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忙应声走进来, 西风便对她道:“你素日里是个泼辣的,我也知道, 含烟在这里,你们平时也帮衬了一些, 只是如今却不够,我把你派到含烟这里,你务必看着人保她这一个月的周全。你们都是和我从冷宫里出来的,该知道我的为人,也该知道我对含烟的亲热不是做出样子给人看的。此后务必和碧草一起,尽心尽力。还有,我不打算再和皇上要新人过来填充了, 你直接从我那边挑十个可靠的宫女和太监过来, 左右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大家就轮值的辛苦些,到了一个月尽,只要含烟顺利生产了, 我给他们发双倍的月钱, 再包一个大红包。”
海棠忙笑道:“如此奴婢替大家谢过娘娘了。”说完听西风笑道:“呸,连句客气推脱的话都不说,就喜笑颜开的,岂不是在含烟面前原形毕露?一个个都是见钱眼开的。”说完又握了含烟的手道:“你今日受了惊吓,快回床上好好歇息歇息。以后有什么事情定要和我好好说,再不许有半点隐瞒。”因又站起身道:“这件事倒也不能这样算了,不管能否查得到, 也要追查一番,我这就去了,你好好养着吧。”说完含烟忙点头答应了,这里看着西风走的没了影子,便流泪叹气道:“唉!西风姐真就是我命里的贵人,不然这是第三次救了我的命,平时便是看说书唱戏,也没有这样的事情。”
且说香桔跟在西风身边,不由得忧心道:“这事儿做的天衣无缝,娘娘要怎么查?可真的能查到幕后主使吗?”
西风沉声道:“其实也不是无迹可寻,最起码我还记得那宫女的模样,怕就怕,她根本就不是宫里的人,不然不可能在遇到我后还镇定如恒,虽说走得匆忙,可在我面前还擦眼抹泪的,我只道她是挨了骂呢。哼,若是她惊慌失措,我或许还会多想一想,唉!只怪我平日里也没注意含烟那里伺候的人,认识的不多,不然若早发现她不是明漪殿的,立刻逮了,也未必就撬不开她的嘴。”
香桔摇头道:“怎么能怪娘娘呢?叫奴婢说,娘娘简直和仙女一般了,若不是您问了那么一句,只怕这会儿月嫔娘娘就是一尸两命。”
西风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感叹道:“可不是,这是天不绝含烟,偏偏让我这个时候过去了。只可惜……喜嫔不在宫中,唉!可惜了……”
香桔本想问这事情和喜嫔有什么关系?忽然想到当日西风的话,便明白了,也跟着叹了一声,复又笑道:“娘娘也不必这么想,喜嫔娘娘难道还能一辈子不回宫?将来总还是有机会的,娘娘如今事情忙碌,且先不要去想这个,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就是,太后娘娘也快回宫了呢。”
说到太后,西风便忍不住低头笑道:“也是,太后就要回宫了,本宫这几日更要尽心尽力才行,总要给太后娘娘一个惊喜,才不枉皇上给了我这样的重担不是?”听到她的话,香桔也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且说太后,从离宫住进佛寺里那天起,就满心以为不过十天八天光景,江晚就要亲自来请自己回去。她虽然资质平庸,但是太了解这个皇帝了,资质比自己更平庸,那些复杂政事连自己都处理不好,他又怎么可能胜任,更何况现在他又要修炼,又有了美艳新妃,哪里就舍得把时间全浪费在那些耗时耗力的国家大事上。
谁知在佛寺里一连住了十几日,江晚那边除了偶尔派人来探问一番表示关切之外,竟是只言片语让她回宫的字都没有,只把太后急的,唯恐是来传话的人漏了信息,三番五次的提醒,直到都把小于子派来的太监问蒙了,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话。
这一日正在佛寺中烦闷,心中暗道皇上那个白眼狼也就罢了,怎么连方紫华也不来给我送个信儿,真真男人都没有好东西。因越想越气,将身边人都赶了出去,独自懒懒斜倚在榻上,想着这些日子太后党们打探回报过来的消息,想着江晚怎么可能把政事处理的井井有条?想着后宫中谢西风折腾个天翻地覆,是否已经为她添了无数仇恨?那个闵含烟也要生了吧?难道二女之间就没起什么嫌隙?想着若是那些政事都是柳明枫处理的,可为什么又都说他在沈明阁那里住着?如今更是和沈明阁下了江南吧?扬州?是去整治盐商了吗?论理,那些盐商也是该整治下了,一个个都把自己当傻子耍呢,一年那么点儿税银?真真是让她恼羞成怒,只是,那一滩子水是那么容易搅的吗?
因正在心中盘算着这些事,忽觉一阵风吹来,冻的她打了个哆嗦,正要起身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开了窗,就见方紫华笑吟吟站在自己面前。
太后先是一喜,刚要抬起身子,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面上惊喜表情尽去,躺回床榻上哼了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方道长大驾光临,怎么?你新封了国师,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儿,还记着我这么个失意人吗?那到当真是难得的很了。“
方紫华知道她只是惺惺作态,也不焦急,嘻嘻笑道:“这话说得真让人伤心,不记着你,我能巴巴赶过来吗?你明知我是最讨厌这些秃驴的。真是,既然祈福,怎么不去白云观?也方便你我二人亲近,却偏要跑到这里来?”
他这样一说,太后脸上果然好看了许多,正了身子道:“这也是没办法,谁让先皇信的是佛,把大相国寺定为国寺呢?如今皇上虽然信奉你们道教,但是白云观却还不是名义上的国观,你让哀家怎么去?等下一回,你让皇上把大相国寺的国寺名号撤了,给你们白云观,不就方便哀家了吗?”
方紫华在她身边笑着坐下道:“事关先皇,只怕不是那么好交涉的呢。罢了,慢慢儿来,如今我不也是国师?只是有一样,我今天这么急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你打算怎么办?如今看来,皇上处理国事竟是得心应手,真真大出我意料之外,你也说他资质平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还有啊,你知不知道?他把达天卫那风老头子给复用了,这达天卫现在迅速发展壮大,只怕不用多久,就要和先皇时一模一样了,到那时,于你我也有妨碍。你难道就这么撒手不管了?还有后宫中,我听说那个容妃很是厉害,你前脚走,她后脚就撺掇着皇上把权给夺过来了,那皇后竟成了个摆设一样,连凤印都交了出去,真是古往今来就没有这么窝囊的皇后娘娘,难道这些你都眼睁睁看着他们作践不成?再接下来,只怕要把刀动到咱们的人头上了。”
方紫华说一句,太后的面色就难看一分,冷冷道:“这事儿实在奇怪,皇上断无此才能,若不然,他怎么会让我把持多年的朝政?只是柳明枫不在宫中,如今又下了江南,倒是谁帮着他呢?总不可能是小于子那个阉货吧?你倒是有没有派人查探?那柳明枫是真的离京了吗?该不会只是掩人耳目,或者是半途折了回来吧?”
方紫华摇头道:“没有,我亲自派心腹盯着看,昨天的回报还说,两人已离京六百里,这个路程,应该不会半途折回来,何况昨天的新折子,皇上照样批复的像模像样,那柳明枫就算是本领通天,也不可能未卜先知,提前把这些奏章都预想到了,做下批复吧?不然这个国师哪里轮得到我来当?”
太后恨恨道:“虽然不能未卜先知,却也不能小觑他。若非他早料到我们欲借他和老臣们的矛盾来逼皇帝,又怎可能料敌机先,提前就避出宫中呢?如今更是下了江南,让我们的一步好棋彻底落空。可恨啊,到底会是谁?宫里何时还有这么样的厉害人物?怎么我竟不知道?“
方紫华沉吟道:“会不会是那个容妃?只看她整治后宫的雷霆手段,此女十分不简单……”不等说完,就听太后摇头道:“不可能,她不过是个商户人家的女儿,若说泼辣彪悍不知礼是有的,也只有皇上那个没见天的把她当宝贝。其实她比得上哪个嫔妃?更别提懂什么国家政治天下大事?何况她现在治理后宫,忙的脚不沾地,哪里有时间去帮皇上?哀家那会儿处理国事从早到晚,也是把全部精力都用上了,后宫之事只能交给林妃她们,这容妃难道长了三头六臂?能如此兼顾面面俱到?”
方紫华点头称是,心中却不以为然,暗道你的天资平凡,未必人人都天资平凡。只不过他深知太后嫉妒成性,这话说出来固然可以让她更恨西风,誓要除之而后快,但自己也难免要受一番盘查询问,他可不耐烦应付这个女人,所以干脆闭嘴不说。
“还有十天……还有十天哀家就可以回宫了,真不知道……到时候等待哀家的会是什么。”忽听太后在身边喃喃自语,方紫华不由得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太后,你不打算赶快回宫吗?如今已经是这样儿了,你早一日回去,或还会有一番转机,越是回去的晚,就越发尘埃落定了,到那时,想翻盘也不容易。”
太后闭着眼睛缓缓摇头道:“怪哀家当日太自信,竟定了一个月的期限。如今即使哀家心急如焚,却也是要更加谨慎,不能落人口实了。那容妃狼子野心,怎么甘心哀家回去夺她的权力?若是哀家现在回去,她随随便便派人像咱们上次弄塌飞鸣殿那样弄塌点什么建筑,说是哀家不守诺言惹怒神佛,岂不是落了她的口实?不行,这个把柄哀家不能给她。”
“那……难道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大权旁落?”方紫华着急了,却见太后忽的一下子坐起身,恨恨道:“我自然不能这样,只是现在心乱如麻,一时间也找不到制衡她的办法……”不等说完,忽见方紫华凑上前,嘻嘻笑道:“我倒是忽然想出了一个主意,太后想不想听?”
“你有什么主意?快说……”太后又惊又喜,冷不防方紫华将她拽进怀里,将手伸进她的衣服捏她胸前那团软肉,只让她一下子软倒了下去,耳边却传来方紫华的细细耳语。这一面情动,一面还要专心听方紫华说什么,真正是让她春情涌动苦不堪言。及至方紫华说完,她已是迫不及待的张开双腿,把整个身子都偎进了对方的怀中。
***************************
“娘娘,内廷的银子在账面上已经只剩下一千两了。”明漪殿里,香桔将账本拿给西风看,语气里满是忧心:“若是再不变卖皇庄的土地和宫中珍宝,不要说过年,就是这个月都捱不下去了。”
西风仔细的翻了翻账,然后面上露出笑容,点头道:“好,很好,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香桔让她的话吓了一跳,心想娘娘莫不是急疯了?情况都这样儿了,怎么还笑得出来?但转念一想,便想起自己几次和西风说内廷的银子不够用,她都是摇头不语,吩咐自己尽管去做,实在不行了再找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自己报了几次,终于等到她今天发话了,因此有感觉自家娘娘心中该是有了计较才是。
正寻思着,便听西风对外面道:“小墩子,你去找小于子,就说本宫的吩咐,命他亲自去风老侯爷的府上一趟,只说本宫要用侯爷手里的东西,让他亲自护好了,给本宫拿过来。余者不必多说。”
小墩子点头答应了,过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小于子方气喘吁吁的进来,将一个锦盒交给西风,一边道:“回禀……回禀娘娘,奴才去了侯爷府,老侯爷一听了奴才的话,就把……就把这东西交给奴才,奴才一溜小跑回来的,并没敢私自看,也没敢撂过手。”他已经知道含烟险被下毒的事,因此交代的格外清楚。
西风由香桔手中接过那个盒子,看着小于子的额头上还滴着汗珠,不由得笑道:“本宫本来没有疑心的,不过让你这么一说,倒似有些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当真没经过别人的手吗?”话音未落,小于子已经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哭丧着脸道:“娘娘您可别吓奴才,您不是不知道,奴才这胆子小,经不得吓啊,天地日月可鉴,奴才这盒子可没有一点儿损失。”
西风笑的花枝乱颤,一边道:“起来吧,看看你这怂样,哪儿还有一点大内总管的气概?”一边说着,就打开锦盒,将里面一摞票据类的东西拿出来细看。
小于子站起来,抹着头上的汗水在心中腹诽道:我的娘娘哎,您还知道奴才是大内总管啊?消遣人也不带这么个消遣法儿吧?皇上啊皇上,看看看看,这就是您夫纲不振的恶果啊,先皇们的贴身太监,那是何等风光,哪个妃子不争着巴结送钱?轮到我可好,您老不去别的宫殿,又敬爱容妃娘娘,连带着我在容妃娘娘面前都成老鼠了。
“皇上又去和方仙师一起打坐了?”西风一边看着那些票据,一边还不忘利用时间问小于子的话。
“是,方仙师一大早就过来了一趟,让皇上支走了,如今又过来,皇上实在推脱不过去,何况这两天为了木犁的事儿,皇上可没少上火,因此打坐一下静静心。”小于子陪着笑道,却见西风点点头:“你不用急着为皇上分辩,他修炼打坐静心我不管,你只替本宫看好皇上,不许他服用丹药就行。”
西风说到这里,就抬起头来,瞪着小于子语气森森道:“记着,若是让本宫发现皇上服用了半颗丹药,你小子就别想在皇上面前当差了。”
“是是是,奴才晓得,皇上至今也没服过丹药呢。”小于子连忙回答,心想听听,这是一个嫔妃该说的话吗?合着我这大内总管竟是她说捧就捧说免就免的,皇上倒没话语权了。这边说不管修炼,那边又不许服丹,不服丹还修炼个屁啊?这么自相矛盾的事儿,亏着皇上怎么就对娘娘这么言听计从。
只要皇上不服丹药,那群方士,等我空闲了慢慢收拾也不迟。西风心里想着,一边就将手中的票据拢好,然后款款站起身,面上满含着肃杀冷冽之意,对香桔道:“去把各宫嫔妃召集过来,就说我有事要同她们说。小于子,你退下吧,午膳之前,别让皇上来明漪殿。“
“是。“小于子连忙退下,心想又不知道是谁要倒霉了,但凡容妃娘娘露出这种表情,那就是要从人身上生生咬下一块肉的。太后不就是被她激的去了佛寺吗?结果前脚刚走,这后宫就是风云色变江山易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