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萌红肿着眼睛胡搅蛮缠的问他是否喜欢过宁橙, 那天在摄影棚里的对话令她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她一直强忍到结婚后,再加上怀孕引起的胸闷燥热感,终于忍不住在今天爆发了。
曲烨再三保证他和宁橙清清白白, 然而筱萌却认为表面的清白并不代表心里有鬼,便让曲烨当着她的面删除宁橙的手机号, 曲烨为了息事宁人,只好将手机递给筱萌, 让她亲手删除。
动手以后, 筱萌总算安静了会儿,殊不知宁橙有两个号,并且被曲烨分别设定了不同的称呼。
曲烨进浴室洗澡后, 筱萌还在查看他先前的通话记录, 她的理智告诉她那短短几分钟说不了什么惊天秘密,但是情感上又过不去那道坎儿, 于是她跑出卧室到阳台透气, 想也不想的打给了邵承。
邵承正在饭局上应酬,被人连灌了几两白酒,又搀着喝了一杯不知是啤的还是红的,咕噜下肚后上了一回厕所,靠在走廊上清醒时, 便接到了筱萌的诉苦电话。
筱萌哽咽的将那天在摄影棚外听到的事讲了一遍,语焉不详,但邵承还是听懂了。
他和正从包厢里走出来的部门经理招了招手, 示意他先进去顶着,然后烦躁的揉乱头发,又扯松领带,沉着嗓子说:“筱萌,曲烨和橙橙之间什么都没有,你太多疑了。”
“我怎么多疑了,那个女人亲口说的,要不是她知道些什么干嘛那样说,难道她事先知道我会在门外所以故意说给我听的吗?”
“那也有可能是她误解了,我相信她,你也应该相信你的丈夫,他是你自己选的。你想想结婚前为他做的那些事,别老钻死胡同。”
说到这里,邵承已经忍到极限,吐了口气:“行了,我还有事,你想通了就赶紧睡吧,很晚了,晚安。”
通话结束没几秒钟,筱萌又打了过来,邵承咒骂了一声,按掉,又将她的号码设成拒接来电,靠在墙边平复着燥意,最后还是拨打了宁橙的电话,哪怕是听听她的声音也好,只是求一个安心。
不料,宁橙手机关机,座机也无人接听,邵承想求得安心却换来了更深层的不安。
邵承试了几次,皆未果,心情已经糟糕透顶,返回包厢后又喝了几杯,便叫助理司机送他到宁橙家楼下,一路上,他用自动重播功能不停地打她的座机电话,而一遍又一遍的忙音却告诉他,宁橙没有回家。
她去哪儿了?他懊恼的发现自己竟然猜不到。
性格使然,邵承不见棺材不掉泪,被助理司机扶上楼后用备用钥匙开了门,回身关上门,摸着墙找客厅顶灯的开关,却怎么都摸不到脉门而作罢,一路跌跌撞撞的走进卧室,隐约见到床上起伏的人影,半跪的栽倒在床边时,听到细微的喘息声,这才松了口气。
邵承扭开床头灯,将灯光调到最微弱,迷蒙着眼盯着熟睡的宁橙,她将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皱着眉,双颊酡红,模样越发迷人。
酒精已经上了头,邵承将宁橙拽进怀里,心跳却未能因此而平复,反而逐渐急促。
宁橙被一团火包围着,此时又加了一团火,她动弹不得,似梦非梦,呼吸也有些急促,想扯开睡衣的衣领透透气,却发现好像有种力量抢在她前面做了这一切。
邵承原本还是心乱如麻的,生怕她像上一次出差一样不告而别,再加上筱萌说的那些话,令他一直引以为豪的自制能力终于土崩瓦解,他需要尽快见到她,想也没想就赶来了,更加没有设想过假如屋里没人又将如何。
幸好,人还在,就在床上,在他怀里。
邵承凑过去,唇就靠在她的嘴角:“橙橙。”好似呢喃,并不是真的想叫醒她。
“别离开我,橙橙,我爱你。”
一切都在今晚尘埃落定……
天蒙蒙亮的时候,邵承率先醒来,是生理上的苏醒,因为得到过一次纾解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他疑惑的看着怀里的女人,手臂收紧的同时,一手探向她的额头,这才惊觉怀中异常高热的温度是怎么一回事。
邵承叫了几声,没人应声,他又试了几次,宁橙才半睁开眼,微微张嘴,眼神涣散。
邵承僵住了身体愣了几秒钟,立刻翻身下床,顾不得遮掩奔到客厅,但由于血液还未完全畅通,他的步子有些不稳,头晕来袭的那一瞬间,手肘不慎撞在茶几的玻璃板上,“咚”的一声整个人栽倒在地,拉倒了玻璃板,玻璃摔掉了一块儿,割破了他的手臂和手心,钻心的痛。
邵承顾不得安抚手臂上的麻筋,用另一只手拿起茶几下隔层的医药箱跑回卧室,迅速拿出酒精和棉花,缓缓擦拭宁橙的腋下,后背,胳膊以及腿上、脖颈等处的脉搏,然后从柜子里找出新棉被将她裹住,再走进浴室接了一盆凉水,从冰箱里找出冰块倒了进去,拧干浸在凉水里的纱布再折叠成三层平铺在宁橙额头上。
宁橙半抬起眼看着他,邵承意会,用棉花沾了凉白开擦拭着她干裂的嘴唇,想了一下又从医药箱中找出枇杷膏口味的口含片塞进她嘴里。
“对不起,对不起。”邵承跪在床边,双手捧着头,懊恼的语无伦次。
宁橙默默地看着他,默默地流下眼泪,从未想过会有一个男人跪在床边祈求她的宽恕,而她却惜字如金。
邵承用手抹去她的眼泪:“别哭,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邵承宁可她说两句重话,也好过这样无声的指控,然而,当宁橙的嗓子被口含片滋润过后的第一句话却是:“你流血了。”
顺着宁橙的眼光审视自己,邵承这才发现右小臂一半的皮肤已经被染红,他用手一抹,伤口被手上的酒精滋扰,犹如乱针扎过一样疼得发麻。
邵承“嘶”了一声,扭曲着脸望向宁橙,正逮住她眼中的担忧,心里顿时松了一半。
他凑上去吻了她一下:“我去冲冲,你睡会儿。”
邵承起身离开,宁橙的眼神落在棉被上一抹红色,此时看在她眼里无比刺目,她想到昨晚发生的一切,恨不得钻进棉被里永远不出来见人,但是她连动弹的能力都被剥夺了,病毒已经侵蚀了她的每一根骨节,脑子也昏沉的仿佛灌了铅,一时之间还拼凑不齐事情的全部经过,只有下身传来的酸痛在提醒她,她在生病,而且就在几个小时前和他发生了关系,只是不知道这种酸软的感觉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那回事。
宁橙的视线又投向地上的棉被,那上面还残留着汗水和一些液体,她知道那些是什么,足足瞪着它一分多钟,难以想象它们由来的过程,终于不忍再看,索性闭上眼视而不见,脸上的温度一瞬间攀升了顶点,心里也憋闷的恨不得疯狂大叫。
邵承走出浴室后捡起地上的棉被,扯掉被套,扔进浴室的洗衣篮里,扭开相连洗衣机水管的水龙头,靠在洗衣桶边出神的看着里面缓缓被注满的水,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邵承擦净了手,又快速收拾好床边狼藉的衣物、棉花、纱布、血渍,从卧室到客厅,又从客厅到浴室,来来回回穿行了五六次,洗衣机也宣布完成了任务,他甩干了床单晾在阳台,望着它又出了一会儿神,折回卧室用宁橙和自己的手机分别向两人的公司请了假,又坐在床边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宁橙又一次睁开眼睛。
“你需要什么?”邵承倾身拿掉她额头上的纱布,重新换了一块儿。
宁橙说:“我想喝水。”
邵承倒了温水,将她半扶起身喂她喝了半杯,说:“我看到你的药箱里都是西药,不能再吃了,你家里有没有中药。”
按照宁橙的指示,邵承又从客厅里找出几种家庭常用中药,根据说明喂她吃了几颗,还是有些不放心道:“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去医院吧。”
宁橙微微别开脸:“我不想让人看见我这样。”
邵承知道她在指什么,愧疚感击溃了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对不起,原谅我,我昨天一定是疯了,我禽兽不如,我伤害了你。”
这话就像是□□,再次惹出了宁橙的眼泪。
邵承耐心的擦拭她的眼角,又用护唇膏涂在上面:“别哭,对眼睛不好。”
邵承从不知道女人的眼泪会让人尝到凌迟的痛苦,仿佛正在一刀一刀割掉他的血肉。他扭曲着脸,颤抖着指尖轻抚她的眼角,希望她能饶过他,也饶过自己。
然而宁橙的眼泪愈发的汹涌,邵承知道她需要发泄,和她指控的眼神对望了一秒便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拉开她身上的棉被钻了进去,不顾宁橙的挣扎将棉被重新缠在他们身上。
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拂过她的耳后:“别用眼泪伤害自己,如果你需要发泄就咬住我……”
未等话落,宁橙尖厉的牙齿便刺进他的肉里,她的腮帮子都在咯咯酸痛,可能下一秒牙根就会折断,她尝到了血腥味,却更刺激了破茧而出的愤怒,牙齿在肆虐,所到之处徒留一片血肉模糊。
从头到尾,邵承都没有吭一声,心甘情愿的领受惩罚:“橙橙,我错了,可我不后悔,你是我的了,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
他想小孩子抢玩具一样将所有成人式的理智驱逐出境,怀抱着心爱的战利品又瞬间化作最卑微的鸵鸟,虔诚的将脸埋进沙丘里,祈求流沙的抚慰。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完全得到你。我知道你一直在犹豫咱们的关系,你总是为及时抽身做准备,你在给自己留后路,你不确定和我能不能走下去,这些我都知道。”
可我无能为力。邵承心里说。
“我不许你走,你可以恨我,但是你再也离不开我。”
邵承每说一句,胳膊上的齿痕就更深了一分,他们的肉体和精神都留下永久的伤痕,谁也不能抹灭这些,他们都残缺了,只有依偎在一起互相舔舐伤口才能圆满,没人能改变。
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刻进宁橙的心肉上,眼泪滑过脸颊,流进嘴角,刺激着她的味蕾,和他的血同样的咸,血和泪用这样的方式结合就如同昨晚的疯狂,象征了他们更加的密不可分。
宁橙痛苦的发觉邵承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他看穿了她的畏畏缩缩瞻前顾后,在此时无情的揭发了她自以为掩藏的极好的小心思。
她虽然整日都奔波于装修和家具,然而心里却并不确定是不是要拥有它们,她每选一件心仪的物件,都会有种不切实际的念头,好似它们并不是为她准备的,好似他们最终不会结婚,然后她回归安静宁和的生活,他慢慢消失在视线里。
连日来,她的心和她的双腿一样,从未踏实过,颠簸起伏总是患得患失,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正视这一点,却被邵承三言两语的道破了。
他说他不许,到死他都会留在她的生命里,她赶不走他,肉体上的沦陷远远比不过精神上的承认。可能,在历经这一场天翻地覆的轮回之后,他已经化作了泥沼中的水草,绵密缠绕住她的双脚,永远困在湖面之下,自此她的精神再也不允许她逃开,她的后路在心里被人生生掐灭了,生命里强制住进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