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颖的生日party定在周日中午, 一大早小姑娘就打电话催着豆豆过去了, 吃完早饭怀月送豆豆过去,李先生又十分客气地留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她告辞出来, 觉得十分无聊,便随意地在小区里散步。
冬日的阳光洒在身上, 暖暖的。怀月想起读大学那阵子,星期天, 四个女孩躲在被窝里不肯起床, 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鲁风打电话上来,总是给她们买好了4份早餐。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 大家都羡慕她有个知冷知热的男朋友, 连带着整个寝室都受益无穷。
其实她和鲁风也有过很多美好的记忆,那个时候, 她相信鲁风心里也许真的只有她一个, 假期里回家,什么都替她准备好,包括外套口袋里打出租车的零钱。
可谁知道有朝一日他们竟然会走到这一步。
她想起昨天中午老师约她吃饭,跟她说鲁风很后悔,问她能不能一起去海南, 一家人团团圆圆地过个年?望着老师殷殷期盼的眼睛,她好半天不知如何开口,最后摇了摇头。老师流着眼泪问她为什么, “因为已经不爱他了,爱他的时候倾尽了全力,一旦不爱了,想不到会是一片空白。”
她说的那样坦白,老师无奈地看着她叹气,说鲁风真是个不知惜福的人。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一个不知惜福的人。陈瑞炀对她也算情深,在她那样地拒绝了他之后,仍然一心一意地等着自己,他虽然再也没有表示过什么,可她知道他还在等自己。
女人的直觉往往是很准确的,有时她不经意的回眸,总能对上他关切的眼神。工作上更是不露痕迹地关照她,所有细节都替她安排得周周道道。她那次生病,高烧不退,查不出原因,缘缘告诉她是陈瑞炀动用关系为她一次又一次请了顶级专家会诊,急得自己人都瘦了一大圈。
病好后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从不提起此事。她只能遗憾除了更努力地工作外自己实在无以为报。
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是冷心冷肺,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偏偏不肯接受。
耳边似乎又响起陈瑞炀的叹息声,那是拍卖会后的酒会上,她心不在焉地第三次打翻了酒杯,陈瑞炀一边给她递毛巾一边叹气:“怀月,需不需要我去打听一下他在哪个医院?”
她惊慌失措地看着他摇头,愧对他的强颜欢笑。
“不要总是约束自己,到头来会受更大的苦。”他望着满室的觥筹交错,似乎是在劝她,又似乎是在感慨。
怀月的心中有微微的痛,拒绝鲁风,她觉得轻松,而拒绝陈瑞炀,却只觉得难过。
她默默地走回自己家,到了门口,发现姬君冶正在等她。
“怀月,你在家啊!”姬君冶略显尴尬地问。
姬大小姐很少这样小心翼翼的时候,怀月顿时警惕起来,微微点了点头。
“豆豆呢?我带他去和莱西玩啊。”
“他同学过生日,就住河边,我刚把他送过去。”怀月推开花园门进去,正准备合上,姬君冶推了进来。
“你这些青菜长得好好啊,我看着就想吃了。”姬君冶看着菜园咽了口口水。
怀月忍俊不禁地看着她,从没见过有人对着青菜咽口水的,又不是兔子。“你要是喜欢尽管来剪,我只是种着玩,也吃不了多少。”
“好啊,我一会儿就来剪,现在外面的青菜我都不敢吃,怕有农药,更怕有激素,听说有种生长素,晚上喷一喷,第二天能长出一大截来,那我肚子里的宝宝十个月吃下来,还不得吃成跟我一样大。”姬君冶摸了摸尚平坦的小腹,“怀月,这次我真的怀孕了,去医院检查过了,千真万确,两个月了。”
“真的?”怀月也替她高兴。上次没怀成,姬君冶嘴上满不在乎,心里还是不得劲儿的,哪个女人做不成母亲会高兴啊,这下总算心想事成了。
“真的,所以我才逼我哥哥回来的。”姬君冶得意忘形道,话一出口觉得不妥,又赶紧解释,“不是逼,他本来就想回来了,刚好碰到我这件事。”
怀月淡淡一笑,“确实是大喜事,该回来。”
姬君冶一边观察怀月的神色一边字斟句酌,“怀月,真是对不起,我之前一直没跟你说我哥离开的原因,他不让我说,可现在……”现在她一定得说了。昨天晚上哥哥从超市回来后就一直坐在客厅里发呆,问他要莱西的狗粮,他只是茫然地看着自己,似乎完全忘了这码事。也不知他为了什么事,本来是不想他整天闷在家里才以买东西为借口让他出去走一走,没曾想适得其反。她当时虽然嘴里没问,心里却清楚一定是哥哥又想起了怀月。
“小冶,别说了。”怀月慌忙打断道,“都过去这么久了,大家都忘了吧。”她想到那个青春洋溢的女孩,更加觉得没必要旧事重提。
“这事确实是我哥做得不对,你不知道他有多后悔……”
“不要这么说,”怀月急道,“你哥哥的病我早就知道了,我给他做专访的时候他就对我说过。得了这种病,不光本人痛苦,家里人也不好过,小冶,我能理解,当时你一定也很着急。豆豆生病的时候,我也是谁都顾不上,一心只要他好起来。”
姬君冶又感动又难受,显然怀月是误会了哥哥不告而别的原因,自己是否应该让她误会下去,给哥哥一点回旋的余地。“虽是这么说,不过时间过去这么久,我哥总是对你少了一个解释。”
“解不解释都无所谓。”怀月道,“我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女孩,自己想想也就想通了。曾经也接触过一些这方面的资料,知道某些药物用下去,或者采取一些特殊的治疗方法,病人对以前的一些事会渐渐淡忘淡漠。生病的事谁也把握不住,不用觉得歉疚。”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她心里再觉得委屈,表面上也只能风轻云淡装洒脱了。
姬君冶听不出怀月这样讲到底是因为生气还是真的无所谓,见她一脸平静,生怕她把哥哥的病想得太严重,那样的话也许再也不肯回头了。忙道:“你都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资料啊,什么特殊的治疗方法能让人变得傻了似的,我跟你说啊,我哥一点没傻,也没忘了以前的事,他只是不敢面对你,有些话说不出口,你也知道他的性格,本来就不太爱说话的。”
怀月见姬君冶一脸严肃,后悔自己把姬君陶的病说得太□□裸,姬君冶作为病人家属当然会受不了,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这种病症状各异,至今医学界也找不到一个权威有效的方法,所以治疗手段五花八门,不是还有用催眠疗法什么的,听说对某些人就特别管用。”迟疑了半晌,又轻轻道,“别为难他了。”
他是那么骄傲那么敏感又脆弱的一个人啊,这样的病,让他如何对自己启齿解释?面对姬君冶的一脸焦急,怀月觉得自己这一年多来郁积在心里的委屈忽然就淡了下去,反而开始担心姬君冶的不管不顾会令他为难。“小冶,我真的过得挺好的。”
姬君冶心里叹气,如果不关心不在意,哪会去查这么多资料啊。哥哥这样不告而别,她非但不埋怨,还一个劲儿地给他找理由,这么好的女人,哪里还找得到。也确实不枉哥哥这样心心念念想着她了。想到这里,心里怜惜更甚,柔了语气道:“别不理我哥,和他谈谈好吗?”
“我们昨天在超市碰到了,哦,莱西的东西还在我家里,昨天豆豆乱七八糟地给一起拎回来了,我这就给你去拿。”怀月急着往家里走。似乎一切已成定局,何必让彼此尴尬。怀月又一次想到那个女孩,年轻得让她嫉妒。
原来哥哥昨天晚上真的遇到了怀月,怪不得回来那么沮丧,姬君冶在心里责怪哥哥,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抓住,听怀月刚才那话的意思,分明就是没向她解释过,哥哥到底怎么想的,难道真的要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投入别人的怀抱?
她急匆匆跑进屋里,对正坐在沙发上逗莱西的姬君陶道:“我刚才在门口和怀月说了会儿话,看得出她还是很挂念你的,一会儿她送莱西的狗粮来,哥你好好跟她说说话吧。”
姬君陶头也不抬道:“她不会来的,她就要结婚了。”
“结婚?”姬君冶吃惊道,“谁说的?她刚刚没说起啊!”
“豆豆说的。”姬君陶轻轻抚摸莱西的背,黯然道:“小冶,我很后悔。”
“豆豆的话怎么能作数!”姬君冶急道,“我现在就去问问她,她喜欢你,我看得出来。”
“那是过去。”姬君陶定定地看着莱西,“我昨天前思后想了一夜,她以前虽然担心我的病,可大概也是确实有点喜欢我的,不过现在,……”他不知不觉中加重了手中的力度,引来莱西一声呜咽,“我昨天给豆豆买零食,她竟然要把钱算给我,小冶,她这是想告诉我,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她还喜欢你,她刚刚跟我说她能理解你的不告而别,她还看了很多抑郁症的资料。”
“如果她还喜欢我,哪会不怨我,”姬君陶站起身,“小冶,之之快回来了吧?我送她回新加坡去,离开了这么久,我已经不太适应这里的冬天了。”
“不行。”姬君冶大喊道,“哥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去看看,这个怀月说去给莱西拿东西,这么那么慢!”
姬君冶打开门,见门前静静地躺着两包宠物食品,空阶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