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咝——”小太监眯眼呲牙,虽然不是自己下冷水,大概也知道这时节入冷水里是个什么滋味。【xiaienxe]他们也会用冷水洗脸提醒,可这样泡实是太bh了,他们都替皇帝觉得冷。
憋着一口气,看着胤礽一节一节地沉进浴桶里,小太监也觉得自己身体跟着一截一截地冷了上来。打个哆嗦,抖一抖,重感受到室内热气,重又缓缓地吐出气来。
上了年纪太监大概知道是个什么事儿,只有比小太监觉得冷。这皇帝心也太狠了。今天当值是梁九功,一句话也不敢说,只管装作不懂,反正……咱家是太监。
心里一个劲儿地念叨:万岁爷您就早点儿出来吧出来吧出来吧,您要冻着了我要跟着完蛋。这件事情上面,他一点鬼主意也不敢出——这是皇帝自己不想犯规,你多嘴正好他拿你出气,打死你他都不会觉得你“忠心为主”。
胤礽沉冷水里,闭上了眼睛,呼吸有些不稳。
父母亲人死了,伤心总是难免,要是亲爹前脚死了,当儿子后脚滚床单去了,那简直比去敲锣打鼓放鞭炮还要恶劣。守孝三年,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是挺不人道。伤心有时,两年多时间对于一个正青壮年男人来说,考验不止是人品。
胤礽与康熙感情很是深厚,他宁愿去守这二十七个月。他用自己血淋淋教训向大家证明了:物质是第一性、意识是第二性,要用第二性来抗拒第一性,必须要使用实体化工具。
比如冷水。
这让胤礽很是觉得羞耻。他不是一个不会玩儿主儿,玩起来节操也是碎了一地。他只是不幸遇到了一个小聪明全放到他身上老婆,才被掰而又掰地算是“正直”了。
然而所有碎掉节操他爹面前,又都拼了起来。不管父子之间心中有多少不安,亲情还是压倒性胜利。现孝期未满身体上又有了反应,不能不让胤礽老羞成怒。
他对自己很不满!
这是一个比较自我中心家伙,表现得再和气,骨子里一些东西还是不会变。“想做事情居然没能够做到,而且是因为自己原因没有做到”,这样一个理由让他接受无能。
春寒料峭泡冷水滋味非常地不好,胤礽压抑着哆嗦,泡了许久,久到梁九功要打开后门绕过交泰殿直奔坤宁宫,他才慢吞吞地爬了出来。从冷水里出来,被屋子里热气一蒸,身上肌肉压抑不住地抖动,连打了几个喷嚏。
梁九功张开一幅大大浴巾把胤礽给裹里面,还要表示出自己不理解:“万岁爷,您要觉得热了,奴才们把窗子打开也就是了,这又是何苦?”
胤礽摆摆手,说话格外简短:“衣。”再多说俩字儿,他一定说不成句,太冷了。
你个什么衣啊?都没穿……
换上暖和衣服,胤礽往炕上一歪,手脚渐渐恢复了知觉。待又麻又肿劲儿过去,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胤礽果断地道:“传雍王、马齐、李光地、穆和伦、施世纶。”
大家常说,一个人精力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把精力集中到了一个方面,就难免要忽略其他方面。同理可证,如果你精力不能往其他地方去发泄,那就只好死盯着一点来出力了。
作为一个皇帝,大家都希望他把精力放到为国为民上头来,这一点很好理解。同样,作为一个人,皇帝也有自己爱好,咳咳,哪怕没有什么多爱好,私生活还是要有一点。
杯具皇帝正守孝,这个那个相互作用之下,胤礽现能做就只有一件——折腾朝政、折腾大臣,做一个勤于折腾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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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东配殿里君臣几人个个是一张便秘脸。本来吧,过年了,走亲访友、喝酒看戏,小日子过得挺舒服。再严肃人,到了这个时候也要松松。雍王这样亲爹死了不到三年,戏酒要回避,也不妨碍他感受一下年气象。
猛地被拉到乾清宫里来,到了门口看到几个一同来开会人,就能知道要说什么了。
刚过了上元节,还没出正月呢,这就又被拉过来讨论一些大煞风景话题。什么国家没钱了啊,什么藩库亏空比国库还严重啦,什么眼看着税要收不上来啦。md!早些年怎么就没发现有这么多事儿呢?
进了东配殿,便秘脸就不能叫便秘脸了,得叫忧国忧民。今天屋子里又多了俩人:弘晰、弘旦。得,这小会开,档次还不低。互相见过了礼,胤礽给他们赐座。
皇帝就一门心思考虑税制改革事儿,眼下关于国家体制问题,就这件事情大了,这关系到大家能不能维持稳定统治,实是重中之重。
眼下国家多病,正是该君臣齐心收拾收拾残局,大家好多拿两年红利。被叫来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充满了被重视感,却也很是郁闷。国之弊病大家不是不知道,不过康熙后期是以平抑为主,颇有点“扬汤止沸”感觉。现要让大家来“釜底抽薪”了,又觉得工程过于浩大。
这里,要对眼下统治核心提出郑重鄙视——他们之前几乎没有一个人接触过相关重大决策。这件事情上人人都是菜鸟,要命是还没有职业经理人制度、没有经济政策专家,想要改革,谈何容易?!
这不是虚话,哪怕是数次监国胤礽,也没有参与过类似政策制定。或者说,这个国家已经有几十年没有这样变革了。
扳倒了指头数,关外时候,还是有过重大策略变革,比如与蒙古结盟,通过又拉又打使得蒙古不再拖后腿啦;再比如从只重满人、拿汉人不当干粮,到创立汉军旗,这样政策使得后金集团迅猛扩张。
入关之后也有过变革,从一路屠杀变得开科举、访遗贤,这使得清廷渐渐立稳了脚跟。可以说,顺治之后,国策基本没有大变动。康熙朝大动荡也就是打了几场仗,虽然是本国土地上战争,但是可划入“外患”。
至如内忧,顶多就是有灾害了,去赈赈,黄河泛滥了,修修堤坝,朱三太子闹腾了,抓起来砍掉。都是挺重大烦心事,却只是“暂时”,眼下讨论这一件事情其影响是要波及后代。
干时候一头兴地扎进去,时间过去半年了,才发现问题一箩筐,件件惹人烦。事情发展就没有一件是按照剧本儿走,这不,问题就来了。
与所有比较负责任改革者一样,朝廷变革之前也是需要经过反复论证,再试点,然后全面铺开。眼下没有经济学专家智囊团,他们就自己来论证。由于执行人员还未到位,所以目前论证还没有扩大范围,仅限于屋里几个人知情。就这几个人,已经能够看出改革阻力了。
胤礽是个坚定改革派,国家名义上是他,他得把日子过下去。他先问雍王:“括隐事情办得怎么事了?”
雍王是他兄弟,一家人,除了“夺嫡”,旁事情上基本上与他保持一致,又是直接负责人,所以比胤礽还急:“才得三分之一。下令时候已是秋冬之季,底下人忙着收今年租赋。小民交税时候,如何肯上报多余田产人丁?”言下之意颇为愤愤,“今春臣弟就盯着这件事情,看他们要如何弄鬼!”
胤礽听得也是大悔,忘了这一件事情。【xiaienxe]李光地给想借口只动乱地区适用,其余如江浙一带,谁会要交税时候说“我家还有几百亩地没算进去,我给你多交点钱”?
括隐,越是经济水平不太高地方越好弄,江浙一带就颇为难行。江浙一带几百年来教育水平都全国拨尖儿,聪明人多、有特权人也多,叫他们如实申报财产,实是困难。
另两个皇室成员由于年幼,资格不够,只是旁听。
马齐作为统治阶段里地位比较高一员,对于改革税制增加收入是赞成。要知道,这些税里有很大一部分是拿来给旗人发生活费。马齐是旗人,除了关心国家,他是相当关注自身所处利益集团利益。
他也是一直关注这件事情,此时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圣上既要降不世之隆恩,盛世滋丁,永不加赋,就要弄明白到底有多少人受了这恩惠。再者,本次括隐与历代不同,括不只是人口,”反正括出来了他们也交不出来,“还有田亩。田亩多了,丁银摊到每亩田里就少,需缴税也就轻。”田亩多了,国家收入也就上来了,大家生活费就有保障了。
胤礽连连点头,对雍王道:“这件事情你盯着,勿要今夏之前弄出个大概来,旁地方便不要紧,苏浙一带是财赋重要,那里人丁田亩一定要弄明白了。再择一地,先试试,试好了,遍行全国。”他说得很有气慨。
雍王慨然应喏:“臣弟明白。这摊丁入亩,也要分几样,江苏与甘肃就不能一体。西北产粮不如江南,这丁银之摊派,也要分情形。”虽情急,他也不是急昏了头,还是有仔细计较过。
胤礽点头道:“正是。”
施世纶对于免去丁银是赞成,而且,剩下丁银是分摊到田产税里,谁有地谁交钱,这是施世纶很满意:“如此小民赖陛下生者多矣!”他为人正义,而且这份子正义也是有底气,他爹是靖海侯,施琅。
李光地闷不吭声,听这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心里却是大急。听他们这意思就是叫士绅也跟着交税了?你妹啊!找骂啊你们?!
李光地本以为他们是说出来过过嘴瘾,没想到越说越像那么回事儿了。去年年底他不过说了一句“江浙地灵人杰,多出进士,朝为官者亦不少数。括出来了隐田,还能收他不成?括出来隐户,他有钱缴丁银?”
结果这几个人还真听进去了,不但听进去了,还拿出应对方案来了:没钱缴就先放一放,有钱人得出血了!
坏喽坏喽,李大学士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他就告老还乡了,现掺和了进来,真是晚节不保!
你查出隐藏田产、户口就得了,下面还要征税?这年头读书人、官员是有特权。你当了秀才,自己就免税,如果是进士或者是官员,能保家中一人到n人不等免税,此外还有部分财产不征税特权。
你现要收回他们特权?几百辈子没交过税了,现要从他们口袋里拿钱?有几个会心甘情愿?他们还有知识有文化,有社会地位,还能影响舆论。
读书人嘴啊,比泼妇还凶残。泼妇也就是骂骂街,骂完就完,她也不能把你怎么样。秦桧、严嵩等人,名声是怎么坏?还不是读书人没事干,只好写书来骂,一代人两代人n代人只要书还,就有人看,看完了就会流传。
到时候这间屋子里人,一个也跑不掉,统统要被骂死!李光地心里明白,所以这件事情上头,他从来都是只打黑枪,态度极其不坚决出主意也不肯很用心。现看情况不对,不能再划水了,只好挺身而出说明真相。
“此事急不得,”李光地想了一想,这件事情上他看得透彻一点,人老成精,岁数不是白活,这事儿要是明着干了,名声就臭了,“看来是必要士绅一齐纳粮完税了?他们如何肯依?又如何显得国家优待仕林?为官俸禄本就不多,再要纳粮完税,他们不肯出仕又怎么办?又有一等读书人,自恃有才华,得一功名。现要他们与民夫一般待遇,心中如何肯服?臣只恐物业沸腾。”
我可把后果说出来了,皇帝,您惦量着看吧。想改革,行,做好挨骂思想准备吧。
主要是,施世纶民间树立了几十年口碑,士林说他不好,小民不肯信,他还是侯门之子,算是有背景有靠山。其余几个人不是皇室就是满洲贵族,人家……就算改了,也不交税。国家保护旗人,这是基本国策不动摇!身上还有文字狱这道护身符,不给骂。
剩下挨骂就一定是李光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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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兄弟俩一开始还真没想到这个,他们心里,皇权至上,管你农民还是士绅,都是我家奴才。有了这个思想,就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考虑周到了。此时听李光地一说,兄弟二人也是一怔。
静默只有那么几秒钟,雍王问李光地:“难道还有旁办法?现国库是个什么情形,你不知道么?兼并愈烈,几年了,税总是收不齐,必得改了。”他们乐意也得交,不乐意也得交!
这“免逋赋”都免了几年了?所谓逋赋,就是拖欠国家税,年年都有拖欠,显然是收不上来。皇帝免这部分税,其实就是做个顺水人情,也是显得账面上好看一点。
我管你骂不骂,老子吃饭要紧。你骂了又能怎么样?文字狱砍了多少颗头?都是砍读书人。开国之初杀了多少人,很多都是江南百姓。我就是要这样干,你能怎么样?旗人无疑不会反对本次改革,因为不触及他们利益,与此同时他们利益还会得到保护。
李光地默,国库情况他也知道。张三有两亩地,过不下去了,正好,李四有身份,可以免税。张三就带着老婆孩子和土地,挂到李四名下,号称是李四家奴仆,地也是李四了,从此只要给李四交点保护费,再也不鸟国家。张三就一口咬定过不下去日子,田也卖给李四了、人也卖给李四了,有文书作证,你能奈他何?
这世上不止一个李四,也不止一个张三。
座诸位,是无法“打土豪分田地”,如何抑兼并?
想多收税,只好从李四身上收。李四是……统治阶级一员/基础。他们如果不想出钱,那么就会隐藏土地财产。所以改革之前要先括隐。
施世纶狠,直接道:“李大学士说话了,臣也不能揣着明白当糊涂。本朝制度,旗人也是免税。”到时候大家把田地都挂到旗人大族名下,国家还是收不到税。
也是看着胤礽年轻,他才说这话,换了康熙,他是万万不会说。青年皇帝与老年皇帝大不同这会儿就出现了,年轻人有干劲儿,敢于打破一些常规。
“还得防着投充,断了念想,才不致日后难于举措。”
穆和伦是户部满尚书,一直不说话,此时不乐意了:“旗人从龙入关,与民人本就不同。”
马齐看看穆和伦,张张嘴巴,又合上了。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财产税是必须收。就说他们家吧,也是因为他们家男丁争气,从入关开始,家庭财富一直增加,这些都是不上税。其他满洲大族他不知道详情也能推测一二。
单个儿从自家立场看问题,不收税当然是好事儿,生产成本低,有利于扩张和竞争。马齐现又算是入了中央政治局人,想事情就要带一点大局观。这大局观一带入,就能看出问题来了:如果大族扩张,再加上免税条件,就会侵占国家税收,弄得朝廷弱而大族强。
本来这没什么,咳咳,大不了换个皇帝什么,大族还是大族。可是吧,满洲是少数民族,本来人就少,都是一根绳子上蚂蚱,一旦内部失衡,国家财政破产,朝廷崩了,大族再有钱也只是肥羊,到时候大家一块儿玩完。
胤礽擦擦嘴巴,抹去那不存一口鲜血:“知道了,雍王与施世纶接着盯括隐事儿。马齐、穆和伦,你们两个商量一下,丁银如何摊入田亩,雍王所说很是要紧。”
不提限制投充事儿,穆和伦就挺高兴了,痛地答应了。这件事情上面,是旗人地主占了便宜,民人免税特权被剥夺了,旗人优势就显现出来了。趁机可多得一些人来投充。
看了施世纶一眼,穆和伦压下了心中得意,施某人也是不好得罪,占了便宜就不要再卖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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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退众人,胤礽又剩下了自己,改个革,怎么就这么难呢?这还只是讨论阶段就讨论出一堆绕不过去难题,真到了实施阶段,可怎么是好?作为一个旗人皇帝,维护本集团利益是必须,处理长远利益与眼前利益也是麻烦,同样,得罪读书人也是很可怕。胤礽挠了挠桌子,思索半晌也没有“灵光一闪”。
税一定要收,税税税!弄了半天,都是银子闹!要是能开条财路就好了。
胤礽屋子里踱步,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墙上那幅米珠挂屏。太平有象。
眼下可不太平啊!
这挂屏是皇后给,听说是老九孝敬。
胤礽突然嫉妒起他九弟来了,老九活得多简单啊,让人眼红是他还越来越有钱。
国家整体经商固不可取,如果从商业活动中增加一点国家收入呢?胤礽摇了摇头,国内关卡其实不少了,再加税,行商变流民比农民起义要方便得多了。
不行,心里还是不舒服,正好老九还宫里住着,把他拎过来说说话,蹓蹓他也是好。
“叫九贝子来。”
九贝子春风得意,不参政,大家对他依旧称得上尊重。他二哥现还支付着他一家子生活费,对于他圈钱行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许了。仗着身份,允禟策划经商过程中没少使用特权、以势凌人,但是只要不闹得太大,胤礽也就忍了——总比老三那里指使门人索贿要好。
允禟一路走一路拿着帕子擦汗,亏得昨天喝得多了,今天懒得动,才没有让乾清宫人扑个空。
又是聊天说闲话吧?允禟也算是看透了,他兄弟一大把,老三、老四这样还争表现,还有那么多侄子,想出彩也不容易,还不如眼下这样实惠呢。因为不参政,利益纠葛就少,他二哥倒是经常找他说说话什么,众人看他与皇帝“投缘”,是敬他三分。这是允禟有些得意。
到了乾清宫,果然还是说闲话。
允禟平日也是自矜身份,通过各种正当、不正当手段又弄来多少钱这样事情,他不太好意思跟别人说,不说又有些遗憾。二哥面前还有什么好矜持?也是表明自己“老实无争”,也算联络感情了。
允禟说得眉飞色舞,胤礽就听得郁闷了。
听到一半儿,他就找了个茬儿:“你压了茶价、生丝价?谷贱伤农,国家尚要平粜。你压了茶叶、生丝价,叫小农以何为生?”
允禟心里咯噔一声,连忙道:“这经商就是计较这一分两分利,其实压得不多,不就是图一乐么?臣弟知道您体恤百姓,怎么会干这样事情?大头儿还是那些西洋人身上赚来。臣弟去年才知道,茶叶生丝,就咱们这里多、也就属咱们好,今年给他们加个价儿,他们也得买!”又说有多少利一类话。
得意,太得意了。
胤礽不高兴了,咳嗽一声:“你不要总是看到钱钱钱!”你有钱我居然为钱发愁,不平衡,十分之不平衡,“弘晸今年都七岁了,你怎么还不上折子说他读书事儿?!”
弘晸小朋友,康熙四十五年十一月生日,生日小,到今年十一月才六周岁。胤礽这纯属找茬儿。
允禟摸不着头脑,只道胤礽是吃饱了撑。总算也是关心他,允禟认真地表示自己错了:“臣弟这不当面儿求您了么?明儿臣弟就补个折子,您眼下——就答应了罢~”
他长得肥胖圆润,还真有点儿喜剧效果,胤礽噗哧一笑:“罢罢罢,你回去写折子,不见到折子我是不会准。走罢走罢,看着你脑仁儿都疼了!”
允禟唱作俱佳地退了出去,胤礽想:倒是可以由内务府或户部出本钱,交给商人去买卖生息。以前也有这样事情,不过规模不大,眼下看来还真是一条生财好路子。
胤礽从允禟描述里看到了“垄断”二字,有垄断,就一定有钱赚。发改委涨油价涨得天上掉飞机,你也得按它定价格买东西。
搓了搓手,胤礽原本充满笑意脸又沉了下来——皇帝没本钱。
国库虽不至于见底,却要备战备荒。灾荒就不必说了,近根据消息,西北还有不太平迹象,如果事态扩大,说不定要出兵。这军费就不是仨瓜俩枣能解决了。
胤礽缓缓地放下了手。
当太子,为钱发愁;当皇帝,还是为钱发愁。胤礽确定,财神爷跟他有仇。全都是一堆想不出解决之道问题,就不能来一件我能手起刀落解决事情么?
愁钱皇帝终于不再端架子了,飞地走了出去:“叫几个侍卫,陪朕练练手。”
侍卫们颇为怏怏,陪皇帝练武,基本上等同于陪他演戏。比如康熙,他老人家一挥胳膊,你二三十个人站成一排,也得随着手势往下倒,还要作出一副支持不住才摔倒样子。
真tmd考验演技。
本以为君很忙,没时间玩这一套,没想到该来还是躲不过去。
垂头丧气地排成一排,却发现胤礽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这家伙一改他爹大侠万人敌风格,喜欢近身肉搏!
擦!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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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呢,你要是想偷懒,天下就没有什么能劳动你事儿;你要是想操心,那就有操不完心。诚哉斯言!
这不,胤礽想办事儿,就有事情让他去劳神费力。
与侍卫“搏斗”连胜三场,胤礽好心情只保持到了第二天,朝廷就有事情了。还是他能够手起刀落解决,也只用手起刀落。
他是想“建设”,老天爷偏偏送了几件“破坏”来让他处理。
先是正月十七,戴名世南山案[1]刑部有了定论,结果极惨。
“戴名世……应即行凌迟。已故方孝标……应锉其尸骸。戴名世、方孝标之祖父子孙兄弟、及伯叔父兄弟之子、年十六岁以上者俱查出……即行立斩。其母女妻妾姊妹、子之妻妾、十五岁以下子孙、伯叔父兄弟之子、亦俱查出给功臣家为奴。将方孝标同族人,不论服之已未逐一严查,有职衔者皆革退。除已嫁女外,子女一并即解到部,发与乌喇、宁古塔、白都纳等处安插。”
这只是“首犯”,还有作序如方苞等都是斩立决,还有知道了但是不告发,要免职。
一片血雨腥风。
胤礽只是让他们“从宽”,具体说来就是凌迟改成砍头,发配照样发配。如方苞等稍有文名,本来要砍头,改成无期徒刑。
文字狱,杀你不含糊。不过眼下司法程序还没有走完,为显示民主,哪怕心中已有定案,胤礽还是要让大学士等再去商量商量。
然而通过此事,胤礽算是找到方向了,脸上一片杀气地道:“士绅一体纳粮!国家优待他们,也不见得能落到好!”一锤定音,不用再争了。优待你们也骂,那就不给优待了,你们能怎么?不当官?你舍得么?
戴名世之所以这么倒霉,不单是写书犯了忌讳,此人还是翰林院编修。胤礽看来,国家工作人员反党反社会,砍你没商量。
连连大骂:“没良心!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养他们也是白养!”
话虽如此,他治理天下还是需要读书人,对于本次科举也是特别地重视。为选拔人才计,他终点名赵申乔去关禁闭——做主考官就必须禁闭一阵儿。
提示:戴名世就是赵申乔参。
有时候对一个人,还真是……不好评价啊!
对于赵申乔怀着矛盾复杂情感人肯定不包括胤礽,他眼里,赵老先生是个好同志。清廉奉公、为人端正还善于检举揭发同事不良行径,真是值得表扬。由赵申乔选出来科进士,他还真是放心。
事实也如他所想,“学而优则仕”,明明戴名世等算是大儒人眼看着砍头抄家流放,广大学子还是前仆后继地到京里考试来了。
对于此事,胤礽心情大好地对弘旦道:“看到了么?”
弘旦点点头。
伸手拍了拍儿子肩膀:“物议当然重要,青史留名,谁人不想?可也要记住了,不要被酸儒牵着鼻子走!读了书却去当贼人坏!还有,拿主意是你,明辩之,果行。广纳谏,毋惧人言。”
看着天下仕子入京,“入吾瓮中”,胤礽心情愉地教育完儿子,又接到消息:大学士张玉书又死了。
张玉书年前就请了几天病假,胤礽本来看他年纪大了,命王掞为大学士就是为了张玉书年老辞职之后可以随时顶上。现好了,张玉书不用辞职了,直接殉职了。
派人致祭又是一通忙碌。
为了与戴名世形成鲜对比,胤礽对张玉书后世极为关心,派了允祉去出席葬礼,又赏银子给张家办后世。又让录了张玉书后人名字,预备着出了孝就给个照顾。
与此同时,他还想起来熊赐履死了好几年了,也该出孝了,又把熊赐履儿子也拉到京城来,准备酌情给一官做。
一手打、一手拉,意让读书人乖一点。胤礽对自己这样做也是比较满意,而效果也是明显,他各自密探并未传出有人对朝廷不满言论,倒是一致说皇帝真是个大好人,对张玉书、熊赐履等人真是够意思,选主考官也是个公正人。
胤礽大乐,又拉了儿子来教育。
“让他们看到好处,就会往前冲,这一点上读书人与小人没什么差别。”
“使其知道畏惧,说话做事就会小心谨慎。”
“一张一弛,文武之道。既是治国,也是用人之道。”
弘旦只是有一点疑惑:“汗阿玛这样判戴名世与方孝标,会不会略重了一点儿?方孝标是受吴三桂伪官,可当年已经不追究了,现又拿出来说事儿……”
“糊涂!”胤礽斥了他一声,“不追究了他就该老老实实,现他不老实了,那就别怪我翻旧账。账本儿翻了一页,你眼下看不到了,可本子还啊。”
弘旦:……
接着胤礽又传授了一些“驭下之道”。他真是太寂寞了,除了朝政,就是跟侍卫摔跤,跟老九说话还被刺激了。剩下就是教育教育儿子,也算是没不务正业。
长此以往,胤礽也有了话痨架式,偏偏他说话了你必须得听,敢当着面儿打瞌睡目前只有宁寿宫老太太一人。
父子俩正说话,李光地一头汗地进来了,看得胤礽很是惊奇:“你很热么?有大事?”
李光地到了这把年纪,已经把养气功夫做到十足,平日里也算是有些宰相气度。现一头汗地进来了,胤礽看看窗外,二月天,不热呀,那就是有大事了。
李光地喘了一口气,然后递上了手里折子:“江苏巡抚张伯行疏参江南江西总督噶礼得银五十万两,徇私贿卖举人程光奎、吴泌等,不肯审明。请将噶礼解任严审。江南江西总督噶礼疏、江苏巡抚张伯行,诬其私卖举人得银五十万两,乞赐对质。”
江苏是赋税重地,现巡抚和总督互相攻击,乐子大了!光是互相攻击也就罢了,赵申乔当偏沅巡抚时候还跟提督大干一场来,问题是,张伯行是汉官,噶礼是旗人,这事儿只能让皇帝来判,难怪李光地冒汗了。
弘旦看看胤礽,伸手接过李光地手里折子,上缴给他爹,然后聪明地保持了沉默。
胤礽磨牙!匆匆翻开折子,就知道李光地只挑不重说了,两人折子里都列举了对方各种“不法”、“渎职”。
张伯行人品是值得肯定,相反,噶礼就不是什么好人了。
但是噶礼又是个能干官吏,张伯行有时候办事水平还不如他。
得啦,现不是讨论人品时候,目前问题是,他们俩都被参了,按照规定,得先辞职以示公允。
江苏巡抚空出来了、两江总督没人当了,怎么办?
狠狠地捶了一把桌子:“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他们!”胤礽火气高涨,“著即解任!叫张鹏翮去审!着江苏布政使暂代巡抚之职。”
李光地得了旨意,以与其年龄不相衬敏捷动作溜了出去。胤礽开始写信给李锴:“督巡相劾,尔如何不知?如何不报?”让李锴点打小报告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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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得到都是坏消息,着急上火。
皇后这里就一派喜气:“真是大喜事!赵国士,你去乾清宫告诉皇上,喜鹊、画眉,你们两个去宁寿宫,告诉老祖宗去!”
一旁李甲氏也是笑逐颜开。大格格等围着格根塔娜真道:“嫂子大喜。”
弘晰出了孝,不用像他爹那样苦逼地洗冷水澡了,老婆又是现成摆那里,格根塔娜怀孕也是情理之中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1]这就是清初三大文字狱之一南山集案。揭发者:赵申乔。
三大文字狱:庄氏明史案,戴名世案,吕留良案。
前者揭发者吴知荣,后者是曾静多事后被岳钟琪告发。
叹息,初文字狱,告发都是汉人。
改革什么,只要你用心、客观地琢磨,无非是论证时候就有各种难题,等实施了又会发现……论证时候想到只是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