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误入妻途 > 26、27 修全文阅读

曲烨看了她一眼, 按灭了烟蒂, 并没有对她的着装表示看法,而是将茶几上的茶杯递给她,又用手拨了拨她蓬乱的湿发, 看到她肩膀上已经泛起了鸡皮疙瘩。

他的手搭在她肩上:“紧张吗?”

“不紧张。”筱萌扯着嘴角,明显是在撒谎:“可以开始了吗?”

“别着急, 你先吃点东西,紧张过度会引起胃痉挛, 你先垫垫底。”曲烨从背包里掏出三明治。

筱萌没再坚持, 坐在椅子上开吃,她吃得很慢,一直关注着曲烨的动作。

曲烨并没有回以注目礼, 这样令筱萌越发放松, 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才决定成全自己的好奇心:“宁橙找你干嘛?”

“没什么事, 她想看上次摄影展的所有作品。”

“她不是去过么, 还没看够?”

“没看全吧。”

这是一个没什么进展的话题,筱萌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心里犯着嘀咕。

等曲烨摆好所有摄影器材,又调好了灯光,筱萌没等催促便坐到床上, 盘着腿,一手捋了捋头发,然后又去翻背包里的梳子。

“别梳头, 就这样。”曲烨提醒道,然后站在摄影机后面,盯着她潮红的脸:“你可以和我说话,随便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些让你高兴快乐的事。”

闪光灯“啪啪”的响了两声,将筱萌呆滞的坐姿存了证,筱萌却还没有准备好,连忙摆手说:“先别照,我还没准备好!”

曲烨不听,又连着抢拍两张:“我要的不是死气沉沉的pose,我拍的是你这个人。就算你对着镜头龇牙咧嘴,在我眼里也是美的。”

筱萌要笑不笑的斥了一句:“你才龇牙咧嘴。”

很快的,筱萌开始舒展线条,逐渐放松了身体上的每一块儿肌肉。

曲烨抢拍了数张,却很快发现她背部两端的肩胛骨有些不对称,左边的更为突出,于是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又眯着眼伸出一只手指比划着,试图找出最对称的角度。

“怎么了?”筱萌见他停下来,一手下意识摸向后背。

“你两边的肩胛骨不一样高?”

筱萌转过身来,有些紧张:“是啊,每个人都有缺陷的。”

然后,她皱着眉咬唇,又补充道:“宁橙还是长短腿呢。”

曲烨一愣:“长短腿?”

“是啊,你没发现她左右脚的鞋跟子不一样高么?”筱萌别开脸,不想被曲烨看穿心思,尽管她在这时候小人之心了。

“你观察的还挺仔细。”曲烨又回到镜头后,抓拍这个角度。

筱萌却以为曲烨是在讽刺她,扬高声音:“女孩子对这些本来就很敏感,是你没有注意。”

曲烨不接话,迅速的按下快门。

筱萌不想提起宁橙,就像她不想宁橙再一次成为他们之间的话题一样,尤其是这个时候。她渴望她和曲烨之间只有彼此,没有旁人,反而忽略了爱情从来都是与旁观者有关的道理。

筱萌盯着镜头,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将旁观者驱逐出境的办法,于是缓缓露出笑容:“我可以擦护唇膏吗?”

不等曲烨答复,她从包里拿出护唇膏对着镜头涂抹着,眼神柔和:“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筱萌不需要曲烨的回答,也知道自己的唇形有多完美,更加知道此时她不需要任何化妆品就足以诱惑一个男人,护唇膏只会锦上添花。

“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在上海见面的场景么,当时我跑到你面前问你‘你在干什么’,你就像现在一样只会按快门,嘴里还叼着一根烟,你说‘我在拍你’。”

筱萌向前挪动了存许,继续说:“我又问你‘我值得让你拍吗’,你说,‘太值得了’,然后我问你叫什么,你说你叫曲烨,‘曲有误,周郎顾的曲,华才方烨烨,王道正平平的烨’。记得么?”

曲烨的眼睛掩藏在镜头后,筱萌难以窥伺,但是通过小小的镜头而四目相交,这更能激发她身为女人的优越感。

此时此刻,她不需要被男人深情的注视,也不需要男人对她说“我爱你”,她便可以从曲烨按快门的频率来判断自己是否迷人,他手指的速度越快就说明他越兴奋,这就是对她的肯定。在曲烨的世界里,眼神和镜头是一回事。

“我第一次喜欢一个男人,不是邵承哥哥,虽然他很优秀,也不是阮齐、老赵那样的人,虽然他们都喜欢逗我开心。我喜欢你,你从不哄我,也无所谓我的存在,你让我觉得我就是一块儿贱骨头,可是我就是喜欢这种感觉,因为你让我觉得我还活着,活的很真实,我不需要再为了爸妈、邵承哥哥、朋友们、长辈们的几句赞许和点头微笑而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完美。人有完美的吗,为什么别人都可以不完美的活着,我却要为了这两个字挣命?”

这是筱萌头一次在曲烨面前袒露心声,或许对于女人来说,当身体都可以袒露时,心声也无所谓保留了。

“曲烨,你就是我的不完美,我喜欢你,就喜欢你是曲烨。”

她左右甩了甩不停滴水在肩膀和胸前的湿发,又向前挪动了几步,耳边响起的快门声仿佛成了世界上最好听的交响乐,而她就是最有身价的女高音,这是她的专场秀,没有爸妈,没有邵承哥哥,更不会有宁橙。

……

筱萌清楚地记得,在后来那件事发生的同时,自己那样问曲烨:“我是你第一个女人吗?”

她期待又恐惧,她也知道这个问题是多余的,她改变不了历史,但还是问了。

曲烨说:“当然不是。你在乎吗?”

望着天花板,筱萌很想说她不在乎,但却问出了另外一句:“那我能当你最后一个女人吗?”

筱萌知道,她在失去最重要的东西的同时,也得到了另一件最重要的东西,她得到了喜欢的男人。

筱萌就势趴在他胸口上,闭着眼,眼角还挂着泪痕:“曲烨,我爱你。”

话音方落,门铃声急促的响起。

门铃之后,接踵而至的是拍在门板上的声音,一下一下,越来越大声,那个拍门的人手一定很痛。

曲烨和筱萌面面相觑,他刚走几步就听筱萌在身后喊道:“别开门!”

然而曲烨却说:“没事,可能只是找错人了。”

筱萌看着曲烨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屏住呼吸听着开门声,以及门口突然响起的另一道声音:“真的是你。”

筱萌还来不及躲起来,就见抢在曲烨前面冲进来两个人,正是她的邵承哥哥,和宁橙。

而筱萌唯一可以做的,只是用被单裹住自己,不敢直视来人,这是她有生以来最尴尬的一次。

曲烨走回来坐在床沿,挡在筱萌身前,他不需要发言,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而邵承的第一个动作,只是走到旁边,将灯关掉,然后背对着两人叹了口气:“你们收拾收拾,我们去外面等。”

宁橙随邵承出了门,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她的脸色仿佛比受过惊吓的筱萌还差,一走出门口便无力的靠在墙上,眼前发花,直愣愣的盯着地面,手心里全是汗。

宁橙不知道她做的到底对不对,即使她现在已经感到了后悔,她却依然难以以此判断在这件事里,她到底是审判者,还是告密者。

她想起一句英文对白:“there are things thatdon\'t wanthappen but haveaccept,thingsdon\'t wantknow but havelearn,and peoplecan\'t live without but havelet go.”

意思是:“总有一些事,我们不愿它发生,却必须接受;总有些东西,我们不想知道,却必须了解;总有些人,我们不能没有,却必须学着放手。”

她想,能做到这几点的人都是过来人,因为倘若这句话能提前半小时被她记起,她可能不一定会发出那条短信。

当时,宁橙正和刚出差回来的邵承正在外面享用午餐,他们都吃了七分饱,正准备到马克西姆蛋糕房买点蛋糕回家,回她的家。她已经把他的生活用品打好了包,就等着他去取,只是她没有在午餐时间提起这件事。

宁橙是有备而来的,她事先想好了三种接口准备在关键时刻告诉他。

她的开场白是:“距离产生美,我不想在你那里留下蛛丝马迹,也不希望你的所有物侵占我的地盘。”

如果邵承反驳,她会说:“在你之前我就是个独立的个体,咱们在一起的前提就是不要触及对方的底线,否则你只是逼我躲开你。”

按照邵承以往的行为,他一定还有借口,所以她这时候还可以说:“咱们刚开始你就开始强迫我,我没法和一个不尊重我的人交往。”

宁橙反复默念着这三句话,已经达到了倒背如流的境地,但是她不敢保证自己可以义正言辞面无表情,所以结局很可能是以她失败为告终。

哪知,就在宁橙去洗手间之前,邵承突然擅作主张的改变了他们的行程,顺便将宁橙摊牌的计划打破。

他说他打算先去筱家一趟,筱家的问题一天不解决,他就不能安心,他还计划让宁橙先在筱家楼下马路对面的水吧里等他,可能用不了一个小时,他就会带回一个好消息。

宁橙茫然的问道:“这么快?你自己一个人去么,要不要叫筱萌一起。”

“她?我记得她说今天要去拍照。”邵承说着拨打了筱萌的电话,关机状态。

宁橙眉梢一抖,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于是连准确的答复都没来得及给邵承,便借故去了洗手间,邵承还以为她是因为要面对“摊牌”而紧张。

宁橙在洗手间外的过道上来回打转,一边念叨着“接电话”,一边听着曲烨的手机彩铃,在接通的刹那,她想也没想的问道:“曲烨,你在哪儿?”

她的语气很急切,她也准备好了接下来立刻问他是否和筱萌在一起。

然后电话那边给予的回答,也正巧回答了她将要问出口的第二个问题:“我是筱萌,曲烨正在忙,他叫我问你什么事?”

宁橙心里那个不好的预感越发的糟糕:“筱萌,你们在哪儿?”

“在拍照。”筱萌的声音,比宁橙的还要低。

她们都不自觉地将声音降低到最无害的频率,可能这样听上去会显得更平和。

当听筒里终于传来曲烨的声音时,宁橙并没有因此而松口气,却可以根据对他的了解从他的冷静的声线中得知,他正在工作中,而不是深陷激情。曲烨习惯了叼着烟摆弄器材和拍照,在烟草的刺激下,他更有热情,作品更出神入化。

但是同时,宁橙又想到邵承曾经靠着她的肩膀偷听她讲电话的毛病,不免将这种恶习也对号入座的套用在筱萌身上,于是将声音压得更低:“曲烨,我有事问你,你先走开一下,我不想让筱萌听见。”

事实证明,曲烨也刻意降低的声音正说明了筱萌离他很近,直到他说道:“我很忙,有事长话短说。”

这是他和宁橙的默契,言下之意则是:“我不方便说话。”

宁橙稍稍稳住了声音:“你们是不是在拍照?”

“嗯。”

“正常的照片?”

“正常?那什么叫不正常的?”

“我的意思是……筱萌那天说你要给她拍那个……裸/照。”最后两个字被宁橙含糊带过,吞进尾音后,她将脸转向墙壁,闪过刚从男洗手间走出的一个男人好奇的视线。

“她没说错,我们正在进行。”

宁橙倒吸一口气:“听我说,曲烨。筱萌不是你以前交往过的那些女人,她受不起伤害的,她从小都没遭受过打击,她真的经不住!”

“你到底想说什么?”曲烨的声音很不耐烦。

宁橙知道他又要发怒了,当众出丑或是被人说教都是曲烨的大忌,但是宁橙没法在此时搞迂回劝说的那套了,她只有单刀直入。

“曲烨,如果你不爱她,或是你不能确定以后不会伤害她,就请你今天什么都不要做,她……”宁橙试图用“女人是爱情至上的动物”的理论说服曲烨浪子回头,但是很快被曲烨打断。

“行了,我懂你的意思。她不是明明,我也不是……”打断宁橙的同时,曲烨的声音又被另一道声音所取代:“我去洗澡,等我出来。”

宁橙听得一清二楚,浑身血液倒流,她无力的靠在墙上,等到那边传出了关门声,才气若游丝的说道:“你会毁了她的。”

她的语气就好似已经面临了世界末日,很快挑起曲烨的火儿。

“我不会的。”曲烨从牙缝里逼出这几个字,然后深吸一口气:“你能不能不要老把我想象的那么下流,难道我和她就不能是相爱的吗?还有,要是你真想和那小子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这个时候就是最好的机会,你可以带他一起来捉奸,只要你敢。”

宁橙也不知道曲烨说的是气话还是别有深意,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当然,你也可以带着那小子来阻止这件事,不一定是捉奸。我告诉你,不管是阻止我们,还是来捉我们的奸,你一个人都做不成这件事。我们就在xx酒店419号房,看你是自己来还是带那小子一起来,都随你的便。”曲烨很快报了地点,接着挂断电话。

宁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返回座位的,更加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用第二支手机发这样一条短信给邵承:“你的女朋友和一个男人去了xx酒店,419号房,若你不希望他们铸成大错请尽快赶去。”

短信发出后,宁橙仍靠在墙上待了好一会儿,她想,幸好她有两支手机,也幸好她带在身上,她不愿意面对邵承的询问,更不愿意对邵承解释她和曲烨的电话内容,所以用一个邵承全然陌生的号通知他,就是最好的办法。

若是邵承和她及时赶过去阻止一切,那么今天去筱家摊牌的计划便宣告破产,很有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她了解曲烨,她知道曲烨对同一个女人从来没有“再来一次”的耐性,曲烨极有可能会因为这次的失败而疏远筱萌,那么失去曲烨的筱萌最大的靠山和最近距离的肩膀,便只可能来自邵承。宁橙相信,女人在伤心痛苦时寻找的替补永远是最近在咫尺的那个。

反之,要是他们去晚了,那么邵承是否就不用在筱家人面前独自背负罪名了?筱家的父母只会以为是筱萌的错,与邵承无关。

一正一反的想法同时充斥着宁橙的思想,她不知道哪种更乐观,哪种更消极,她觉得自己很傻,又觉得自己很坏,她痛恨自己是ab型血,就像她受不了自己自相矛盾瞻前顾后的行事作风一样。

她清楚的知道,当她发出这条短信时,也等于给自己种下了一个心魔。

但是宁橙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她回到座位以后,分明见到邵承在看手机,眉毛不自觉地拧起,好似正在分辨某个惊人消息的真伪,但是当她小心翼翼的问他时,他却笑得波澜不兴。

“只是骚扰短信。”

宁橙愣住。

宁橙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如何,也不知道这个时候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算合适,顿了两秒钟才勉强撤出一个微笑:“走么?”

宁橙本想趁着邵承起身买单的时候把他的手机拿过来查看,却见他顺手将手机揣进兜里,几分钟后他折了回来,宁橙还沉浸于自我的纠结中,一时没了主意。

“怎么了?”邵承碰了碰她的发梢,见她仿佛震了一下抬头看着自己,拉其起她往外走,边走边说:“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冷气太冷了。”

上了车,宁橙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邵承放在车载储物格的手机上,邵承几次叫她都没反应,直到那支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宁橙才醒过神。

邵承缓缓减速,一边看着手机上的新短信,顿了几秒钟,豁然踩了刹车,神情凝重。

宁橙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又看向手机,却看不清上面的字:“怎么了?”

只见邵承二话不说,放下手机后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原地调车,一步到位,幸好前后暂时没有车经过,否则依照这样的冒险驾驶非出车祸不可。

“怎么了!”宁橙下意识的抬起右手握住侧上方的扶手。

“筱萌可能要出事,咱们先不去筱家了。”

宁橙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再也无暇顾及早先那通短信是什么内容,只是瞪着前方,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是后悔还是庆幸。

一直到他们抵达目的地,邵承都没有再开过口,仿佛如何避过红灯成了他最值得关注的事。宁橙自然也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虽然她很想知道,但是她发现无论自己做出什么样的猜测,都会在下一秒钟被自己推翻,她不敢确定邵承是愤怒的成分更多一些,还是焦急。

下了车,宁橙才觉得有些脚软,邵承走了过来,拉住她的手,欲言又止眉头仿佛解不开的皱着。

“一会儿不管见到什么都别说话,保持冷静,我会处理。”

“到底怎么了?”宁橙嘴上问道,心里却很清楚不是邵承怎么了,而是筱萌和曲烨怎么了。

他们从餐厅赶过来已经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心底有个声音正告诉她“一切都晚了,一个小时可以发生很多事”,就如同邵承这句话里的含义,然而另一道声音也在安慰她:“没事,也许曲烨什么都不会做,他最怕的就是被束缚,他放浪不羁惯了,又怎么会给自己下套。”

“可曲烨是个男人。”最初的声音又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