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餐大概是目前尚希吃的最好的一餐。一盘炒鸡蛋,一盘干炸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小鱼,一盘炒青菜,里面还带着好几块大肥肉,还有一盘拌的黄瓜凉菜。再配上有着一股子焦香味的馒头,尚希这一顿别提吃的多美了。
那个叫做香秀的丫头很是机灵,看到有个小孩子,还特意的熬了碗小米粥。尚希现在是一切都先紧着尚瑾,自己饭还没吃几口,倒是已经把尚瑾喂饱了。
“爹爹……”吃饱了的尚瑾用小手掩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原本清澈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
“瑾儿是困了吗?”尚希终于想起,小孩子的身体是特别容易疲倦的。瑾儿跟着自己在太阳底下走了一上午,虽然是被自己抱着的,不过恐怕也是会疲倦的吧。
“爹爹……”瑾儿把头埋在尚希的怀里,声音软软的,并没有什么精神。
尚希站起身来,告了个罪。陈三叔不在意的摇了摇头,“没事,小孩子都是这样,香秀,香秀——把西屋的收拾下,让小娃娃去那里睡。”
尚希自然感激不尽,抱着尚瑾跟在香秀后面。隐隐约约的还听到陈伯的声音,“……父母都去了,就剩个孩子相依为命了……”
陈伯是在替自己解释吧。尚希轻轻的拍着尚瑾的背,随着香秀去了西屋。短短的几步路,到了西屋的时候,尚瑾已经睡着了。
轻轻的从尚瑾握着的小拳头里拽出自己那被他攥在手里的衣襟,然后把他放到香秀刚刚铺到炕上的褥子上。
在尚瑾的身上盖了一个小薄被,尚希又回到了客厅。毕竟事关自己,不好一直让陈伯去周旋。
“让您见笑了。”回到饭桌上,尚希坐回自己的座位,拿起摆在自己面前的酒杯,“晚辈自罚一杯。”
“哈哈,后生爽快。来,多吃些菜。”陈三叔哈哈一笑,“这小鱼儿是今早你石头叔从溪里捂出来的,新鲜着呢。”
“是啊,我刚儿尝了,这味可比集市上卖的大鱼鲜多了。”尚希放下手里的酒杯,嘴里还充斥着酒味。也许是喝不惯这里的酒,尚希总觉得这就里带着些酸味。
“没错没错,这后生懂得吃。”陈伯竖着大拇指,看起来倒是高兴的。
这样,一个有心恭维,一个刻意亲近,再加上中间有陈伯不时的插上几句话,一顿饭吃完,桌上的几人倒是熟稔了许多。
吃过了饭,已经是下午了。陈伯看了看日头,“行了,时候也差不多了,咱们就去衙门把该办的都办了,然后就趁着天黑前再赶回去。”
出了陈家,又过了三条街,就是县衙门了。
尚希原本以为会在县衙里耽误很长时间,不过,都说有了熟人好办事。陈三家的这一代孙是县里的师爷,不到两刻钟,不光是房契,就连自己的文书都办好了。
尚希拿着自己那份墨迹尚未干的文书,心里忍不住窃悦。小爷我终于不是黑户了!
办好了手续,陈师爷忽然开口,“尚老弟啊,这么说你是打算在陈家村里定下来了?”
“是啊,我看陈家村山明水秀,又背靠着大山,是个定居的好地方。”尚希点头,“房子这事算是定下来了,过些日子事情少了些再去看看地,如果有合适的就买些,总不能坐山吃空就是了。”
陈师爷心里一喜。自家事自家知,自家已经打算在梨花村买地,原地的主人是因为家里的男人赌博赌的倾家荡产,只能买地换钱。陈师爷的爹陈石头前一阵子去那里看了,都是一等一的好田。不过,虽然是急卖,但价钱也是不低。而陈家原本在陈家村的田,只能算是中等,不好不坏,还有几亩是沙地的。看着尚希有着买地的意图,就想把地卖了。反正自己家已经从村里搬出来了,留下田租出去也拿不到多少的租金,还不如卖了然后去梨花村再多买些呢。不过,这尚希看起来虽然不像是个懂农事的,但陈伯可不是好糊弄的。
果然,尚希接着说,“不过我对农事懂的不多,到时候还是要劳烦陈伯。”
陈伯听到尚希的话,哈哈一笑,“只要你信得过我老头子,这又有什么。”
又说了一会儿,陈师爷就说自家的地也想卖,陈石头父子虽然一开始有些惊讶,但也不是头脑转不过弯的人,马上就明白了陈师爷的意思。
尚希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一些好奇之色。
陈伯想了想,“你们家的地我倒是知道,虽然算不上顶好,但也不差,怎么想起来卖了?”
“村里离县城还是有一定距离的。”陈师爷不紧不慢的说,“而梨花村离着就近了许多,不如多攒点钱在梨花村多置些地。”
“倒是这个理儿。那你家打算卖多少?”
“也不多算,十亩地,五十两银子。怎么样?尚老弟,这价钱可是很低的了。”陈师爷把视线转向尚希,如果尚希不动心的话,自己和陈伯说再多的话也没用。
尚希把视线转向陈伯。他虽然还大致的记得知道古今钱的比率,但其实对物价什么的并不了解,也不知道陈家的价格算是高了还是低了。
“你家的地这个价钱听起来倒还合适。”陈伯点点头,“不过,我记得你家那十亩地里可是有两亩沙地啊。”而沙地,在村里人的眼中就是田地里的劣等,只能种一些从番邦传来的番薯。而番薯刚传过来的时候也是有好奇的村民去种的。只不过,除了刚开长的时候嫩芽比较美味,蔓藤长满地的时候反而干涩难吃。还好,当时试种的人家种的都不多,那年的损失也不重。最后无法,只得把藤蔓割了,然后喂家里的猪。有的家里没猪,只好把藤蔓晒干,当柴火烧。
不过,后来也不是没发现好处。在第二年的时候,那些原来种番薯的地肥沃了很多。后来也就有人在一些贫乏的土地里种着番薯来增肥。有经验老的老人家说这是因为番薯的根很是肥大,所以埋在土里能加肥。现在,陈三叔家的那两亩沙地里还种着番薯呢。这东西最是好活,把前一年留的几个块根切成块,埋进地里就不用管了。保准秋天的时候长满地。
当然,这些都是尚希现在所不知道的。所以,后来他对着两亩地的番薯大笑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疯魔了。
话转回来,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当然,出力的是陈伯,尚希只是在认真的听着,最后,尚希又花了五十两银子买到了陈三叔家的那十亩地,还附赠着地里没收的作物。四亩麦子,一亩小米,白菜萝卜一共一亩,饭豆一亩,黄豆一亩,还有两亩的番薯。对这些作物的价格尚希不明白,不过,他知道的是,过冬的粮食算是不用买了。
又转了份地契,尚希的银子又少了五十两。
陈伯看了看天,说,“行了,这次算是把房啊地啊的都置办好了。天儿也不早了,我们就回村儿了啊。”
陈家祖孙三人又让了让,然后看陈伯一心要走,也不再挽留。当然,走之前,还是要去陈三叔家把放在那里的小尚瑾带走的。
回去的路上,尚希看见了街边有卖糖人的,心思一动,就花了两文钱买了两个,打算回去哄尚瑾。不知道那小子醒了没有。这样想着,脚步也快了两分。
尚希不知道别人是怎样的,但是他小时候有一阵子是天天拿着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等着家里大人回家的。而现在,他没想到,有个孩子也会坐在门口等着他。
当然,这不是他的家。不过,这也无关紧要不是吗?
尚希刚刚走过这条街的转角,就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坐在大门的门槛上,抱着自己的膝盖不断的张望着。看到尚希的时候,忽然定了一下。然后就要朝尚希跑去。可惜,也许是站的太猛了,也许是坐的时间长了,小人并没有如愿的跑到尚希身边,而是摔倒在了地上。
尚希心疼了,也不管自己前面还有几个长辈,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去,赶忙把尚瑾抱了起来。
“爹爹……”尚瑾的声音不大,透着一丝的害怕和委屈。
“瑾儿乖瑾儿乖,是爹爹不好。”尚希赶忙说道,他忘了瑾儿那极大的不安全感了。“呐,看爹爹给你买的糖人。”
尚瑾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了尚希好一会儿,像是确定了他的存在一般,然后把视线转向尚希手里的糖人。
那个糖人师傅的手艺极好,两个糖人,一个是薄薄的凤凰图案,一个是吹的鼓鼓的仙鹤。尚瑾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一只手紧紧的抓着尚希的衣襟,另一只拿过一个糖人。
“爹爹一个。”说完,便拿着自己手里的那个糖人仔仔细细的看,像是对这事物好奇极了。
尚希心里有些惊讶,这可是尚瑾第一次说除了‘爹爹’之外的字眼呢。
安抚住了尚瑾,尚希转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已经走到他身边的三位,嘴张了张,最后只说出了一句,“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