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向晚枫、向软衾和凌之昊三人会诊, 别说是蓦嫣, 就连莲生也以为,萧胤的命要暂时保住应是没有太多问题的。
可是,随着向软衾越来越铁青的脸色和凌之昊越来越源源不断以“混小子”做前缀的咒骂, 萧胤的唇角和鼻孔开始越来越多地渗出血来,呼吸微弱得近乎没有, 蓦嫣开始意识到,萧胤的病情远不如想象中那么乐观。
明知自己在场只会碍手碍脚, 可是她仍旧紧紧握着萧胤的手不放, 她很怕,一旦她松开了他的手,或许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握到了。
最终, 是向晚枫的话语让她定下心来, 在莲生的搀扶下乖乖在寝房外等着。
向晚枫算得上是在场所有人里最镇定的一个。他语调轻缓,眸中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与疏离, 波澜不惊:“放心吧, 就算是赔上一条命,我也不会让他死的。”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向晚枫的话语中有宽慰的成分,可是,那一瞬,向晚枫的表情是那般严肃, 认真到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言语,看不出任何敷衍的成分,尤其显出了深长而厚重的意味。
萧胤正是因为相信向晚枫是个说得出便做得到的人, 所以,才会把她的后半辈子交托到向晚枫的手上,而她,应该要相信萧胤的判断力和眼光。
出了寝房,莲生扶着蓦嫣坐下,见她仍旧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知道她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便端来了爽口的清粥和小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沙哑着嗓子劝慰:“主人,放心吧,既然少主开了口,那么,他就一定会没事的。”
蓦嫣的一颗心全都系在萧胤的身上,哪里还吃得下半点东西。她望着那些吃食,只是摇头,翕动的长长睫毛下,黝黑的眼睛里带着异样的光亮。
“莲生,你与狸猫究竟是什么关系?”好一会儿之后,她轻轻地开口,像是询问,可又像是喃喃自语的迷惑:“为何尚彦柏要称你为小公子?为何萧胤会交代你为他筹办后事?”
按理来说,莲生和萧胤并没有太多的交情,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接触,甚至于,莲生偶尔谈及萧胤,言语里也带着微微的不屑,可是,为何萧胤独独会交代莲生为他操办后事?一直以来,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莲生与萧胤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可是想一想,却又觉得,似乎任何猜测都缺乏依据作支撑。
难道,莲生与萧胤是同父异母或者同母异父的兄弟?
“主人对莲生的身份起疑很久了吧?”莲生轻轻扯动嘴角,唇边浮起浅浅的笑容:“一直没有问莲生,是希望莲生能主动开口么?”
此时此刻,他愿意和她谈论任何的话题,借此来转移她的注意力,毕竟,这样可以缓解她无形的焦虑,总比看着她失魂落魄要好。可是,他一想到方才萧胤交代他的事,却又止不住的心情沉重。
萧胤知道有人想对蓦嫣不利,没有将相关的事宜告诉别人,甚至是向晚枫,却只告诉他,怕的就是打草惊蛇,更怕蓦嫣感情用事。
如今,该不该告诉她?
“你若不愿说,我也不强求。”一直以来,她都明白,莲生虽然年少,却深谙分寸,能说的必不会隐瞒,不能说的从来只字不提。止不住脸色的煞白,她的呼吸渐次沉重起来,好半晌才又沙哑着嗓子开口:“只不过,你该要告诉我,他除了交代你为他筹办后事,还交代了一些什么?”
莲生笑得很轻,那一瞬,望着他的蓦嫣突然觉得,莲生与萧胤已经长得越来越相像了,就连微笑时眼角的褶皱,也似是如出一辙,恁地迷人。
“他交代我,伴在主人身边。”莲生静静地看着她,一字一字说的很慢,黯沉的眸子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明亮,深邃逼人,日渐硬朗的轮廓半明半暗,她的影子像一片孤舟,在他的眼底摇摆,在他的心底飘荡:“他说,他死之后,主人将会登基为承天女帝,若是主人郁郁寡欢,少主便会安排莲生入主人的后宫,成为主人的第二位皇夫。”
莲生说的毫不避讳,蓦嫣听了却错愕不已!
啊?!
向晚枫是第一位皇夫,莲生是第二位皇夫?!
难不成,她的狸猫是打算要在死前给她安排好一座足够安全的后宫?!
换做是平日,蓦嫣会干笑两声,然后一语带过,可如今,她却是半点也笑不出来,心被不知什么尖锐物体狠狠刺入,扎得极是疼痛,双手不由自主,捏了起来。那冰凉的悲伤无边无际的扑了过来,挡也挡不住地几乎要将她溺毙其中。
当日,在噶达贡山上,她不过一时戏言,可狸猫,却是当真了……
“主人难道不喜欢莲生这张脸么?”见她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悲伤,莲生敛了笑,眼中一闪而逝的是苦涩,却若平日一般,把话说得极为平板:“虽然莲生的性子与他相去甚远,可再怎么说,这张脸和他还是颇为相像的。主人喜欢莲生,不也正是因着这张脸么?若是莲生有心,莲生总有一日能替代他在主人心中的地位。”
莲生最后的一句话像是一句咒语,狠狠侵蚀进蓦嫣的心里,层层磨蚀,累积成无药可救的剧毒,慢慢沉淀入血脉之中,随着奔腾的血液流动,把毒带到全身各处,似冰又似火的肆虐着。那巨大的冲击力太过强悍,似乎一个浪潮,便将那摇摇欲坠的心墙瞬间便推得轰然倒地!
蓦嫣紧紧闭上眼,凄凄地,胸膛里的火和疼互相攀附着,烧灼磨噬,几欲喷薄而出的火焰无边无际地在思绪里缭绕蔓延开来。许久许久之后,才讷讷地轻叹了一声,像是包含了千种心酸万种情绪:“他还真是样样都替我安排妥帖了……”
这果然是萧胤的处事风格呵,走一步算三步,连死后的事情都能有条不紊的安排的这么妥当。只是,她的狸猫呵,他为她安排了这么多,就连弥留之际,还在牵挂着与她有关的事,在他的心里,她就真的是那么凉薄的女人么?
他以为,他不在了,她真的能毫无芥蒂地好好生活下去么?
他以为,莲生真的能取代得了他的位置么?
他以为,她真的那么容易就能忘记他吗?
“不过,莲生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莲生转过身去,敛下眉目,压抑住内心满溢的苦涩,微微眯着眼,努力让自己的背影看起来与平日毫无二致,不让她看出他心底任何的情绪波动:“毕竟,谁都希望,自己于另一个人而言是独一无二的。莲生自然愿意成为主人的皇夫,但,莲生不想做任何人的替身。”
莲生的言语,像是一种不需要丝毫掩饰的坦诚,那么干净而澄澈。
那一瞬,蓦嫣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只是,她没有任何的回应,不知是故意装傻,还是的确无话可说,只是默默抬起头,看着那紧闭着房门的寝房。
许久许久,直到蓦嫣在寝房外头坐得都快要僵化了,房门终于打开了。
向晚枫果然是个一言九鼎的男人,他真的使得萧胤暂时没有什么大碍了,只不过,他自己却是不省人事被人给抬出来的,的的确确几乎赔上了自己一条命。
据凌之昊所说,萧胤身上的毒本应该是没治了,可是,阴差阳错之下,萧胤吃了瑶池琉璃果,所以,向晚枫便耗尽了自己身上的真气,强行渡与萧胤,这样总算是勉强保住了萧胤的命。
只不过,当蓦嫣追问向晚枫的情况时,向软衾竟然哭红了眼睛。
那一刻,与向晚枫有关的一切秘密,才慢慢地浮出了水面。
医神向家的男丁素来活不过二十五岁,这的确是不争的事实。
二十二年前,向晚枫的母亲血崩难产,眼看便要不行了,向晚枫的父亲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眼见着自己的妻子就此一尸两命,便孤注一掷,渡尽自己体内的真气与她,亲自动手为她剖腹取胎。最终,向晚枫出世了,可是他的父亲却因着耗尽真气,精疲力竭,与世长辞。他的母亲悲伤之下,不过数日,便追随他的父亲而去,只留下尚在襁褓之中的向晚枫。向晚枫从小体弱多病,直至成年之后,身体才稍稍好转了一些。
自从知道了自己父母惨死的悲剧之后,向晚枫便不怎么愿意出墨兰坞了。有时,向软衾向他提及娶妻生子之事,他也直言不讳,只说希望先找到医治自己的办法,无论如何也不愿让自己的妻子年纪轻轻便成为寡妇,更不愿自己的孩子自小便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如若不然,他宁愿不娶妻,不生子。
如今,他已经二十二岁,照理,也是还有三年可活的,但是,他为了救萧胤,几乎耗尽自己体内的真气,使得素来便并不怎么硬朗的身体呈现出了早衰的迹象,只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向晚枫,蓦嫣只觉得似乎是有无数的话想说,可是,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从来不知道,他那瘦得过分的身体是因为向家家族宿疾的早衰症使然,直到此时此刻,她才隐隐约约记起,似乎向晚枫每一次救过人之后,便是满脸虚汗,疲惫不堪。若是他自私一点,剖了萧胤的心,保住了自己的命,即便她最终知道了一切,又能怎么样呢?毕竟,这是他与萧胤之间的约定,不是么?
她素来只以为,他嘴毒脾气坏,一直以来,她只看到他与他人针锋相对的一面,可是,细细想来,才发现,他重友情,重承诺,洁身自好,心细如水。
可是,她还能说什么?
万分庆幸的是,向晚枫不过两日之后就醒了,蓦嫣本一直守在萧胤的床前,得到了消息,便立刻到了他的寝房里,发现他正躺着休息,脸色呈现出一种极不正常的苍白,稍稍动一动,便就是满头大汗。
看着他这副模样,她不觉又红了眼,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开始重新在眼眶中汇聚。“疯疯——”她轻轻地唤了他一声,话语虽然还能保持着平静,哽咽得并不明显,可是,那表情却已经泄露了她接下来的情绪。
“我还没死,不许对着我哭哭啼啼的!”向晚枫蹙起眉来,粗声粗气地打断她的话,接下来,他的解释带着一种听似满不在乎,可实质却甚为认真的语调:“我答应萧胤的事没有做到,自然不能剖他的心,而你,信守承诺来找我,要为奴为婢伺候我,我也不过是信守承诺救他罢了。”
蓦嫣愣了好一会儿,这才醒悟过来他话中的含义,咬着唇,她觉得自己如今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垂着头站在他的床榻前,像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女孩,怯怯地开口:“疯疯,谢谢——”
“先别急着谢我。”向晚枫抬起眼来,再一次打断她的话:“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只能救他的命,我解不了他身上的毒。从他醒后伊始,他身上的毒会每日发作,痛足两个时辰。”随着她的错愕,他顿了顿,烛火的光亮映在眼眸内,一泱一泱下沉,沉到眼底,便完全呈现出了一种看不透的漆黑:“你应是见过他毒发时的模样,以后,只怕他每一日都会痛得生不如死,日复一日,若非自行了断,便会直至寿终正寝。”
蓦嫣静静地消化着向晚枫话语中的言辞,一字一字,只觉得如同是一根又一根的钢针,扎在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胸口泛起阵阵酸意,随之涌上来的还有闷闷的疼痛,痛得她连视线也开始模糊了起来。“不管怎么说,疯疯,我都要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的狸猫。”良久之后,她还是开了口,尽管有些忐忑,却仍旧真挚而坦然:“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一定会想办法医治你的宿疾!”
可是,她心里一清二楚,向晚枫的宿疾,只能活剖了萧胤的心来医治。如今,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让人伤害萧胤。而向晚枫对她的情意,她不是不知晓,可是,她不是博爱的情圣,她的心很小,早已经满是萧胤,如何能留下属于向晚枫的一席之地?
她遇到的都是情深意重的好男人,无论是萧胤,还是叶楚甚、向晚枫,甚至是莲生,可是,老天似乎一直在与她开着荒诞不经的玩笑。
对于她的话,向晚枫不置可否,只是低下头,径自敛了眉目,不再看她,似是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她赶快离开,一如既往的矜傲与淡漠。
可其实,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最清楚,不看她,是因为他怕。
明明,她已经在他的怀里了,只待萧胤一命呜呼,她就会真真正正地转而依靠他了,可为什么,他会在最后的一刻踌躇不前,甚至于最终违背他与萧胤当初的约定?
他曾经甚为自得,以为自己扼住了萧胤的弱点,可其实,她又何尝不是他的弱点?萧胤避视她的眼泪,而他,不是也在她的眼泪里投降了么?
或许,他早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修书请姑姑代他寻觅凌之昊的踪影。
只可惜,这一世,她是萧胤的女人,若算萧胤死了,她的心也定然会随之死去,断然不会属于他,即便他最终得到了,也不过是个躯壳罢了。
喜欢她,这是他无法控制的事,但,若在此刻直白地表现出来,只会让她更加困惑,更加为难,他不愿自己最终得到的是同情,是怜悯。
医神向晚枫,从来不屑任何人的同情与施舍。
蓦嫣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转过身,一步一步往外走。正待跨出门槛,却听身后再次传来了向晚枫的声音。
“我答应过他,要为你下胎,不过,我实在是下不了手。”他的声音低哑,话语听起来颇有云淡风清的意味,可言辞之下的分量却是不可思议的沉重:“你肚子里的孩子注定是留不住的,如今,已经不能再拖了。”
蓦嫣的脚步顿在门口,只是紧紧握拳,掐紧了掌心。半晌之后,她松开手,幽幽地摊开,却发现掌心里已经留下了半个新月般的印子,衬着蜿蜒的掌纹,像是她与萧胤早前彼此曾艰险跋涉过的路程,留下的都是难以磨灭的印记。
缓缓垂下眼眸,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幽幽地应了一声。
“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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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之中,萧胤只觉得自己整个思绪都是飘飘忽忽的,身子也是轻飘飘的,就像是失了线轴的纸鸢,一阵极轻微的风都能把他给刮到渺远的彼方去,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令他一阵又一阵的心悸。其实,这种感觉于他应是再熟悉不过的,以往很多次长寿阎王的毒发,不也都是这样么?
可为什么,就是那唯一的一次,蓦蓦在他的身边,守着他,抱着他,他就从此再也离不开她,再也舍不得放开她?
明明,他打定主意要报仇的时候,不是就已经断了所有的后路了么,可为什么,他还要奢望?
原来,他也渴望有一个对他不离不弃的女人么?
隐隐的,有一个女人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他听不清楚,可是,他知道,那是他的蓦蓦。他曾胡思乱想过,若人死了真有魂魄,他能不能在这世间做一个孤魂野鬼?那么怕,怕一旦转世投胎便再也找不她,倒不如,就这么一世又一世地守着她,看着她。
如今,他已经死了么?
也不知在那混沌之中漂浮了多久,终于,无意识地睁开朦胧的眼,他看到床榻前似乎是坐着一个人,可眼前却似是蒙了一层薄纱,怎么也看不清那人是谁。
许久许久之后,当他接受自己还未曾魂归九泉的事实之后,眼前朦胧的一切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这才看清,那坐在他床榻前朝着他吹胡子瞪眼睛的男子,正是他那久不见踪影的授业恩师凌之昊。
“师父?!”他眨眨眼,轻轻呻 吟着,怀疑自己眼前看到的这一切都是幻觉。
他的师父不是在五年前便离开时决绝地说过,渡了三十年的内力与他,也算了还了欠萧翼的人情,从此天涯海角,再也不与他相见了么?!
“很好!你这混小子,居然还认得我是你师父!?”凌之昊瞪着眼睛看他,咬牙切齿的,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为师我渡了三十年的内力与你,让你修身养性,远离女色的诱惑,就是为了要你多活几年,你倒好,女色近了,内力送人了,连这条命也不要了,你这混小子,存心是要气死为师,是不是……”
“师父,蓦蓦呢?”他知道凌之昊是个喜欢唠叨的人,此时此刻,顾不上那师徒的所谓礼仪,尽管脑子昏昏沉沉的,却急急地打断凌之昊的喋喋不休,径自询问着蓦嫣的去处。还没得到答案,他便想要撑起身子起身,可手臂却出乎意料的软,似乎是连一点点多余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颓然不支地歪向一边。
“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听着萧胤的询问,凌之昊眼角抽了抽,恨恨的笑着,故意语带嘲讽,似是有些漫不经心,眼睫之下,眸中却似有一簇极明亮的火光,无名的暗流静静划过心底,荡起阵阵涟漪:“自己都已经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还在挂心那个臭丫头!挂心有个屁用呀?那臭丫头横竖又不是你的老婆,是死是活,都和你这混小子没关系……”
仿佛是已经听出了凌之昊是故意借着这喋喋不休来掩饰什么,素来甚有涵养的萧胤有些动怒了。“蓦蓦呢?!”他又问了一声,脸色已经开始无法抑制地难看了起来。
他太了解蓦蓦了,这种情势之下,依照她的性子,定然是应该守在他的床榻边寸步不离的,如今,他醒了没看到她,只有一个可能——
那便是,她出了什么意外!
“别问我!”凌之昊朝着他瞪回去,脸色比他更难看,就连言语也越发的不加修饰了:“我看,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们父子俩!萧翼这个做老子的,自恃有一屁股的混账,逼着我做牛做马,随传随到,你这个做儿子的更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一次又一次吓得我三魂七魄出窍,简直是没有一点安生……”
听着这离题万里的唠叨,萧胤知道,就算他再问下去,他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所以,他决定闭嘴,采取最为直接的办法——
咬紧牙,他忍住身上伤口的疼痛,用尽全身力气,往床下翻滚!
凌之昊眼明手快,一把揪住萧胤,阻止了他的意图,气得连话也唠叨不出来了。
他这一生就收了这么一个弟子,可是,偏偏这个做弟子的时时拽得二五八万似的,从来都让他没辙!
“那臭丫头正在下胎。”越想越是怒意难消,凌之昊闷闷地哼了一声,随即假装淡然瞥了萧胤一眼,见他一脸的阴霾,顿时怒火烧得更旺了:“你这混小子,瞪着为师做什么?难不成,你想咬为师两口?!还不都是你自己惹出来的麻烦!明知自己身中剧毒,不能有子嗣,做那风流事时却还不知节制!做了一百日,再怎么小心,也是会出意外的呀!如今,你下不了手,那向家小子也下不了手,所以,只好由为师来开这缺德造孽的药方子……”
凌之昊的话还没说完,萧胤便已经扬高了声音朝着寝房外叫着:“尚彦柏!?”因着嗓音沙哑,他的声音在突兀地扬高后,呈现出一丝破音,泄露了他的紧张和忧心。
果不其然,尚彦柏正待在寝房外,听见他的声音,随即便进来,见他醒了,纵然欣喜,却也仍旧是一脸的毕恭毕敬。
“夫人在哪里下胎?!”萧胤蓦地深呼吸,眸子里有着一丝显而易见的阴鸷:“就算是抬,你也要马上把我给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