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 点点亮光从窗子照入室内, 房中宽大的床上,纠结成一团的被子里突然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臂来。
古铜色的手臂在柜子上胡乱摸索了几下,终于摸到了一个闹钟, 苏南挣扎着睁开眼看了看时间,神情还有些迷糊。
7:00
随着时间流逝, 有些迷糊的脑袋终于清醒了过来。想到自家弟弟昨晚在家,苏南利落地爬了起来洗漱穿衣, 准备做饭。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今天早上卿卿和那个乔之深昨晚约好了今天去翡翠加工厂的。
下了床,随意地一回头,忽然扫到枕头旁边上的手机, 苏南想起昨晚收到的短信, 心里顿时有些烦闷,又有些害怕。
说到底他毕竟是逃工跑到国内来的, 先就不对了, 现在那人要过来谈生意,还不知道会对自己做什么。一想到蓝靖宇以前的手段,苏南就觉得浑身汗毛竖起。
7:30
烤好了面包顺便煎好了鸡蛋,苏南又打了两杯新鲜的豆浆。安彦卿是从来不喝牛奶的,他只接受豆浆, 顺带着苏南现在也跟着他喝豆浆。
把所有早点端上饭桌,安彦卿也正好洗漱了下来。看到桌子上的饭菜,嘴角微微上翘, 鼻子嗅了嗅,说道:“真香!”
苏南笑了笑,推开椅子坐下,说道:“赶紧吃吧,从这里到翡翠加工厂几乎要半个小时,小心别迟到了。”
安彦卿不在意地说道:“反正金老他们肯定不会这么早去,我迟点也没关系啊。”
他觉得,虽然乔之深说了今天会让金景智和严乔松也去,但金景智年纪大了,肯定不会这么早,那么他去晚一点也没关系吧。
苏南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所以说你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一点都不通世事。你和乔之深的朋友关系是一回事,但你和他的上下属关系又是另一回事。既然你已经是bianco的员工了,自然就要遵守你们公司的制度,如果只有你是特殊的,别人又会怎么看你呢?”
安彦卿闻言迟疑地想了想,觉得苏南说得很对。而且这些天他在翡翠加工厂里上班,有些人看他的眼神的确很奇怪。
苏南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完全没想过这些,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以前是在韩氏上班,那是韩家的公司,你自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现在可不同,你和乔家非亲非故,这么特殊岂不是在给乔之深和你自己找麻烦?”
安彦卿一边沉默的吃着,一边听着耳旁苏南的唠叨,心里也在想。的确,不管是他和bianco的合作条件还是他的工作要求都太特殊了,和其他人根本不一样,和靳师傅他们也不同。
即使是特别助理这个职位也太奇怪了,根本就是乔之深为他特设的。亏他还傻傻的没发现,只以为凭借着自己特别的赌石能力的确值得另眼相待。
苏南见他听进去了,一脸深思的样子,也就不再说他,低下头用起了早餐来。安彦卿想了想,抬起头对他说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把自己搞特殊化了。”
苏南闻言欣慰地点了点头,提议道:“既然如此,那你以后还是回家住吧。我想应该没有哪个员工是住在翡翠加工厂的吧,可是乔之深却硬生生为你布置了一间房。”
苏南的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其实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如果说最开始几天他还相信安彦卿那个漏洞百出的借口,以为他真的是为翡翠的事住到了厂里。
那么过了这么久,他也明白了,那只是个借口,安彦卿其实只是想躲开他。
安彦卿闻言直愣愣的看向苏南,还以为他识破自己的打算了,但见他目光清澈,并无什么想法,似乎只是单纯的提议。
而且这个提议的理由很正当啊,他的确是唯一一个住在加工厂里的人,值班的保全人员不算在内。
想了想,安彦卿便同意了下来,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那我今天就和阿深说说,顺便把东西都收拾回来吧。”
苏南见达到目的,嘴角上翘15°,两眼眯了眯,继续闷头吃了起来。吃完饭后,安彦卿便驱车朝翡翠加工厂开去。
到了厂里刚好八点半,正好是上班的时间。靳师傅等人也刚到,安彦卿走进去便把手里的图纸递了出去,说道:“昨天我已经和总裁选出了图样,可以开始做模具了。”
靳师傅结果图纸,仔细看了看也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好,我立刻让小高去办。那另外几块上等的翡翠总裁打算怎么办呢?”
“总裁还没有决定,可能要过几天再说吧。”安彦卿摇摇头,遗憾的说道。他其实也挺想乔之深赶紧决定的,那几块上等翡翠里,一块冰种蓝飘花的样式可是他设计的。
“对了,上午总裁会过来一趟,同行的还有金老先生和严先生。他们要看那块放在仓库里的巨无霸,你先叫人准备一下吧。”像是突然想起般,安彦卿突然说道。
靳师傅点点头,便转身吩咐人下去准备了。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便有一辆银灰色的奔驰和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开进了加工厂。
乔之深和詹姆斯从银灰色的奔驰上走了下来,金景智和严乔松则从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上走了下来。
金景智看着眼前不算很大的加工厂,微微点了点头,朝走过来的乔之深说道:“缅甸回来的那批毛料都在这里?”
乔之深点点头,伸手引着两人朝内走去。接到消息的安彦卿和靳师傅带着几个主要人员走了出来迎接他们,金景智见到安彦卿,笑了笑,说道:“原来是小安负责这里啊。”
安彦卿笑了笑,走过去招呼了一声便退到乔之深身后和詹姆斯站在一起。
自从今早苏南提醒了他,他现在的身份后,他便有些注意了,自然不会再像以往一样跑到另一边去扶着金景智。
金景智也没注意,现在安彦卿是乔之深的下属,这么做很正常。倒是乔之深眯了眯眼,斜眼看了看安彦卿,但见他一脸正常,只好把疑惑埋在了心里,打算过会儿再问。
一行人没一会儿便走到了原来放置着那块巨无霸毛料的仓库,仓库外仍是有两个保全人员守着,见着众人走了过来便打开了仓库门。
走进去金景智一眼便看到了被切得可以说是支离破碎的毛料,这里还像上次他们来时的样子。自从乔之深知道这块毛料来自那个奇怪的矿坑后就让人封了这里,没再让人切过石。
金景智和严乔松一言不发地走到毛料旁仔细看了起来,两人不时还凑到一起说上几句,神情有些严肃,眉头微皱,脸色并不是很好。
也是,这块毛料当初毕竟是他们认为很可能赌涨,而说服乔之深花了一亿多买下的。如今居然一文不值,他们心里自然不好受。
不仅仅是因为觉得不好意思,更是因为两个在赌石界有些名气的人这次居然在这么大的一次赌石上赌垮了,自然让他们觉得脸皮不保。
尤其是金景智,他本来就是收手了的,结果被乔之深说服帮忙物色了,结果还赌垮了,这让他以后有什么脸面再在赌石界以前辈自傲呢。
乔之深和安彦卿都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位看石,乔之深的眼神不时在他们两人身上瞟过,观察着两人脸上的表情和动作,一丝痕迹都不肯放过。
安彦卿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知道他是在试探,只好沉默的站在一旁等待结果。
过了许久,金景智和严乔松终于看完了,两人走了回来,脸色都十分难看,见到乔之深抬头看过来的视线俱苦笑着摇了摇头。
乔之深似乎是有些失望,眼神黯淡了下来,随后又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赌石本就是在一个赌字,自然有输有赢,也怪不得两位。”
金景智年纪大些,自然看得开,闻言也没说什么。但是严乔松拍了拍乔之深的肩膀,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阿深,这块毛料你既然放弃了不如就卖给我吧。”
众人闻言都诧异地看了看他,乔之深仿佛知道他的目的般,不在意的笑了笑,“严叔何必自责,当初下决定的人是我,赌垮就赌垮了,怎么能怪到你的头上。”
严乔松摇摇头,严肃的说道:“你在董事会力排众议开发翡翠,可是第一战就赌垮了,还费了那么大笔钱,只怕不好交代吧!”
金景智这时也点头表示支持,说道:“说得对,不管怎么样我们两个看走了眼,总是让你亏损了些,总不能让你一人承担。”
乔之深坚定的摇了摇头,拒绝道:“金老,严叔,怎么能这么算呢。是我自己来请的你们,自然就是信任你们。而且这最后也是我下的决定,责任不在你们。若是真让你们负责,那以后岂还有人愿意替我看石?”
严乔松神情有些犹豫,似乎还有争辩,乔之深赶紧说道:“不用说了,董事会那边我自会处理,严叔你们就别替我担心了。”
严乔松和金景智见他这么坚决,只好不再提什么。而后众人便转了出去,又去看了一下前不久切出来的那些翡翠的种水质地,这才离开。
乔之深并没有留下来,而是亲自去送金景智和严乔松。严家离得较近,因此先送了严乔松,严乔松下车还想说什么,乔之深却并不与他多说,早早转身上了车。
这时劳斯莱斯上便只有金景智和乔之深了,金景智眯着眼靠在后座上,听到声音知道乔之深回来了,淡淡地说道:“阿深有话想和我说吧!”
乔之深点点头,似乎并不意外他知道,只问道:“您为什么要设计让我买下那块毛料?”
金景智睁开了眼,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带着颇有些欣赏的语气问道:“阿深为什么认为是我呢?”
“您在拍卖前一天故意崴伤了脚不参加第二天的拍卖会,机场时您的一些神色也很奇怪,还有听到那块毛料赌垮后这一路来的表现都很可疑。”乔之深淡淡的把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其实他也是先怀疑到金景智才能回想到在缅甸时他的一些举动的,就如受伤。他那天一直跟在金景智身边,只是突然有人从旁边撞了过去,金景智身子歪了歪就崴了脚。
他本来只以为是人老了,自然有些不好,崴了脚也很正常。但现在一旦怀疑上了,自然就觉得有些不正常了。
再加上乔禾曾说过,金景智对最后的拍卖似乎有些过于紧张了。然后联想到这次的事件,他才真的有心试探上了。
当然这和金景智以及严乔松和乔家的亲疏关系也是有一定原因的,严乔松是乔家的亲戚,而金景智只是乔家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谁更让人信任自然一目了然。
当然这也不是说乔之深就一定不信任金景智了,因此他才什么都没做,现在肯定下来了,也只是和金景智单独谈谈。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乔之深有些疑惑的问道。两家人交往许久,关系极好,他相信金景智是不会做对乔家不利的事情的。
“一点都不怀疑我有什么不好的企图吗?”金景智眯着眼看了看他,意味深长的问道。乔之深摇摇头,说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好,好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乔博毅那老家伙教出你这么个好孙子也该瞑目了。”金景智闻言大笑了几声,高兴的说道:“不过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告诉你原因,自己去查吧!”
乔之深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抬头张嘴似乎想说什么。金景智挥了挥手,说道:“别问了,我是不会说的,都是些陈年旧事。你自己查到了,那是你的本事,查不到那就是你技不如人。”
乔之深看了看他,忽然肯定的说道:“金老认识陆老夫人吧!”金景智愣了一下,然后才仔细看了看乔之深,也不点头也不摇头,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乔之深也没想要他回答,只从他的脸色变化便看了出来,心里有了数。
金景智咳了一声,转开了话题说道:“不管怎么说这块毛料也是我给你找来的麻烦,明知道它会赌垮却撺掇着让你花了那么大的价钱拍了下来,害得你损失惨重。我回去后会把这笔钱打给你的。
他见乔之深脸色不变,似乎要张嘴拒绝,赶紧挥手堵住了他的话,说道:“不许拒绝,我可不想被人说是占小辈的便宜。”
乔之深听他这么说,这好咽下了嘴里想要拒绝的话。
金景智转头看向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些感叹的说道:“这也是我曾经欠下的,这次还拖了你进来帮我解决,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吧。”
乔之深见他神色伤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只好一言不发。心里却在想着金景智到底和叶疏毓有什么关系,看两人年龄,倒是真有相交的可能性,不过此前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金景智看他皱着眉头一脸深思的样子,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但他是真的不能说,也不想说,这是他欠叶疏毓的。
而且这次他又坏了她的计划,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他当时得知了叶疏毓的计划时,只想找个人来阻止。因为是和乔之深在一起,而乔家又是家大业大,实力很强,因此他便故意让乔之深拍下了那块毛料。
而为了不让叶疏毓怀疑到他的身上来,他还故意在前一天崴伤了脚,制造不在场证据,给自己一个脱身的解口,就是不希望叶疏毓知道是他坏了她的计划。
虽然事情有些出人意料之外,但乔之深终究还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这一趟行动完场得还算圆满。
把金景智送回金家后,他本想直接回公司。但一看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下班时间了,又想到今天早上安彦卿不同以往的行为,便让司机转回了加工厂。
安彦卿正在看靳师傅他们用取手镯的模子,接到乔之深叫他一起吃午饭的电话倒有些意外。这几天在工厂他们一直很忙,一般都是叫盒饭的,今天也不例外。
不过顶头上司都已经亲自打电话相请了,他自然不会拒绝。走出厂房,一眼就看到早上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厂门口。
安彦卿三步并作两步走,几下就走到了车前,乔之深打开车门让他上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