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盘狼藉的厨房里,我左手执一块抹布,右手举着满是油污的盘子,傻呆呆的与那黑色大鸟默默对视着...
“嗨,请问...您是...鸟?” 看着这只高近半人的鸟类,我瞠目结舌。暗自捉摸着它的学名——八哥?乌鸦?老鹰?呃...难道是被雷劈过的凤凰?
“算是罢...”鸟儿用嘴巴理了理羽毛,随后,瞬间幻化成了高大的黑衣男子,鹰勾鼻,剑眉星目,冷峻的看着我:“和你一样,我也是式神。”
“哦,这样啊...幸会幸会。”我长嘘一口气,精神顿时放松了很多,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笑眯眯的客套。
吓我这一跳,闹了半天是同行。既然都是阶级兄弟,加上看他相貌堂堂,也算是个帅哥,我登时没了戒心,和蔼可亲的递上清茶一杯,而后极客气的轻问:“您找我有什么事么?”
对方却盯着我又看了好一阵,方接过杯子。
“唔,其实也没什么,”抿了口茶,他唇边缓缓漾起笑意:“来替道满大人教训你而已。”语气随意得很,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
“嘎?!”我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往后退。
冷哼一声,他迅速抬手,双指指着我,轻轻吐出几个字来:“冰冻蜜蝶!”
(作者:某猪以为...很像凉菜的名字...)
此时正值初夏,在这回暖的天气里,我却如同掉到冰窖,在刹那间全身仿佛罩在冰块中,冷得要命,不能动弹,甚至不能说话,唯一自由的只剩下眼睛而已。
怨不得人人都说:同行是冤家。这话真是半点不假。看着我惊恐的眼神,他似乎很是享受。悠闲的端起我为他倒的那杯清茶,啜饮起来。
切~喝!喝!喝!小心呛死你!我忿然。
“你在骂我。”他说得漫不经心,用的却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语调。
回以怒视,我于心下继续低咒:别人脑子想啥你可管不着!我就是骂了,你奈我何?好歹你也是跟我...呃...我家晴明的地盘上呢,有客人这么欺负主人的么?没教养!
“还在骂我。”瞥我一眼,对方面无表情的言道,依旧是陈述语调。
汗...这家伙莫非会读心术?我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
那男子望着我,浅笑,啜饮一口香茗,若有得意状。
我愈加愤然,不屑的翻个白眼:哼!有什么好得意?你知道我骂你又如何?管得了么?事到如今,要杀要寡悉听尊便!本姑娘是党的儿女,今天就学习江姐和□□了!誓死也不会向你这黑恶势力低头!
正当我慷慨激昂之时,对方也再度开了口:“看你视死如归的架势实在让人感动。”他放下茶,眼中突现的阴狠让人不敢直视,“你在人前打了道满大人一个耳光,今日,我连同利息一同还你。”说罢便扬起手来。
咳~不就俩耳光么?怕你呀?我倍觉好笑,无所畏惧的望向他的手掌,却登时被吓得头皮发麻——那家伙的手掌之竟上满是尖利的铁钉,且钉上还都附有小钩...
天...未免太狠了?!这一巴掌下来,我的脸绝对就成蜂窝了!
鸟先生啊!再怎么说咱也是阶级内部矛盾,能有多大仇呐?下此狠手,相煎何急??
到底不是英雄的材料,我当下服软,以恳求的目光向其望去。
只可惜,此时想说什么似乎都晚了,邪佞一笑,他的手掌已经打了下来。
随着掌风渐强,我恐惧的紧闭起双目,绝望的等待着疼痛的到来...
然而,半天了,却没有预料中的疼痛。
胆颤心惊的睁开眼睛,只见博雅正一脸怒意的抓着鸟先生的手腕。紧抿着唇,连那娃娃脸上的酒涡都带着冰冷的愤怒。
“哎呀,这不是九怨么?道满大人实在是粗心,怎么忘了把你带走呢?”熟悉的声音陡然自门口传来,晴明慵懒的倚在门框上,长眉轻轻一挑,语调平静无波,但眼中的寒意却令人发慌。
说来也怪,那位鸟先生“九怨”见了晴明竟跟见了鬼似的,满眼愤恨与惊恐。连句客套的话也没说,即刻化成大鸟迅速飞出了窗口,一眨眼便没了踪影...
看着被冰冻的我,晴明脸上显出一丝讶异。但还是迅速走到了我身边,轻声低喃:“解冻蜜蝶”
随着他的话音,我耳边哗啦一声,仿佛周身的冰块通通碎裂,初夏里那暖洋洋的感觉又回来了,但由于冻得过久依旧发抖不止。博雅紧皱着眉头,恐怕我会发烧,执意跑去取毯子。
晴明扶我在回廊坐下,眉尖微蹙,问我:“你怎么这么傻?竟把自己的名字告诉给了九怨?”
“没有啊,不是你拉着道满告诉他我叫蜜蝶的么?”我怨念的瞥他。
呆呆的看着我,他忽的笑了,连连点头:“啊...如此看来...你的魂魄已经可以与这个身体完全融合了。”长舒一口气,见我依旧无比困惑,遂难得耐心的解释道:“在你刚来的那几日,我曾趁你不注意向你施过咒,但那些咒对你却没有丝毫效用。阴阳师可以向已知姓名的人施咒,但若对方是比自己强大的阴阳师或姓名不对,咒术便无法生效。我想,那时的你大概还是维持着原本的灵魂,没有全然与蜜蝶的身体融合。蜜蝶这个名于你来讲还只是个简单的代号。可今天九怨的咒术却对你起了作用,且我为你下的解咒也有效,这说明,你自己已发自内心的认可了现今的这个身份,灵魂终得以与身体完善的融合成一体...名,果然是个很厉害的咒呢...”
“打住!”我懒得听他长篇大论的跟我讲咒啊~名啊的,这种暗含哲学的阴阳术术语还是让他留着忽悠博雅好了。我只想知道重点:“你的意思是——从现在起,只要是个懂阴阳术的人,用蜜蝶这个名字向我施咒,就能在我身上发挥作用了?”
“理论上讲...是这样没错!”晴明依旧兴致勃勃,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我哀号一声,抑郁得直想上去咬他:“你还乐?如今,是个阴阳师就能咒我...我小命也就快玩儿完了...哎呦~你打我干什么?”
晴明用他那几乎不离手的扇子狠敲了我一记。“式神的寿命取决于其侍奉的主人,只要主人活着,纵使式神受到重创,只要经过施法,便可复原。你把我的话都就饭吃了吗?”
呃,仿佛是听他提过...
揉着脑袋,我一脸惭愧...
无视我的心虚,他笑着摇了摇头,昂首仰望星空:“少杞人忧天了,保护朋友的能力我还是有的。”
“呵呵,这点我绝对相信。”望着他傻笑,我却也读懂了他眼底闪动着的傲然与坚定。
少倾,博雅抱着厚厚的白色毯子蹒跚而来.远望去仿佛一只硕大的企鹅.
我猛的想起另一件让我费解的事:“那黑鸟叫九怨?我曾听闻,道满养了只三足神鸟,便是他么?可我怎么只看见两条腿?”
“ 哦,那条大概被道满下酒了吧。”他淡淡道,不再睬我,起身迎博雅去了...于是,胖胖的企鹅变作了两只,在窄窄的回廊上嬉闹着...
是夜,月明星稀。
晴明和博雅坐在回廊的木地板上,一口一口地喝着杯中的酒,静默而自然。
我裹在博雅送来的厚毯子里,冒着幸福的鼻涕泡泡,遥望初夏夜空中半明半灭的繁星,回味着博雅悠扬笛声,感动于流转的时空中,这两人刹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