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
如果说先前满屏的网友回复劝告乔心跟他分手让展屿怒不可遏, 那么由老白语气平板地念出来的这句搜索关键词则是让他心脏紧缩——
“多少天不联系算默认分手”
“我得承认, 我们小乔同学的逻辑，真是条理清晰数据精确。”老白啧啧感叹，“你看她还认真统计了搜索结果中给出的各种答案, 十天的一周的半个月的一个月的……这是要取中间值呢还是平均值？”
展屿已经听不见他的话了，“分手”两个刺眼又刺耳的字仿佛化作万道钢针直刺入心——那些对他们的情况一无所知却径自发表愚蠢见解的无聊人士！
老爷子这次趁他麻痹大意, 狠狠地摆了他一道，无非就是打着先从距离上分开他和乔心, 再从心理上离间他们的主意。当他发现乔心竟然乖乖地去赴那种宴会时, 的确是被妒火冲昏了头脑，可随即他便意识到了，这恐怕是老爷子故意的。
即便是他敬爱的爷爷, 他也不能容忍他妄图拆散他们！既然喜欢用麻痹对手再釜底抽薪这一招, 那么他也不吝用同样的方法回敬他。
他如老爷子所料的开始和乔心冷战，他也知道这段时间老爷子又对乔心各种明示暗示, 企图让她怀疑他, 怀疑他们的感情。他一刻也不敢大意地让人盯紧了乔心的反应，控制着让他们的关系降到冰点。
这比任何事都艰难——明知道她连他们的家都不回了，还得克制着自己不联系她，焦躁之下身边的一切提醒着他身在异乡的人和事都显得如此面目可憎——也难怪这几天连温天成都尽量不出现在他面前了。
不过他暗地里的安排，也差不多该收线了……
“把你该发的东西立刻发出去。”对老白吩咐完, 顾不得切断电话，他就按下了办公电话上直拨助理的按键——“刘助理，尽快给我安排飞机回国。”
“咦你那边不需要再布置……”
“你只管发你的, 不劳操心。”
伴随着话音落下，通讯也猝然被切断了。老白摘下蓝牙耳机，仰身向后一靠，冲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什么态度！等着回去跪手术刀吧兄弟！
☆☆☆
展飞扬的诊断手术的时间很快到来了。
乔心再次和助手医生和护士们确认完所有细节，深吸了一口气，进入消毒室做无菌准备。
情感论坛中那些评论的确对她很有帮助——原来这个状况比她以为的还要严重？居然几乎所有回复都一边倒的为这段关系下了病危通知书。
所以……还有必要再抢救一下吗？
可是这整件事情，不管是展老爷子的态度还是展屿的行为，都透着一股违和感。她不想再武断地给展屿定罪——那个无辜被摔碎的颅骨先生一号就是前车之鉴。不过，这些天憋屈的窝火也不是假的。
既然她抽不开身去南美找展屿，他也不可能一辈子窝在那边不回来，那么，还是先等他回来吧！看网上的说法，即便是分手也应该当面进行。
而眼下最重要的——她指示着助手启动神外手术机器人——还是被固定在手术台上的那个小小的孩童。
“体温接近临界值，心跳停止。”第一助手王医生低语了一句，“我们……可以算是刚刚‘杀死’了他。”
体征监视器上的秒数开始跳动，他们只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在从展飞扬的颅骨顶部钻孔探入的探头所扫描的图像上寻找那个血块。
血液开始源源不断地被抽出，渐渐充满了血袋，又重新往体内输入。倒计时不停跳动着50、49……
随着血液缓缓的输入，一片静止的大脑中，血液重新流动起来的脑血管逐渐亮起。
“前庭脊髓组织结没问题……中部脑膜动脉也没问题……”
“仔细观察！不要放过任何异状！”乔心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紧注视着围成一排的十几个显示屏幕，口中对其他几位医生强调着。
“倒计时二十秒！”
“……什么都没发现……你们呢？”
“倒计时十五秒！”
“快没有时间了！必须考虑起博他的心脏，不然会有成为植物人的风险！乔医生？”
乔心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眼神仍旧死死地紧盯着显示屏幕。在哪里？乖凝块，快点现身……
“十三、十二、——”
“——找到了！在那里！”乔心眼睛一亮，指着右侧第三块显示屏高叫出声。
王医生迟疑了一下，“你确定吗，乔医生？我并没有看到……”
“我也没有……”二助马医生小声附和。
“在海马体右侧大约两毫米处，准备清除。快，没时间了！”乔心转向两个助手医生，再次确认，“我看见了，虽然很短暂，但是位置我记得很清楚，相信我。”
几个月的共事足以让同科的医生护士了解承认乔心的水平，没有人再继续质疑。手术机器人的机械手臂顺利地带动着探头进入乔心指示的区域，经过一阵感觉漫长实则只有数秒的寻找确认，果然在那里发现了一小块血凝块。
“插管推入……开始清理……”
倒数计时也在继续进行，“四、三、——”
“——清理完毕！”
乔心点了点头，“很好，马上开始心脏起搏。”
……
走出手术室，王医生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拍了拍乔心的背，冲她竖起了大拇指，“真行！”
“还不能完全放松，”乔心摇了摇头，“再过几个小时，才能确定他的神经没有受损。”
“小飞怎么样了？手术成功了吗？”
一个高大的男人迎了上来，略有几分熟悉的长相让乔心微微恍惚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展岭。“手术很成功，还需要再观察几个小时，但不会再有大碍。”
展岭闻言使劲抹了一把脸，仿佛刚刚把一直提着的那口气呼了出来，口中不断喃喃着“谢天谢地……太谢谢你们了……”
乔心笑了笑，迈着缓慢的步伐离开了手术区——之前神经紧绷着完全不觉得，这会儿只觉浑身疲惫，双腿酸麻。
今天这场手术之后，她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一晚了。
☆☆☆
展屿刚走出办公室，接到消息的几个安保人员迎了上来。其中领头的那个恭敬地开口道，“展先生，展老爷子吩咐过……”
不待他一句话说完，展屿向大厅两边站得笔直的几个当地保镖使了个眼色，那几个皮肤泛着古铜色、人高马壮的保镖立刻围了上来，没费什么力气的把这几个安保人员控制住了。
展屿一个眼神也懒得再给他们，大步流星地向门外停着的车子走去。
要不是怕引起老爷子和董事会其他几个老头子的警觉，他早就想把这几双盯着他的眼睛处理掉了！
二十多个小时的飞行，他几乎没有合过眼，加紧手脚把最后的安排落实到位，只待那关键一刻的到来。
飞机在帝新市上空盘桓，准备降落时，天已经黑了。展屿透过舷窗，在底下的点点灯火中试图寻找帝新医院。她一定还在那里忙……
尽管非常想马上就见到乔心，他还是吩咐司机，先去半禾山庄。有些事情，还是先要跟爷爷说清楚。
……
“果然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就这么等不及了？”
初冬的庭院中，大多数树木的叶子已经落光了，粗细不匀的枝丫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展老爷子背着手站在廊下，说话间呼出的白气清晰可见。
“不比爷爷擅长谋算人心。先让我以为您不再反对我和心心，在我不防备的时候强行把我们分开……您带心心去那个活动，目的不就是在于刺激我吗？我是您一手带大的，您比谁都了解我，而我也如您所料，冲她发了火，制造了裂痕……”
“所以你这是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展老爷子没有回头看他，“也亏得我在生意上向来对你放心……这么短的时间内悄悄收购散股，逼你二叔退让，还搞定了董事会那几个老顽固，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展屿微微一笑，“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董事会会议后，爷爷您可以正式卸下担子，安心地颐养天年了。医生也说了，您的病情需要减少操劳，多多休养。”
展老爷子终于回头看向这个颀长挺拔的孙子，眼神中一片复杂。他是中意由他来接手自己一辈子的心血不假，可本也没打算这么快放下权柄。而这孩子向来能力出众，处事稳妥，只是近日来的行事手段……
“你二叔的假账，姑且算他咎由自取；那几个老顽固，我也不想管你是用什么手法‘说服’了他们。不过，你老实告诉我，邱家小子的私生子曝光，崔家忙着内斗，股权反而被外人恶意并购，还有曲家餐饮生意的卫生问题被突袭调查……跟你有没有关系？”
“……罢了，”没待展屿回答，展老爷子又摆了摆手，“不用回答了。”这也算是他逼的——会引起这孩子如此大的反弹，也是让他始料未及。
展屿只是笑了笑，反正爷爷心中已经有结论了，不是吗？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胆敢觊觎他的宝物，怎么能不付出点代价呢……
“那丫头外柔内刚，你不要做的太过分，强求无益。”最终，展老爷子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挥手让他退下了。
他的阻拦在阿屿的执着面前并没有起到作用，那么，如果以后真相暴露而心丫头无法接受，只望阿屿这孩子能记得这句“强求无益”。放手，总好过互相折磨吧……
展屿恭敬地冲老爷子躬身告退。他只是想让一切回到自己的掌控之中而已，爷爷还是他所敬爱的爷爷。
☆☆☆
乔心回到家中，随便冲洗了一番，一头倒进松软的床里，卷起被子，没一会儿就陷入了黑沉的梦乡。
高度紧张疲累的神经系统松弛下来，她睡的昏天暗地。迷蒙中仿佛听到窗外传来阵阵雷声，沉闷而遥远。这大概是在梦境中……吧？是不是有人在拉她的被子？
怎么会梦到这样的讨厌鬼！她偏喜欢卷着被子睡！
乔心不满地想把被角抢回来，可那个讨厌鬼占了先机，不光掀开了被子，自己还挤了进来，沉重坚硬而温热的躯体压在她身上，然后……在脱她的衣服？
要命了！最近展屿是不在她身边没错，可也不至于欲求不满到会做这种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