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颗人头!
还是一颗丑的令人不忍目睹的人头。
人头虽然在水中泡着,可是居然一点都没有腐败,连眉毛都是根根精神。龅牙,斗鸡眼,浓眉,嘴唇翻出,脸上麻子点点……一个人丑到这份上,也算极点了。
孟三省奔过去,想要接替娇娜将人头弄到岸上来,没料到娇娜胆大包天,一点都还没有害怕的感觉,收了线,将人头放到岸上。
“先生,好奇怪啊,这人头怎么没被鱼啃烂?”鱼钩勾住了人头的发,所以被钓上来了。
“不知道。”孟三省皱眉,怎么回事,居然有人在这样美丽的风景边杀人弃尸?太没天理了。
“先生,我们怎么办?”
“报官。”孟三省斩钉截铁。
孟三省脱了外衣将人头包起来放进桶子里,道:“娇娜,我们走吧。”
“恩恩,不知道这位姐姐是谁,真可怜啊,被人抛进湖里,这得多大的仇啊。”毁尸灭迹,这是很严重的行为,几乎可以影响人的后世。当然,孟三省不知道,所以只是说:“谁知道?”
杭州县令姓李,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虽然破案不太在行,但他手下从未有过错案。他能为了杭州女子失踪一案未破而不肯升迁,着实让人感叹。自从孟三省凭借蛛丝马迹居然就将十几年前的案子破了后,李县令就对孟三省很欣赏。从前因为没有会考不好交流,现在孟三省中了,李县令一早就派人去请孟三省想好好谈谈,没料到孟三省不知道去哪里了。这不,李县令正为了几宗案子想破了头,外面又响起了咚咚的鼓声。
“升堂。”李县令头疼的叫道,匆匆赶往大堂。
没想到告状的竟然是孟三省,李县令奇道:“孟举人,你所告为何?”
孟三省手里抱着外衣抱着头颅,不好行礼,所以只是微微点头。事实上,举人见了官是不用下跪的。“大人,学生为了庆祝中了举人去钓鱼,结果在玉壶山的湖上钓上来了一个人头,请大人为此人伸冤昭雪。”
衙役接过孟三省手里的人头,小心翼翼的打开,李县令一看,倒抽一口冷气。
“孟举人,这……这人……”
“这人学生也不认识,只是不知是谁将此人毁尸灭迹,抛尸湖底。”孟三省拧眉。
“传仵作。”
仵作很快来了,他是一个中年男子,很平凡,只是一双手,修长白皙。
“朱仵作,你看看这个……”李县令偏头,显然不忍目睹。
朱仵作一看,马上说:“一刀毙命,没有痛苦,这人的刀法很厉害。”
“师爷,马上画像,张贴布告,让人认人头。”
“是。”
安排好了一起,李县令走下桌案,邀请道:“孟举人,恭喜你得中,本官有事想问你,今天就留在本官府邸吧。”
孟三省看着娇娜,皱皱眉:“大人,学生要送弟子回家。”
娇娜歪歪头,笑眯眯的说:“不用啦不用啦,先生难道忘记了,娇娜的功夫可是很好哦。娇娜自己回去了,先生要为那个人伸冤。”
孟三省想了想,也是的,娇娜的武功比自己不知道高出多少,能出什么事?于是点头:“那你自己小心点,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皇甫先生会担心的。”
“知道,知道,先生还这么年轻,不要学中老年那么掳 !苯磕刃ξ幕邮郑芰恕
孟三省无奈的摇摇头。
“你这位弟子,很有趣。”
孟三省笑了笑:“大人说笑了。”
“孟举人,本官知你破案很在行,能不能帮本官参考参考?”
“能为大人效力是学生的荣幸。”
李县令和孟三省秉烛夜谈,相见恨晚。
李县令并不迂腐,也深谙官场智慧,所谓的不肯升迁,自然有想要侦破案件的原因,最大的原因,却是想要逃避京都的浑水。李县令对孟三省很看好,所以对他谆谆教导,希望孟三省能做一个好官也能做一个能官。做官,第一条,就是要学会保护自己。太清的官,是活不长的。孟三省佩服的五体投地,做官的智慧,真的很深。而孟三省在破案方面的敏锐也让李县令叹为观止,直说孟三省要是当了官,老百姓就有福了。
天刚刚亮的时候,衙门的鸣冤鼓又响了。
这回,是人头案有了眉目。
被揪上大堂的人是朱尔旦。
孟三省眉梢一扬,有些奇怪。朱尔旦会杀人抛尸?理由?他可是前程无限的。
作为原告,孟三省站在一边。
“来者何人?”
“草民何子琪见过大人。”那个将朱尔旦扭上大堂的年轻男子跪地磕头。
“你为何将此人扭上大堂?”
何子琪抬头,悲愤的道:“大人,小人何子琪,乃是朱尔旦妻子的弟弟,那个人头,是家姐的人头!朱尔旦这厮,不就是中了举人么?居然就嫌弃家姐的容貌,残忍的将家姐杀死,娶了新的美妇,大人,一定要为家姐做主啊!家姐虽然容颜丑陋,可是温柔贤淑,在朱尔旦还是傻子的那段时间,朱家完全是家姐撑起来的。家姐为了朱家呕心沥血,居然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草民不甘心啊!!”
大家议论纷纷,孟三省皱皱眉,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朱尔旦,这人,会因为这么肤浅的理由杀死对自己恩情如海的妻子?
朱尔旦忙说:“大人容禀,学生没有杀死自己妻子,学生的妻子还好好的呆在家里。小舅,你不是问过了吗,你姐姐的回答很正确啊。”朱尔旦着急的看着何子琪。
何子琪冷哼:“朱尔旦,你这人面兽心的家伙,你以为你家家姐的事情告诉新妇,然后让她来敷衍我我就信了吗?那人是不是我姐姐我会认不出来?!”
“来人,传朱尔旦妻子上堂。”李县令命令。
不久,朱尔旦的妻子上堂来了。
大白天的,她居然带着斗笠,将一张脸遮的严严实实的。
“取下斗笠。”李县令一拍惊堂木。
女子看了朱尔旦一眼,慢慢地取下斗笠。
众人眼前一下子亮了,这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眉目如画。孟三省眉梢一挑,这女子不就是湖边的那个……
何子琪冷笑:“大人,请看,这人怎么可能是草民的姐姐?草民的姐姐虽然难看,但是温柔体贴,是草民最爱的姐姐,姐姐就这样死了,叫草民怎么甘心!!”
女子泪眼盈盈的看着何子琪,柔声唤道:“小琪……”
何子琪浑身一震,怒了:“朱尔旦,你太过分了!!姐姐已经死了,你为了逃脱罪行,居然做到这个份上。她再像姐姐,也不是姐姐!”听到熟悉的呼唤,何子琪眼里浮现泪光。
女子苦笑,低头。
“朱尔旦,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李县令厌恶的看着朱尔旦。一旦登高,立即抛弃发妻,这算什么?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哼,当了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朱尔旦连忙呼冤:“大人,学生实在是冤枉啊。事情是这样的……”于是,朱尔旦说出一桩千古奇事来。
从前的朱尔旦可不是现在这样风度翩翩文采斐然,而是十分笨拙,经常被人嘲笑。一天,朱尔旦在文社里和大家饮酒,有个人想戏弄他,于是说:“朱尔旦,你要是能深夜到十王殿,把左郎判官背来,大家就请你喝酒。”
十王殿,传说中阴曹地府十殿阎王的庙宇。里面的神鬼都是用木头雕刻的,但毕竟是阴曹地府的鬼神,所以制作的极其恐怖,所以,大家用此来难为他。但是朱尔旦居然真的去了,真的把一个恐怖的判官雕像搬了回来。这一搬,就搬回了一个好友。陆判,地府掌管惩罚的鬼神,凡是死者,必须经过陆判的审定,然后决定来生。那天晚上,陆判就来找朱尔旦了。后来,两人成了好友,相处很好。在乡试的前一天,陆判突然破开朱尔旦的肚子,给他换了一颗心。虽然惊悚而怪诞,却是真实的。从此后,朱尔旦成了一个文采斐然风度翩翩的男子。朱尔旦变聪明后,看着自己的妻子就有些不满了。他的妻子不是不好,而是长相太过丑陋,每天对着这样一个女人,朱尔旦觉得自己难以忍受。所以某天,忍不住的求陆判让自己妻子变得漂亮一点。陆判很够义气,毫不犹豫答应了。当天晚上,陆判和朱尔旦割下她的头颅,换上一个美人头。朱尔旦的妻子立刻变成一个气质高贵的绝色女子。而他妻子的头颅,却是被朱尔旦扔进了玉壶山的湖里。
怪不得那天她那么伤心。女子都是希望变美的,然而若是因为丈夫嫌弃自己……变美的喜悦又能有多少?只因为丑陋,抹杀了所有的温存,怎么不让人绝望?所以才会说出“如果爱,请深爱”的话。因为若是真正的爱着一个人,又怎会嫌弃长相?会嫌弃的,只怕……不是真爱吧?何况,换了头,即使再怎么得到丈夫的万般宠怜……那深情是对着自己的吗?她,还是不是她?
经过画壁的事,李县令的定力强了很多:“朱尔旦,你说的虽然有情有理,可是没有证据,不能让人相信。这个……你妻子的头,是哪里来的?难道是你们害死的人?”
朱尔旦连忙呼冤:“不,不,这头是陆判带来的,我们不知道。”
“师爷,去放告示,让人认人。”
“是。”
李县令道:“朱尔旦,这事很难说清楚,等尊夫人……的头……被人认出来后再说。来人,将朱尔旦和她夫人押进大牢。”
“是。”
看着案件发展的人,无不啧啧称奇,虽然朱尔旦说的离奇,但是相信的人不在少数,因为很多人都知道朱尔旦从前是很笨的,一朝开窍,这样的事情太离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