓安开口道,“这是李婆,是管家的娘子,平日里就是负责府里的吃食的。平日里办事最是稳妥,这一次也是出不了岔子的。”
“见过主子,见过尚公子。”那妇人笑的很是大方,不卑不亢的行了礼。
卓安点点头,又吩咐了几句,然后就示意尚希进了屋。
“这天气真是越来越热了。”卓安道,“我叫人做了些冰粥,你且尝尝味道如何。”
尚希抖了抖,对这样的卓安有些不适应。不过,冰粥——看着桌子上还冒着些白气的粥,尚希不得不又一次的认清了卓安的身份。能在大夏天里吃冰的人,尚希表示很嫉妒。
拿起勺子盛了粥放进嘴里,一股冰凉的气息渗透到五脏六腑,让尚希恨不得大叫一声舒坦。几口,就把整碗粥都喝光了。
“这大夏天的,哪里弄来的冰?”尚希好奇地问道。
“是李婆从阳州运来的,虽然化了不少,但还是带过来了一些。”以往在阳州都是有专门的冰窖来储冰,到夏天的时候拿出来消夏的。而今年主人不在府内,李婆领了命之后就做主带了去年冬天留的冰来。
“那那些冰找到地方放了吗?”尚希很是关心,担心那得之不易的冰就那么白白的化了。
“我做主让他们把冰放进地窖了。”卓安道,“来的时候那冰都是用棉被包的好好的放进箱子里的,这时候还是这样直接放进地窖,应该能搁一段时间。”
尚希放心了,用棉被保温的法子应该没什么问题,他可还记得自己小时候那些走街串巷的商贩们就是用这法子保存冰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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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安说好的人的确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尚希看着一大堆事在李婆的安排下变得井井有条,心里佩服得不行。等到宴客那天,一切都准备齐当了。
虽然尚希请人的时候说是下午开席面,但村里人热情的很,一大早就叫了家里的婆娘去了尚希家,想着他家没个女人便要去厨房里搭把手。自然,虽然用不上,尚希还是表达了谢意,请了人进屋吃些瓜子打发时间。
一来二去,屋子里的妇人越来越多,颇有把这当茶会的意思。
尚希也不觉得不耐烦,更是直接请了木匠娘子和陈大娘来,想着他是不好直接和一群妇人扯皮的,但如果没个主持的人也不像话。木匠娘子和陈大娘自然知道尚希的难处,倒也不推辞,打着包票说一定要尚希放心。
一切都热闹而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人都来了以后,尚希这才发觉计划里准备的桌面似乎不够。
“这该如何是好?”尚希找到李婆,低声道,“我原本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这桌面眼瞅着是不够的了。”
李婆也有些意外,她以前是操办过府里的宴席,可那时候出席的人都是拿着请帖的,开多少桌每桌多少人都是有数的。而这次,倒更像是流水席,人数不定,但这席面却是有数的。
李婆看了一圈来客,低声道,“这些人倒是不打紧,厨房里的吃食是足够了。可这桌子……”
尚希却是松了一口气,“吃食够了就行。我早先就是担心这个,桌子什么的倒是不打紧,去邻里家借一借就行。”
尚希走到院子里,叫了平日里交好的人,把事情一说,那些人就很痛快的要回家搬桌子了。尚希正想跟着一起去,一个小厮却拦住了他。
“姑爷,主子说一会儿就要开席了,要您去换身衣服呢。”
尚希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穿的是件半旧的麻衣。早上的时候只顾得图方便了,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
“行了尚希,你赶紧换衣服去吧,这搬桌子的力气活我们干就成了。”一个比尚希大不了多少的人道,“今天可是你们家的好日子,你穿成这样可真是不体面。”
“哈哈,”尚希一笑,也不在意,“那就麻烦哥儿几个了,一会儿开席的时候一定要多喝几杯啊。”
“那还用你说,我们是不会客气的!”
“就是就是,不喝的走不动道,我们可是不会回去的。”
…………
“成!我就把酒给你们备足了,喝不完不是好汉!”尚希最后拍了板。
尚希的新衣是卓安要人准备的,尚希拿在手里看了半天,也没认出这到底是什么料的,只知道穿上以后感觉很舒服,感觉很清凉。
刚换好衣服,就看见瑾儿引着老先生进了院子。尚希赶紧疾步上前,“先生来了。”
“是啊。”老先生捋着自己的胡子,不动声色的看了一圈院子,“本来还担心你一个人料理不来,没想到倒是请了人来帮忙。”这话,说的却是正在忙活的李婆和那些她带来的下人。
这话尚希这一天都听得多了,也就没怎么在意。“是瑾儿的舅家,看我一个人住着要张罗什么事也不方便,就遣了人来帮衬一把。”
这话却是之前卓安和尚希商量好的,此时说出来没有一丝的为难。不管怎么样,一个娘家舅舅总比一个没有关系的外人有资格参合家事吧。
老先生点头,“嗯,都是亲里亲戚,相互帮衬着最好。”心里却在思量着自家的事。
老先生虽然是个读书人,但也没到不闻窗外事的地步。所以,他知道这几天已经有好几个媒婆上尚家门了。而后,更有风声传出来,说尚家发达了,家里居然多了好多下人。老先生虽然对此半信半疑,但还是想着等到了尚家以后,提一提侄女的婚事。
可如今却不好开那个口了,老先生心里暗叹了口气,面上却露出欣喜。瑾儿到底是他的学生,也是有人来向他道贺的。老先生便一副有弟子如此,师复何求的样子,颇具名师风范。
寒暄间,桌子已经搬来摆好了,尚希引着老先生和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上了上桌,其余的人也就随意的坐了。六七个小厮在桌子间穿梭,不停的上菜摆酒,没有一刻的停歇。
“你倒是会躲懒,居然还在屋子里闷着。”尚希看了一圈,才发现卓安居然没在席间,便去寻了。最后,在偏屋里找到了他。
“呵,我可是平生第一次亲自收礼,哪能不好好清点清点。”卓安摆弄着放在桌子上的东西,一副很有兴致的样子。
尚希无语,他可不认为这些乡下东西能引得一个王爷的兴趣,“你就编吧,好好的把个王爷编成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子。”
卓安也不说话,他就是不喜欢那热闹怎样。
“主子!”李婆忽然走了进来,表情带着些严肃,“刚刚抓了一个偷东西的贼,因为怕扰了大家的兴致,老奴就做主把人捆了扔到后院的柴房里了。”
“嗯。”卓安点点头,“做的不错。不过,别忘了,等完了以后,把那贼丢尽衙门去。”
“嘿,人怕出名啊,这一出名,立马就被人给盯上了。”尚希笑着,没有一点可能成为苦主的自觉。
“还有什么事吗?”卓安有些纳闷,本来这事不算大,李婆禀告自己最多算得上是做事谨慎。那么,禀告完了还不走,就是有些问题了。
“绑那个贼的时候,那贼说他是尚公子的岳家兄弟……”李婆道,“因为不知道这事的真假,老奴特地来问问。”
尚希张大了嘴,“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岳家了?”
“那人说,他家姓梁。”李婆说着自己掌握的信息。
“梁?有点耳熟啊。”尚希皱着眉,回想着自己在那里听过这个姓。陈家村里大多都是姓陈的,那么这姓梁的——
“梁家不是有个温柔贤惠的小姐吗?”卓安戏谑的看着尚希,“前两天还来提亲了呢,这么快就把人给忘了?”一副你真绝情的样子。
尚希一拍脑门,原来是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