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条未接短信,来自陌生的号码。
“楠楠,你们毕业旅行是不是去海南啊?”
卫楠回:“是的。请问你谁?”
“我祁娟,你白痴啊?我都不认识?”
一刹那间,卫楠有种激动得想跳起来绕着车子跑一圈儿的冲动——好吧,车子在行驶中,这种危险动作先免了。
失去联系的好友,终于有了消息,这让卫楠觉得一下子精神了起来,原本因为昨晚没睡好而耷拉在耳侧的头发,也似乎瞬间有了精神,差点像倒刺一样竖起来,脑海中也是一片清明,眼前放大的全是祁娟那张冷漠的女王脸。
卫楠笑着回复:“小娟儿啊~可想死我了~你换了号我当然不认识,我不是磁铁,没办法透过陌生号码感受到你强大的磁场嘛。”
祁娟回复地也很快:“少跟我贫嘴,什么陌生号码?我不是给你发短信告诉我新号了吗?!”
卫楠一愣……
“那个,我家手机,没收到您的圣旨。”
“死丫头,你移动,我联通,中间有鸿沟啊!!”祁娟发来一条之后,又接着来了句:“得,说正事儿,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法学院毕业旅行也是去海南,现在,你马上往右侧转脑袋九十度。”
卫楠依言扭头,突然看见一辆相似的大巴从旁边飞驰而过。祁娟开了窗户,微笑着冲卫楠招了招手,手里还拿着一张雪白的纸巾,那动作就像鬼片里冲你招魂的美丽女鬼。她把脑袋缩回去之后,那大巴就在前面的拐弯处消失不见了。
卫楠哭笑不得。
祁娟这家伙,总是在最后关头给你致命一击,每次一说“马上到”就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扭头就绝对能看到她那张灿烂的笑脸。
——实在是太强大了。
等她将来当了律师,估计那些犯罪分子会被她神出鬼没的特技给……吓到尿崩。
卫楠继续低头发短信:“小娟,你跟萧晴联系上了吗?”
萧晴出国后一直没了消息,卫楠总觉得她出了什么事,连最好的姐妹都不联系,一点儿也不像她的作风。
“没联系上,不知道她搞什么,电话一直是无人接听,企鹅一直在沉睡状态,邮箱也成了无底洞。”
“是啊,我打电话她也不接,□□留言她不回,发邮件也没回音。”
结果祁娟来了句:“白痴,你不需要把我那高深的三句话重新解释一遍吧,浪费感情!”
卫楠笑了起来,“月末了嘛,短信发不完也是浪费。对了,我跟叶敬文师兄联系上了,他说萧晴有到学校报到过,还一起吃过饭,至少她是安全的,我起初还怀疑她被美国佬绑架了。”
“嗯,我也问了下她堂哥,他说萧晴已经在学校上课了。我估计那丫头是不是遇到什么桃花运,见色忘友,被国外产的金发帅哥迷昏了头了。”
见色忘友的绝对不可能是萧晴。那个单纯的家伙,从小到大还从来没喜欢过什么人,对美色也丝毫没有兴趣,她的一腔热血都闷在胸膛里等着泼洒给她最爱的美术,可惜因为家里的缘故泼不出来,只好压回肚子里闷着。她不联系两人,或许也有她的苦衷吗?
“好了,不说她了,她没事就行。” 卫楠无奈地叹了口气。
“嗯。晚上的安排是三人一间,我想跟你住,有意见么?”
“哪能啊,跟你住是我的荣幸,前世无数次扭脖子,修来的福分啊。”
“那另一个第三者,你给我找个熟一点儿的女人,气场不合我容易上火,上火之后,我喜欢使用暴力来发泄。”
想起她的暴力,卫楠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遵命,我跟我舍友原元说说,她也很彪悍,你们应该合得来的。”
两人开始发短信贫嘴,卫楠心想,正好到了月末,包月的五百条短信发不完也是浪费,于是从天南吹到地北,从中国经济吹到美国政治,最后再吹吹日本动画片,吹完了,手机也快没电了,想打电话给老哥报个平安,那头却说——
“您的余额已不多,请及时充值。”
卫楠一愣。
狠狠一拍脑袋——
移动和联通发短信不算在包月范围内,要另外收钱的!
嗷……我还特意把一条短点儿的短信分两次发,长点儿的分四五次发,我真tmd脑残啊脑残!
以前发短信时,自己也有过这么衰的时候。
大二那年的愚人节,卫楠想整一整祁娟和萧晴,大清早就发短信说,“我胃疼,快死了,在田径场边等你来救命……”
不过是玩笑罢了,卫楠很清楚,她们那两个知道自己脾气的丫头肯定不会信。没料在手机电话薄里,许之恒的号码正好排在萧晴后头,卫楠手指一滑按错了,等短信发送成功之后,卫楠狠狠一拍脑袋……完蛋了。
那时候,卫楠和许之恒,才刚刚在一起。
卫楠只好打肿脸充胖子,迅速爬下床穿好衣服,一路小跑去操场,因为跑太快的缘故,那气若游丝的样子其实还挺像病危患者的。
许之恒很快出现在田径场门口,骑着车飞了过来,一脸急切的表情。
卫楠只好忍着笑,垂下头拼命按胃部。
许之恒皱着眉,轻声道:“很疼吗?我送你去医院。”
把车子扔在一边,他蹲下来,背起了卫楠。
趴在他背上的时候,卫楠只觉得心跳加速,呼吸不畅,他的步伐很急,也很稳。卫楠虽然很是心虚,不过被背着还挺舒服的,难得跟他独处的时光,再加上他严肃认真的脸,卫楠实在没胆量说出“我骗你的,愚人节快乐”之类的话了,只好将计就计,接着装病。
到了医院,排队,挂号,看病,整个过程中,许之恒一直陪在身边。
等卫楠被医生大骂一顿,面色惨白地出来之后,门外等候的许之恒沉着脸走过来,问:“不严重吧,好点没有?”
声音却说不出的柔和。
卫楠根本不敢说出口,自己脸色惨白是被医生给骂的,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嗯,其实……也不是特别疼,一点点疼而已……你不用担心……”暗自吐吐舌头,装病真是件苦差事。
许之恒说:“先喝点水吧。”
递过来的矿泉水,拿了太久的缘故,都被他捂热了。
“我还以为你在骗我,今天是愚人节呢。”许之恒微微一笑,轻轻摸了摸卫楠的头发:“你没事就好,说那么严重,害我以为你真要死了。”
卫楠抬头,对上他略带担心的目光,赶忙心虚地别过视线。
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这么热的天气,他骑着车飞到田径场的身影,额头的汗水,关切的眼神,都让卫楠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实在太卑鄙了,实在太对不起他的真诚和关心了。一边唾弃着自己,一边低着头拼命喝水,一口气把水喝光之后,胃倒是真的疼了起来,胃胀胃酸一系列症状也接踵而至。
被许之恒扶回宿舍,等他走后,卫楠便趴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然后给哥哥,给祁娟,给萧晴,都发了短信,说:“我胃疼,好疼啊,要死了!”
“疼就割了,死丫头真烦。”哥哥的回复。
“愚人节的把戏,太无聊了吧你。”祁娟的回复。
“哦~胃疼啊,我现在正肚子疼呢,楠楠,过了中午,愚人节就失效了,这你都不知道啊?”萧晴的回复。
卫楠看着手机里的短信,眼眶突然间就酸涩起来。
并不是责怪他们不信自己,只是许之恒的不同,让卫楠心里有些做了贼般的愧疚,和难受。
那个时候卫楠就对自己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一定要对他好。
我一定要对他好,一辈子都要对他好。
然,后来却是自己亲口说出了“分手”那两个字。
也是后来,卫楠才知道,只有许之恒,是无条件相信自己的。
无条件的相信,并不是他傻,也不是他笨。
只是,他愿意做那个愚人节里,唯一的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