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把所有的土匪都杀了个干净,老者才扔下那把饮足鲜血的大刀,来到谢西风面前,微笑道:“女娃子好样儿的,对付这些畜生,决不能容情。你面相清奇,一生贵不可言,然早年坎坷,杀伐不断。但只要你谨守本心,牢记为人处世,只要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挺直了身子就无愧于心。那就尽管去做,一生也必能获得平安喜乐幸福绵长。”
谢西风默默听完,向老者盈盈一礼,肃容道:“前辈教诲,小女子定然牢记于心。今日多谢前辈援手之恩,路途苍凉无可酬谢,待到清远城内,若有何需要,请给小女子一个机会略尽绵薄之力。”
老者爽朗大笑道:“好好好,你放心,有需要了我自会去找你。”话音未落,就听身旁的永怀小声道:“师叔,没有您老人家这么不地道的吧?谢二姑娘两次活命之恩我还没报呢,你就大言不惭的把这份人情给收下了?”一语未完,连受伤的洛明涛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又牵动伤口,疼的哎哟连声。
老头儿使劲儿瞪了永怀一眼,耍赖道:“人虽然是你小子打倒的,但没有一个是你出手杀掉的,所以这份人情自然是在我身上。难道你还和你师叔争不成?你这臭小子懂不懂一点尊敬师长啊?”一边说着,便冲谢西风摆手道:“带上你的人,还有这几个护院的尸体回去吧,剩下的事儿我们来处理,保管不给你惹一点儿麻烦。”
谢西风再次谢过老头儿和永怀,这才与洛明涛和谢东风坐上马车赶回清远城。
回去后,四个骤然遭到天降横祸的护院家属有多么悲痛自不必说,谢西风每一家都给了五百两银子,只是心中仍然难免悲痛,以至于这一个年都没怎么过好。
转眼间出了正月,这一日娘儿三个正在后院房内说话,忽见秋香走进来,对谢西风道:“二小姐,那商家老爷来了,咱们老爷正在前厅会他呢,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儿。”
秋香虽然是嘴上这么说,但她心里自然是知道会有什么事儿的,不然也不至于冒着得罪自家老爷的危险来给二姑娘通风报信了。果然,谢西风一听就站了起来,而谢东风也紧张的面色煞白,拉着妹妹的袖子,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闺女啊,大概只是来拜年的,你别这样儿,外人面前好歹给你爹爹留点面子。”谢夫人看出女儿脸上的怒意,忙要拉着她坐下。却听谢西风愤愤道:“拜年有这个时候儿来的吗?就算是拜年,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再说了,我姐姐的终身大事,难道不比爹爹的面子重要?不行,我得过去听听。”
谢夫人无奈,更何况现在也觉得那商家和自己女儿并非良配,因此也只好由得她去了。
这里谢西风急匆匆穿花绕树到了前院,顺后门回廊走进前厅,隔着大屏风,只听商老爷正和自家爹爹说话,她也没急着出去,便在一旁静听,心道那老家伙最好别再打什么主意,你若真是过来说话儿也就罢了,若有别的心思,哼,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商老爷一开始的话还不过是叙述寒温,又极动情的述说自己和谢家几年的情谊,听的西风暗暗摇头,心道这老家伙果然是来自取其辱的,刚想到此处,便听见那商老爷叹气道:“当日小儿年少不懂事,在众人面前说那些不尊重的话,我这里给谢翁赔罪了。”
谢老爷笑容可掬的模样谢西风想都能想出来,果然,就听见自家老爹喜滋滋地说着什么“不妨事不妨事,小孩子嘛口无遮拦都是有的。”
那商老爷听见谢老爷这么说,哪有不顺杆儿爬的道理,忙笑着道:“还是谢翁深明大义,唉,实话不瞒你说,其实犬子不过是有些好面子,他心里对侄女儿并没有那种不堪的想法。这半年来,他一直都央求着我来替他认错道歉,还说想重续婚约。想必谢翁您也知道,经过那件事,咱们两家都受了损害,就连大侄女儿,名声也让那起子小人给破坏殆尽了,除了咱们知根知底的,将来哪里还有好姻缘呢?因此依我说,咱们不妨就将当日那恩怨揭过去,过后仍然是亲家之好。当日那事儿,不是我说嘴,二侄女儿也有不该的地方,她一个女孩儿家,就心里有气,也不该当着众人面去给我家小子难堪啊,还逼他写退婚文书。”
谢老爷点头道:“是是,的确是这个道理……”话音未落,便听屏风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自古父母对子女的舔犊之情,都是令人感动敬佩的。商老爷维护儿子,本无可厚非。不过爹爹为什么却要抹黑自己的女儿去给不相干的人开脱?这也算是舔犊之情吗?”
谢西风的声音一响起,谢老爷就知道坏了,头上那冷汗瞬间就汇成了一条条小溪流下来。若不是在商老爷面前,他这时候儿哪里还坐得住。却见西风袅娜出来,先给商老爷和自己行了个万福,面上却是冷淡淡的,他知道自己刚才这番话算是把女儿得罪苦了,心中不由的暗暗叫苦,心想是哪个快嘴的做了耳报神?我明明吩咐过他们不许告诉西风的。
商老爷皱了皱眉头,淡淡道:“二侄女儿好歹也是个富家闺秀,我和你爹爹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来插言?女儿家便该有女儿家的端庄样子,不然将来于婚配都有影响的。”
谢西风一挥手,冷冷道:“这个不劳商老爷操心了,您还是回去操心令公子的婚事就好,我姐姐是断不可能再嫁他的……”一语未完,便听谢老爷一声断喝道:“还不给我下去?你商叔叔今日是好意来修补两家裂痕,你小孩子懂什么?就胡乱插嘴?这样下去,我是真不能再让你在外面疯跑了,关你半年好好学规矩,你便知道家法厉害。”
谢西风哼了一声,冷笑道:“好意修补两家裂痕?那怎么这个时候儿才来?早干什么去了?这事儿发生也有几个月了,若只是说无颜前来,怎么连封信都没有?这时候却又来的哪门子好意修补裂痕?必定是因为百年书香望族没了那几十顷地,连一个年都过得捉襟见肘,所以商老爷才不得不豁出去这张老脸,拼着让我们的铜臭污染门风,也要来求回这桩婚事吧?”
商老爷被谢西风一语戳穿了心思,不由得老脸通红紫胀,任他脸皮再厚,家计再艰难,此刻也坐不住了,也不管谢老爷站起来严词斥责西风,便站起身道:“谢翁,既然二侄女儿都如此说,我是没脸继续坐在这里了,刚才的那些话,你就当我没说,若两家有缘,总是会在一起,倒也用不着这个时候热脸贴冷屁股,让人家把我们的好心当了驴肝肺。”说完也不管谢老爷挽留,便拂袖而去。
一直出了谢府,走不远便见一个青年从巷子中蹿出来,拉着商老爷袖子道:“爹,如何?他们可答应了吗?”
商老爷恨恨看了一眼儿子,气道:“混账东西,你还敢说?若不是你当日轻狂沉不住气,我们至于到今天这个窘境吗?更何况你今次乡试还落了第,你知不知道你爹我是豁出了这张老脸才去和人家说的?结果却又被那个谢二夜叉给抢白了一顿,这些都是为了你这不争气的逆子。”
那商梁栋自从让谢西风摆了一道后,都有心理阴影了,一听他爹这么说,差点儿就哭了出来,惶急道:“这么说……这么说他们没答应?那……那我们怎么办啊爹?今年连海参鲍翅都没吃上,如今我都没钱请人宴饮了,我觉得同窗们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那能怪谁?还不是怪你自己?”商老爷气哼哼的道,但是看见儿子那副苦瓜面容,终究还是心有不忍,没好气道:“好了,虽然那二夜叉没有好话,但我能看得出来,谢翁还是很想结成这门亲的,毕竟他们再富有,也只是个商户,能嫁到我们这书香之家,就是他祖上积德,烧了几辈子的高香才得来的。一个家庭里当家作主的是男人,那二夜叉再厉害,也管不了他爹,我们如今是不能再去倒贴了,不过我走时也给他留了后话,如今我们且回家去,等着他们来求我们就完了。记住,到时候你给我好好表现着点儿,露出点沉稳有度不凡的气质来,还怕他们不求着咱们结亲吗?”
商梁栋听他爹这样说,方放下心来,呵呵笑道:“爹你不早说,差点儿没把儿子吓死,既如此,我们便回家静候佳音吧,哼,那谢家小小一个商家,就敢给我们几次三番的羞辱,这一次他们上门来,必然要好好拿捏拿捏他们,也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也不是好惹的。若是可能,那谢东风的嫁妆一定要多要一些,除了金银外,还有土地,最起码也得要他们一千顷,这也不过是三五分之一罢了,对了,还有那些商家铺子,谢家的粮油铺是清远城最大号的,也不能都让那二夜叉独占了去。”
看到这商家父子的嘴脸,也许读者大人们都忍不住发笑,暗道梅子也真胡扯,世上哪里有这么不要脸又自不量力之人呢?其实诸位大人错了,所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须知古往今来人人都说自知之明,但偏偏有那么几号人,只觉着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所有人都该跪下来舔我的靴子。却从不仔细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了一副什么嘴脸,这商家便是此中的一号极品,因此有这种天方夜谭的想法也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