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皇上,我没欠!”回过神来的叶落,笑得开心,“粱家女儿还是做了你家儿媳妇。”
君柏也笑了,笑得意味深长,“你欠朕的,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叶落缓缓抬起头来,“皇上,臣以为,你很了解臣了。”
“若是没有三宫六院呢?”
没有,怎么会没有?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以后没有,并不代表就真的是一心一意。
在男人的心中,总有家国大义,远远超过儿女情长。即便是她,身为女子,也有无法抛弃的坚持,又怎么能去苛求一个站在权力巅峰的男人,舍弃站在那个位置本应拥有的权利和责任?
“臣,不属于这里。”即便没有三宫六院,她也绝不可能留在这样的地方,“这里,只有四角的天空。”
叶落走后,君柏沉默了很久。
一直侍候着皇上的徐公公走进来,看见他还在那儿坐着,只得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皇上?”
君柏轻轻吐了一口气,“福泽,朕有十四个皇子,十个已经成年,你知不知道朕,有多少个儿媳妇了?”
儿媳妇,包不包括皇子们那些妾身未明的女人?
徐公公不敢妄测君意,只能摸索着回答,“除了太子和七皇子,其余八位皇子均有一正妃,二侧妃,还有的小妾,奴才就不清楚了。七皇子下月迎娶正妃,可是府中也有一侧妃,几个侍婢了。”
“那你说,太子会纳个什么样的妃子?”
徐福泽顿时满身冷汗,太子妃人选,事关国体,岂是他这样的人可以妄言的,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太子殿下天姿非凡,奴才不敢妄言。”
君柏挥了挥手,“起来吧!”
泓儿,是他最爱的女人为他生的孩子,但凡他想要的,他都会给他。只是这孩子,继续了他母亲的果敢坚毅,是不是也继承了她的执着痴情?
如果真是那样,他倒宁愿君泓一生不识情,否则,身为一个君王,太过痴情绝不是好事。
他心中隐隐有这样的担忧,所以他更属意叶落来做太子妃。
她冷静睿智识大体,而且有手段有能力,即便有一天太子犯了大忌,有她在,也不会出什么大的岔子。
只是她似乎对这皇宫无一点好感,几乎是一听出他言下之意便立刻拒绝,连半点余地都不留。
君柏的视线扫过殿中富丽堂皇的摆设,又想着叶落眉宇间的英气和洒脱,不由得暗自叹息。
这样的女子,究竟会为谁停下腾飞的双翼?
叶落匆匆出宫来,却刚好跟君泓打了个照面。
由于刚刚皇帝那番话的影响,导致她现在一看见这个人,心里就有一股怨气。真是的,好好的康庄大道不走,非要跟着她学什么专一,这下可好,搞得他和她的路以后都会变得难走。
原本她只是打算给他出点题打磨打磨的,现在他自个儿去找些麻烦来,变成打磨他和她两个了。
娘的,他若是都从太子位子上掉下来了,她还到哪儿去打造一个真正的帝王?
想到这,真是恨不得扑上去咬两口,再踢两脚。
小弧度的弯个腰行了礼,“见过太子殿下。”
君泓盯着她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才道,“平身。”
叶落站直了身体,面无表情的站到一旁,等着君泓走过去。哪知她等了半天,没听见动静,略略抬起头来,才发现君泓还站在原地瞧她。
她摸了摸脸,“臣脸上有花?”
君泓又看了她两眼,“你刚刚又在心里偷骂本宫?”
“没有。”
“…….。”
又等了一会儿,君泓还是没动静,叶落拱拱手,“臣告退。”
等她走远了,君泓才偏头问向身后的詹春,“本宫最近又惹着他了?”
詹春想了想,“大概是您把他调到礼部去的事吧!”
君泓于是心情大好,“谁叫他敢让七弟帮忙遣他去户部的?活该!”
叶竞正在书房中练字,忽然“砰!”地一声门被人踢开,手下一抖,一个大大的墨点就掉落在洁白的纸上。
登时一阵火大,“又在发什么脾气了?”
这府中,除了那个丫头,再没有人有这种胆子了。
叶落气呼呼的冲进来,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死死的盯着他。
叶竞被她盯得发毛,而且看样子的确气得不轻,只得放下手中的笔,“怎么了,这么大火气?”
“爷爷,我问你,我之前在家里的那些事,是不是你在皇帝面前说的?”
叶竞顿时有些心虚,“哈哈,我不就是说我有个乖孙女么?随便闲聊两句。”
“闲聊?您跟一个皇帝闲聊这些干什么?”叶落快哭了,“这下可好,被那个皇帝掂记上,我哪有什么安生日子过。”
“落落,你在说什么?”叶老太爷的心一抖一抖的。
“我敢断定,那个皇帝一定在打我的坏主意。”叶落一掌拍在桌子上。
叶老太爷的心也跟着剧烈的震动了一下,“落落,你该不会是说皇帝看上你了吧?”那他真的是要哭了,那个死小柏子,做落落的爹还差不多,敢打她的主意,明天他就去跟他拼了。
“是啊!”叶落咬牙切齿。
“果真是这样?”叶竞也是一掌拍在桌上,“哗啦!”一声,那张可怜的桌子就散落在地上宣告了生命的终结。
他袖子一捞,就往外走。
“爷爷你去哪里?”叶落在身后喊道。
“进宫!”叶老爷爷头也不回,疾步如风。
“老太傅是去哪儿?”风间影端着茶进来,看着叶竞的背影问道,“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去找皇上理论去了。”
“理论什么?”
叶落趴在桌上,“别管他的了,风间,我饿了,去给我拿吃的来。”
“好,那你要吃什么”
“一份乳鸽,一份炒肉丝,一条蒸鱼,嗯,随便来两个素菜吧,哦,拿两碗饭。”
“好!”风间影转身要走,叶落又叫住了他,“那是我要吃的,你要和我一起吃的话,你得再多加一倍。”
风间影的嘴角狠狠一抽,“公子,幸好叶家有钱。”
他一出来,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对等在一旁的桑榆说,“等她吃完饭,再把风间国的情报给她看。”
桑榆点点头,隐在了树阴后。
风间影走进厨房,“多弄几个菜,公子饿了。”
公子饿了,说明真的要准备很多,大伙都心领神会的忙开了。
叶落吃了一会儿,伸伸懒腰,“桑榆,进来吧。”
风间影诧异的抬头,叶落笑笑,“我知道先前桑榆是和你一起来的。”
“什么都瞒不过你。”
“有时候,太过聪明,也不是一件好事。”叶落坐直了身体,桑榆递给她一封信,“今天刚收到的。”
叶落将信打开,看完之后,面无表情。
“公子?”风间影有些担忧,走过去,轻轻的按住她的肩,果然如他所料,那个风飞絮和公子是认识的。
叶落闭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你们先下去吧。”
风间影收拾好东西要走,桑榆却没有动,风间影推推他,他抬起头来,平静的看向叶落,“公子,那混进宫中的那个花间国奸细怎么办?”
叶落摇了摇头,“桑榆,你让我想想。”
风间影连拖带拉的把桑榆弄出房去,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这个老桑树疙瘩,臭榆木脑壳,没看见她在伤心吗,还在那穷问不舍的。”
桑榆拿开他的手,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那样的人,不值得让她伤心。”
风间影愣了愣,清咳一声,“桑榆,你一点都不疙瘩,真的。”
桑榆瞟了他一眼,“那当然,我的名字,是小公子起的。”
屋内,叶落坐了很久。
直到夜幕降临,她才点燃了灯,灯光中,她双眼明亮如辰星,闪烁着忽明忽暗。她取开灯罩,将信纸放在灯上,慢慢点燃,然后,化为灰烬。
推开房门,她走到院中,没有用轻功,顺着一个木梯,爬到了屋顶。
躺在屋顶上,可以看满天星子,平静而美好。
即便是有眼泪,也会慢慢倒流进心底,不会在脸上留下半点悲伤的痕迹。
“公子,咱们先下去,好吗?”夜已经深了,寒气慢慢加重,风间影拿着披风盖在她身上,可是仍然挡不住她身上的凉意。
“不,我想再坐一会儿。”
“公子 !”
她将双手枕在脑后,一瞬不瞬的望着皓瀚银河,“风间,你知道吧,天上一个星星,地上一个人,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星星。”
风间影低声道,“公子的星星,一定是最亮最美的那一颗。”
“是啊!”叶落喃喃道,“最亮的那颗星星,离其他的星星都很远,其实真可怜。”
“公子,”风间影忍不住了,“那个人,不值得的。舍得叫公子伤心的人,绝不会是公子的归宿。”
“不,”叶落摇了摇头,偏过脸来看向他,“你以为他要和那个湘云郡主共结秦晋之好,所以我在伤心吗?”
“公子……。”
叶落笑了,双眼弯弯如一泓秋水,“我是在心疼。”
师兄,去娶一个你不爱的女人,你的心里,该有多痛苦?
师兄,你的心里,是怎么痛的,是不是也是一样,有如刀片一下下的割着,鲜血淋漓,却不敢喊,不敢叫,眼睁睁看着心碎成片,还要强作欢颜?
她的手,慢慢握紧。
即使,已经无法和他相伴,也希望他能收获真正的幸福。
不该是这样的,师兄,以你之能,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你走到这一步?
“落落!”清雅的声音极轻极低,她却一下子听到了,连忙翻身坐起,就看到全身裹在披风里的叶知,站在屋檐下望着她。
她连忙从屋顶上跃下,一把扶住了叶知,又气又急,“这么冷,你晚上跑出来做什么?”
“我听厨房说你今天胃口很好,吃了很多菜。”她是很能吃,可是,吃得特别多的时候,就是她情绪异常的时候了。
“能吃是福,哥哥,你担心我长胖了吗?”
叶知皱着眉头,“吃那么多东西,落落,谁惹你不高兴了?”
叶落将头埋到他颈窝处,“哥哥惹我不高兴了?”
“我怎么了?”
“这么大晚上还往外跑,穿得不够厚,又影响了睡眠,哥哥不听话。”
叶知哑然失笑,“好,我这就回去。”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来,“怎么心烦都好,不能在屋顶上睡觉。”
知道她有心事,她若不肯说,他也不舍得逼她。
“好的,我知道了。”叶落朝他招招手。
叶知这才回去了。
等他一走,叶落马上回头,“风间,桑榆,马上查一下周围有没有的盯梢,若有,立刻解决,不管是谁的人。”
桑榆上前一步,低声道,“大公子出小院前,已经让我检查过的,我确定万无一失。”
叶落松了一口气,“你说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所以什么都没说。不过,大公子听见送饭的人说,你今天吃了很多东西,他才起的疑心。”
“嗯,那就好!”叶落点头。
“那宫中的那个奸细……?”
沉默了一会儿,叶落道,“让他回花间国,但是不准伤他。”
“是!”
桑榆离开,风间影将披风披到她身上,“那人是个威胁,你不对他下手?”
女人总比男人心软,混进宫中的是风飞絮身边的八大亲卫之首,冥阁。她和他相识于少年时,也就和这八大亲卫相识于少年时,她知道对于他来说,这八大亲卫意味着什么,这叫她怎么下得去手?
或许,她的心软,也在他的算计之中!
他明知道,只有她和她□□出来的人,才识得破他所授的易容术和追踪丸。
叶落自嘲的一笑,这世间,无处不算计!
当夜,东宫中收到的情报,从叶知出门起,到叶知到屋顶上睡觉止。
君泓问,“屋顶上睡觉,然后呢,总不能一直睡吧?”
易惊鸿眼也不抬,“然后,叶府的侍卫换了位置,我们的探子怕被发现,就离开了。”
君泓点点头, “这个人怎么喜欢在屋顶上睡觉呢,硬梆梆的他也睡得下去!”
拿着手里的情报又看了一遍,“这叶知真的是太能吃的,而且今天吃的好像异常的多。”
易惊鸿眉心微拢,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君泓说完话,忽地又想起了什么,将案后之前收到的情报又翻了出来,好一会儿,他“啊!”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殿下?”易惊鸿问道。
君泓站起身来,“本宫想到了,上次叶知吃得特别多的时候,是科举提案被反对的那天,然后是前几天被安排到礼部,今天虽然本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出宫时盯着本宫的样子好像很有怨气。这就说明,叶知今天心情不好。”
他抓起桌上的几张纸,一一铺开,“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吃得特别多,然后到屋顶去睡觉。”
易惊鸿看着君泓的方向,若有所思。
而君泓,还在那儿念叨,“可是他今天,究竟是在为什么不高兴?”
“咳!”易惊鸿清了清嗓子,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太子,您说宫中有奸细的事,我们现在已经查完了,基本上确定到十个人身上,您来看看。”
“好!”君泓走过来,开始跟易惊鸿慢慢分析。
直到天色微明,他们才得出结果,锁定在可以接触奏章的一个太监和一个叫李言敏的侍卫身上,君泓一拍桌子,“去,叫叶星扬把这两个人给本宫控制起来。”
“是!”易惊鸿领命而去。
“对了,”君泓又补了一句,“去叶府看看,叶知还在屋顶上睡觉没?”
易惊鸿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跌倒,怎么这位殿下还没忘了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