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四人坐下吃饭,吃了一半,周锦放下碗筷开口了,“小白,明天跟着小萍去看大夫。”
“啊?”容肃正在吃着鲜美的鱼肉,听到这话先是一愣,而后很快醒悟过来。
“我不要去看!”他放下碗,恨恨的看着坐在旁边的司马萍,不用想,他就知道这定是他的缘故。
司马萍架不住那逼人的目光,低下的头恨不能埋进碗里,他快速着扒拉着碗装着自己正在吃饭好忙好忙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筷子碰击着碗壁发出阵阵脆响,当然,心里忐忑着周锦到底会怎么做才能劝服这头倔驴——虽然这形容很大逆不道,可真的很像啊大人!
“小萍,你碗里都没东西了你在扒拉什么?”周舟端着碗,却是很好奇。
司马萍后背一僵,眼珠子一转,然后将脸从腕口挪开,媚笑道:“碗里板着米粒,我正舔掉呢。”说着,伸出舌头开始舔了起来。
“……”周舟默然转身。
容肃觉察出了司马萍的无赖,愤懑,但也不搭理他,只是继续对着周锦嚷道:“锦娘,我不要看大夫,我也不要恢复记忆!就这样!挺好的!”
见周锦不搭理他,继续道:“我不要去!我不要去!我就是不要去!”
司马萍在边上看着,撇过头,心抽搐,他想着现在如果大人再来个满地打滚会不会更有效果……啊呸!
周锦知道他容肃犟起来脾气大的很,一时半会也消停不了,也懒得跟他软硬皆施,只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你要不愿意看大夫,就立马给我滚出去。”
“……”容肃顷刻噤声。
司马萍再次露出脸,看着容肃憋屈的表情,暗暗道:霸气!
容肃嘴一瘪,哭道:“锦娘!你说了不赶我走了!”
“你要乖乖听话我就不赶你走。”周锦面对他的哀怨很坦然。
“可是我要恢复记忆了就会走了你现在让我去看大夫不还是要赶我走!”容肃现在一点都不傻了。
“你放心,这里大夫的医术都不咋的,不一定能将你医好。”
“咳——”司马萍呛着了。
周锦瞅了他一眼,又转过头道:“你这病难治的很,十年八年治不好也是有可能的。所以你要去看大夫了,说不准还能在这住个十年八年,如果不去看……那你现在就给我走人。”
周锦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并且带着一种让人莫名信服的威势。
至少,容肃就相信了,“真的么?”
司马萍继续摇头叹道:“夫人忽悠人的水平真是不一般啊!”
“我只是实话实说。”
“咳——”司马萍再次呛着,一个不察,他刚将腹诽变直言了。
周锦不再理他,对着容肃道:“你现在可以选择了,是现在就走,还是十年后走?”
容肃低着头看着有些丧气,闻言后瞅了一眼周锦又低下,再瞅一眼又低下,最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我明天跟他看大夫去就是了。”
那声音,那眼神,甭提多哀怨了,司马萍看着小心肝颠颠的颤,转而又眯眼笑了,只是笑着笑着又有些遗憾。
唉,只怕很快就看不到大人这副样子了!
——他压根不相信周锦说的可能要治个十年八年的说法。
只是很快,他不得不信了。
……
大夫请了一拨又一拨,方圆百里的大夫都快都请便了,但无一不是摇头长叹,通篇一律的说道“这种情况多数是脑部受到了震荡,要想恢复原来,其实多半是要听天由命的,运气好的话,也许过一段日子他自己就想起来了,如果运气不好,那可能这辈子都恢复不了”。
一辈子!怎么可以!他才不要一辈子留在这破地方啊!司马萍不死心,又花了重金不停让人找名医,终于找着个回话跟他们不一样的了,却也是“施以金针,或可救治,但也需时日,十年八年未可知”。
十年八年未可知,司马萍都要跪地痛哭了,这跟一辈子有什么两样啊!等大人十年八年后恢复了,再回到京城,黄花菜别说凉了,早就被人吃下肚排出肚化成肥又滋养了一茬又一茬的小黄花菜了,到时候还哪有他们俩的戏唱啊!
那现在要抛下大人走么?司马萍想了又想,把这念头给掐断了,他这些年坏事做尽,之所以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并且风风光光的活着,全因着有个监察司的容大人做靠山!他敢保证,如果别人今日知道容大人倒了,就绝对不会再让他见到明天的太阳!就容大人消失的头两个月里就有人敢暗算他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不走……那些数不尽的荣华那些说不完的富贵……那些吃不完的白粥咸菜那些刨不完的棺材板……司马萍想着,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了。
“大人,求您了,跟我回去吧,到了京城回了宫,就会有更多更好的大夫给您医治的!”司马萍抱着容肃的腿痛哭道!
可容肃只跟看个傻子一样看着他,“我又不是傻子。”就被那些大夫瞧来瞧去他都不乐意,还跟着回京?脑子被驴踢了吧!
司马萍哭得更大声了,“那您还是吃药吧!”虽然吃药不一定有用,但不吃药绝对没用啊!他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外加祈求上天了!
于是,容肃开始每日被拖着施金针灌苦药,苦不堪言,痛不欲生!而司马萍每每看着他紧皱的表情,却总能抽抽鼻子,感到莫名的平衡。
这才对嘛,咱不能一个人痛苦着!呜呜呜,我的荣华我的富贵啊!
……
对于这一切,周锦全看在眼里,不过她依然不过问不插手,随他们折腾,当然,在内心深处,她也有着一份复杂的心情,既盼着容肃能早日醒过来,又盼着,容肃这辈子都不要醒过来。
如果他们走了,这个屋子里又就会变成孤儿寡母两个人,周锦不敢想,那会是多么的冷清。她虽然从不说甚至没有丝毫表示,但她一直是爱着热闹的,若不然,也不会不怕辛苦的把周舟抱回来养着,也不会在跟周舟相依为命的那些年,不停的聒噪着,假装着热闹。
容肃,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融入他们的生活,甚至,融入了他们的生命。甚至就连那个司马萍,才来了半个月,也同样让他们接受着。
周锦开始为着容肃不知何时的离去蓄上了些心事,年幼的周舟亦是如此,他开始逮着人问:
“小萍,小白恢复了记忆就会走吗?”
“娘,小白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
“小白,我们永远是好朋友好不好?”
周舟一天一天的等着,等到发现容肃头被扎了好几天的针嘴被灌了好几天的药依然还是傻乎乎的,终于呼出了一口气,他想,娘果然是没骗他!
那三个问题的回答如下:
“不会的周舟少爷,少爷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走呢!”
“不会的,没个十年八年他恢复不了。”
“我们当然是好朋友啦!不过我不吃糖葫芦了,你吃吧,不然锦娘会说我不是男子汉的!”
周舟很开心的以为日子会继续这样过下去,可是当京城的密报在昨日抵达江南时,就注定他的一切美好愿望都会落空。
棺材铺的太平日子很快就会被打破,周舟满心以为的那三句不是谎言的话也终将被证实为——它们没有一句不是骗人的。
……
大康镇,位于延国西侧,虽然有平安镇十来个大,但相比之下,它依然是个小镇,地不广物不丰人少杰,甚至连个大一点的天灾**都没有,于是纵观上下数百年,它的名字从来不为上面人所知,可是就在半个月前,京城的一位大人物却死死的记下了“大康镇”三个字,然后,一道令下,江南监察营的几位高手,悉数出动!
此时,已是深夜,更夫打着哈欠敲着锣自街上走过,余光瞥见边上黑影一晃,忙定神查看,可见到的,只是月光下空空荡荡的一条小巷。
眼花了?还是有野猫?更夫撇撇嘴,响起忘了敲锣了,赶紧边敲边往前走。
而就在他前脚离开,小巷的树影后房梁下,顷刻露出六个身影,转着头确认人数之后,这些黑衣持剑的人挪动脚步迅速往巷子里掠去。
周记棺材铺,格杀勿论!这是昨晚收到的命令!
小巷里安静一片,对面杂货铺里的那条大黄狗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动静,抬起头瞅了瞅,发现只是风吹过,又趴下来继续睡。而就在它趴下的瞬间,六名刺客已经全部翻入了围墙。
剑抽出,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刺客们一步步逼近,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肃杀凝重,他们收到消息,里面的人身手不凡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终于走至门口,一人抽出把匕首,想要把门栓挑掉,可是上上下下挑了半天都没找到地方,回头向同伴一望,目光疑惑。同伴做了个踹门的动作。其余人摇头,示意里面不知究竟不能莽撞。
而就在六人眼睛转来转去手动来动去做着无声交流时,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请问,你们找谁?”
作者有话要说:容大人,你又赢了……
这是二更君,马上还有三更君,所以,我也赢了……要么断更要么死更星人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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