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 李横和楼小拾回屋,青莲跟着进来掌灯, 周我从灶膛扒了炭火盛到火盆里,又用火铲层层压实, 忙完了这些,李横微微颔首,俩人这就撤下了。
屋里有了暖和气,楼小拾拉着凳子坐到火盆边,手搁边上取暖,他看了看李横道:“听了有地受灾,你我不悲反倒心里打着盘算, 你说咱俩是不是有点忒不厚道了?”
李横脸带异样, 瞅了他一眼道:“你想太多了,咱又不是去坑蒙拐骗。”
楼小拾哦了一声,搓了搓手,问:“那咱俩何时动身去阴平?我琢磨着要尽快。”
李横眉梢微微一跳, 挨他跟前坐下:“阴平天寒, 一路又颠簸,我没打算让你也去,我自己...或是再带上李程去就行。”
楼小拾侧过身子,闻言忙说:“那可不行...”
没等楼小拾说完,李横抢道:“是不放心我吗?”
楼小拾想也没想:“是啊。”说完才瞧见对方沉了脸,暗自撇嘴,心说这话又刺激到他了?
屋中沉寂, 俩人谁都不说话,楼小拾到不觉尴尬,兀自烤着火,半晌听李横一声喟叹,楼小拾闻声转过头瞧他,就对上一双认真的眸子,一字一顿道:“你该信我的!”
语气中没有想象中的怒意,反倒带着三分怨,楼小拾的心跟着一揪,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愣了下神又赶忙咳了一声,道:“我不是不信你,就是...就是不放心,不放心跟不信不一样...”这都快说上绕口令了。
李横没再说什么,盯了他半晌,道:“你还要顾着铺子,你也跟去了,那茶肆食肆谁管?”
楼小拾见话题绕了回来,没有再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吁口气的同时笑道:“这个我早想好了,给三叔和李乔接来,让他俩顾着铺子,三叔言行举止谨慎内敛,打理起铺子来定比咱俩还要好。”
李横还想说话,楼小拾又抢道:“你要说地里的事也无碍,我不知道阴平在哪,路程要多久,但一来一回至多半月有余吧?这才出正月,春耕绝对赶趟。如果半个月都赶不回来,那干脆就别去了。如何,你还有什么顾虑?”
李横哼了一声,脸上倒不是生气:“话都叫你说了,还让我说什么?”
楼小拾咧嘴一笑,伸胳膊勾来铁铲将炭火压了压,俩人这就铺床睡觉去了。
转天一早,楼小拾叫来江半,差他去村子里请三叔和李乔来帮着顾几日铺子。
三叔是一见不着楼小拾和李横就想,可他俩或是江半他们真的回来了又担心铺子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正念叨着呢,就见熟悉的驴车停在了门口,江半从车上下来。三叔上前,才听江半道明来意,就打断他的话,问:“他俩可是遇了什么事?”
江半唯恐三老爷担心,忙说:“三老爷莫急,楼爷和大爷是要出门,这才请您和二爷帮着顾几日铺子。”
“他俩出门做什么?”三叔喃喃几句,然后就喊上李乔跟着回屋简单收拾。
江半腿脚不利索,在后面跟了几步没跟上,嘴里还一直喊着:“不忙不忙,三老爷您慢点,小心脚下。”
三叔跟众人说了大概,又嘱咐了李程和李舟几句,他实在不放心只他俩看家,尤其还有四个一刻也不得闲的小的,其实李舟也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三叔想了想道:“我给李夏和唐娃子带铺子里去吧,你俩看好大宝小宝(云娘弟弟)。”
三叔怕李程和李舟照看不来四个孩子,说带着李夏和唐娃子去县城也并不是偏谁倚谁。青莲他们跟云娘处过一段日子,对她离开铺子卖身于富贵人家的行为比别人更加不能释怀,甚至带着埋怨,虽然明知两个小的何其无辜,但过年那几天,青莲他们三人总是忍不住对云娘的两个弟弟有意疏远,三叔因这才决定给他俩留在村子里。
大宝小宝低着头,站着一旁不说话。虽然不曾被说过难听的话,但从大人们只字片语间也有些明白自己可能是被姐姐抛下了,现在是寄人篱下。
李程蹲下摸了摸俩个孩子的头,他原先也怨过云娘,怨她忘恩负义,甚至迁怒于俩个小的,可看着明明没错却含着泪拼命道歉的大宝小宝,听着半夜俩人捂着被子偷哭,李程觉得自己简直无理取闹。李程揽着两个孩子抬头看三叔,道:“您在那顾着铺子也不轻松,四个孩子都留下来吧,我和舟舟照看的来。”
三叔多少有些长辈的心态,对于李夏这根李家的独苗,他是时时刻刻都想拴在身边亲自看着,三叔摇了摇头:“没事,我还是给他俩带城里去吧。”
李程还想说些什么,正好看见李夏和唐娃子跟他拼命挤咕眼,嘴角忍不住勾起,却还要虎着脸,冲着他俩道:“你俩去县城可要乖乖听话,否则我让江半提前给你俩送回来!”
李夏和唐娃子小鸡啄米式连连点头,然后跑到大宝小宝跟前:“等我俩从城里回来,给你们带甜饼,带糖葫芦!”
“嗯!”大宝小宝看了眼李程,见他没有变脸,这才咧着嘴角笑着点头。
只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几人就搭上了驴车赶回淑浦县。到了铺子,三叔细细问了二人因何出远门,楼小拾讲了原因,三叔虽赞同,却仍不放心让他俩出门,左右嘀咕:“要不然你俩还是别去了,阴平县到不远,只是途经摩天岭那处险地,总听说那里不□□生。”
楼小拾不知三叔说的不□□生究竟指的什么,莫不是摩天岭那里有拦路抢劫的恶人?甩了甩手,道:“三叔你看我们一个个穿的寒酸样,又坐着小驴车,就是抢劫的也不可能惦记着我们...”
三叔忙截住他的话:“呸呸呸,你这孩子,怎么不念叨点吉利话。”
楼小拾学着三叔动作也呸了口水,后者这才满意,又招来了旁小三道:“这位小哥,一路上我家俩孩子就麻烦你了。”
旁小三颔首低眉连连点头:“您放心吧,咱也跑过几次阴平,不碍事的。说来也怪,这二位爷就好往闹灾的地方跑。”
楼小拾闻言又咧咧嘴。
三叔想了想又道:“那你们现在赶紧出发,夜里就能到青川县,那是入蜀的咽喉,商贸重地,周围有厢军驻守,方圆百里无贼子,你们行驶晚点到无妨。只是明天一定早早出发,白天过了摩天岭,天黑前定要赶到唐家河。”
旁小三恭维道:“一看这位就是走南闯北的爷,小的每次也是走这条道,唐家河附近有一唐家村,晚上能在那落脚。过了唐家河,再有半天的路就能到阴平了。”
三叔点头,试探半天满意这人对路的熟悉,又转过头来嘱咐二人:“你俩也带些防身之物,别带整银,揣些碎钱,塞在不同的地方。路上冷,多穿些衣服,挑些破旧的,干粮准备好了吗?米和炭都带一些,火盆也捎上。”
“晓得晓得,青莲早将干粮准备好了,糙米装了一小袋,炭也装上了,三叔您就别操心了,至多半个月,我俩就能回来了。”
“好好,遇事当心点。”几人给李横和楼小拾送出了门口,三叔又跟旁小三道了一通“有劳费心照顾”。
楼小拾和李横窝在小车厢里,天冷的关系俩人挤在一起,楼小拾找了一舒服的姿势,道:“这次就咱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