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赵二谈妥了接手“不倦”的事, 然后似是怕对方变卦般忙问何时方便去衙门办理手续,李横婉转地表示要再容他们几天, 至少得让他们收拾收拾行礼吧,赵二闻言笑道:“倒是赵某心急了。”
告辞了赵二, 拒绝了他派人送的好意,俩人溜溜达达往回走,心里都在为铺子卖了好价钱而高兴,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刚刚酒桌上喝了些酒,那是上好的竹叶青,想他赵二还真舍得下本,怕是对“不倦”势在必得吧。
带些凉意的风迎面吹来, 吹在酒后微热的脸上, 倒惬意舒服,身子暖和,也不感觉凉,李横和楼小拾身子挨着身子, 相携往回走, 脚下的步子慢,权当散步,直走了一刻多钟才回到了铺子。
青莲一早在门口点上了灯,打老远他们就看见有俩个身影晃晃悠悠往这边走,看身形应是他家俩位当家没错,五云和江半立马提着灯笼迎了上去,唯恐他俩摔倒, 将李横和楼小拾扶进屋,青莲就关上了门。
也不知是夜晚湿气重还是俩人走出了汗,连身上的棉袄都有些潮湿了,江半忙道:“青莲,你给拿两身衣裳来吧,这棉袄都潮了。”
青莲点点头,扭身就要往后面走,李横坐在凳上喝了口递过来的茶,叫住了青莲:“不急,你们先回来,我有话跟你们说。”
青莲听见了,忙走回来站好,和五云、江半并排,这一听有话要说,个个心里都有些紧张,兀自在那猜测可是又有什么事了。
还没等李横开口,楼小拾扑哧一声笑了,道:“你这人,说个话还板着张脸,瞧,都给他们唬住了。”
青莲三人见楼爷笑了,不由得松了口气,这就知道要说的不是坏事。
李横听了楼小拾的话,难得也露出了笑意,因楼小拾一直□□脸他唱白脸,故他在青莲他们面前多数是板着一张脸,即便是面对客人也大都是挂着适度的假笑,像如今这么放松的轻笑,江半他们都没看过,不由得吓了一跳,青莲看了一眼带着醉态显得有些轻佻的大爷,不由得有些脸红。
李横开口,语气里是酒后的低沉:“我和小拾将铺子转人了,往后打算搬回桃源村,这一二日你们收拾收拾,店里的锅碗瓢盆等应用之物不带走,只收拾咱家自用的物什。”
对面三人听了心下一惊,好在早有预感,见这铺子日日关着,便猜到二位爷是不打算再干了。愣了半晌,三人同说了声“晓得了”。
楼小拾道:“东西收拾好了就搁院里,等都好了再雇辆车,给拉到咱前面那间铺子里去,那处地儿小,江半和五云就先回村子,青莲留下跟着整理其他琐事吧。”
三人应是,李横见也没其他交代的了,便问:“热水可烧得了?”
青莲回说:“一早烧得了,这会正在火盆上架着了,估摸着爷这会回来。”
李横点点头,又道:“也别拿衣裳了,你兑好热水送屋里去,我俩洗洗睡下了。”
青莲应是,三人下去各忙各的。
转天,再转天,便都是收拾行囊等琐事,不细说。
话分两头,李舟和周我也于第二天中午到了乐清,在街上随便拉个人一问,很轻松地就能问出兰家的地址,来到兰家门口,兽头大门还如记忆中的一样带着威严气象,李舟上前投了帖子,应门的管家见他衣着寒酸,带着不屑打量了好一会儿,这种人见多了,李舟也不跟他执气,等到对方看清帖子上写的是找六公子,并且署名是来自淑浦县,那人立马变了脸色,李舟猜可能兰六之前就有所交代吧,倒也真是想得周全。
那名管家脸上立马换上客气的笑脸,弯腰请礼道:“这位公子里面请,小的这就知会六公子去。”说完又招来几名小厮,带着车夫牵着车绕到后门,李舟、周我随着管家从侧门进了院。
一路从前堂绕到了后院,李舟暗暗留意周围景致,雕梁画栋的游廊,穿过游廊下了台阶,是一条青石甬路,不远处是碧波荡漾的池子,上面架着小亭,两旁栽着各种奇花异草,还有叠石假山隐在树后。李舟只是在心里惊艳了一番,周我却似管不住自己双眼般,连眨一下都不舍得,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他也确实是没见过世面。李舟咳了一声提醒他,周我这才缓过神来,面色微赧,低了头跟在自家四爷身后,只时不时地往旁边偷瞄几眼。
管家引着李舟和周我来到兰六所居的小院,一早有脚快的小厮去给兰六送信,这会安宁带着几名小厮迎了出来,见是李舟后,笑眯眯地上前请礼:“果真是李四公子,前几日我家公子还跟我念叨您来着。”
李舟微扬唇角,打趣道:“兰哥哥能念叨我什么?准是又念我在家游手好闲了。”
安宁笑道:“我家公子夸您还来不及呢。”
俩人说笑间往屋里走,兰六打屋中迎出,仍旧是一袭淡蓝色的长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面色红润,身形却好像比上次瘦了些。
众人步入屋中,屋中除了檀香,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双方见了礼,李舟道:“兰哥哥身子可好些了?我看你气色不错,只是好像瘦了些吧。”
兰六点点头:“最近身子利索许多,不用整日呆在房中了,只是随之而来的事也多了不少。”
李舟笑道:“能者多劳嘛,不过兰哥哥还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兰六哈哈一笑,拉他入座,早有小厮布好了糕点茶水,前者又道:“你也尝尝咱乐清的特色小吃。”
李舟依言拿起一块梅花造型的糕点,白色的面皮上沾着红糖,吃到嘴里是软软糯糯的,李舟赞了一番。双方又说了一通闲话家常,直到兰六开口:“安宁,你下去准备酒席安排房间,今个舟舟来,我开心,定要和他好好叙一叙,还有舟舟这个跟前的,你也给安排一下。”
周我冲李舟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后者点点头,他这才跟安宁等人出屋,走在最后的小厮帮忙阖上了门。
屋中只有兰六和李舟,前者脸上挂着玩味的笑,问道:“舟舟打老远来,是有事找我吧?”
李舟苦笑一声:“什么也瞒不住兰哥哥呢,我这次来还真是有些事情。”
兰六手指围着茶杯打转:“哦?不知是何事?”
“是关于那砖龙断的事。”
兰六不语,李舟接着说:“我家大哥想让我们兄弟三人去各个县城兜售这制砖方子,我劝大哥与其分着卖,不如卖与一家,还能卖个高价,他同意后我便找你来了,问问兰哥哥可还有兴趣。你不知道我家大哥,竟然想让我去京城找买家,我不等他说完就跑出来了。”
李舟撅着嘴,似是抱怨他大哥,兰六不说话,抬头好好打量李舟一番,李舟也不催他,自顾自地喝茶,间或挑一块小巧精致的糕点放入嘴里。
半晌,兰六勾起嘴角笑了出来,且越笑越大声,足笑了有一盏茶的功夫:“舍不得啊舍不得...”
李舟不知他说的什么意思,停下了手里动作看他,兰六接着道:“终究是舍不得你,你说为何你不是我的弟弟呢?或是我身边有一个像你这般的机灵人儿也好。”
李舟那几句话说的巧妙,虽然现在是他来找兰家,但却表现出并不是非他不可的态度,在已经被动的情况下,又稍微握住了些主动权利。
李舟道:“兰哥哥又拿我取笑了。”
兰六摇了摇头,然后道:“既然舟舟如此想着我,我也不能辜负你的好意,这龙断我买下了,开个价码吧?”
李舟回说:“我年纪小,不懂事,也不知道这行子值多钱,兰哥哥认为这能值多钱呢?”
兰六再次勾起嘴角,叹道:“你呀你呀...”
双方又打了会太极,最终以一千两的价格成交,谈妥了正事,俩人都松了口气。晚上,兰六又带着李舟逛了这里的夜市,直玩到亥时才回去。
转天一早,李舟要告辞,兰六也没有挽留,只在他临走时问了一句:“舟舟,你当真不愿意留下来吗?”
李舟笑着说:“我家大哥还等信儿呢,日后有时间我再来看兰哥哥。”
兰六叹了口气,只嘱咐他注意身体,并找来四名护院,护送李舟回去,毕竟他身上带着的钱财不是小数,李舟倒也没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