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孔子说贤贤易色……”
大太太抄起一个鞋底就从罗衣砸去。
罗衣惊叫:“别打别打,唉, 我不掉书袋了行不?真是的,这种事要不想别人说我嫉妒, 一定要引用圣人言的嘛。”
“……”大太太无力了:“还有什么?一块说给我稀罕稀罕。”
“朱子说,要存天理灭人欲。呃,然后再说了一句,夫妻,天理也;三妻四妾人欲也。”
大太太目瞪口呆:“男人说的?”
罗衣点头:“嗯!”
“我决定回去读书!”
“是吧是吧!”罗衣道:“我以前也不知道呢,后来守孝读书,差点没被惊住。”
大太太的世界观被颠覆了:“这真是圣人言?”
“也就朱老夫子那个说不要纳妾, 其他的都只说尊重正妻。朝廷上谁宠妾灭妻, 御史会参其内帷不修。”罗衣说着又叹口气:“只是说来说去,男人还不照样纳妾,美其名曰为了子嗣。”
大太太还在震惊中:“怪不得范家不许纳妾呢。我们以前还想不明白,原来是圣人言。”随即又悄悄问:“他们其实是怕后院掐架吧?”好么, 大太太也开始说掐架了。
说实话, 罗衣上辈子也是这么想的。但这辈子改变观念了,便摇摇头说:“我估摸着是怕分心。一门心思在后院,便没有心思做学问当官了。我们这种人家后院好难掐的。”
大太太挑眉。
“你看我,”罗衣指着自己:“我姨娘……母亲看一眼,就低头不敢吱声了。”
这是罗衣第一次在容仪之外谈起嫡母生母,大太太笑道:“这是你姨娘懂规矩。”
“都懂,我娘家没一个敢那么蹦q的。”罗衣朝西边看了一眼, 大太太了然。
大太太有些羡慕的看着罗衣:“不过你真要这么做,小心那一位。”
罗衣听到这话,脸都绿了。
大太太哈哈大笑:“今儿我总算搬回了一成,时间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不多坐会儿?”
“唉,我倒是想,可哪来的功夫?我明儿就把人替你送来。改日闲了,你做一桌好菜,我们好好说话。”
“遵命。”罗衣故意福了福。
大太太笑笑,起身回家了。
次日大太太果然送了六个人来,两个大点的是顶橘子柚子的缺,四个小丫头后备人员。罗衣高高兴兴的接了,买人很麻烦,钱还在其次,就怕赶上极品。毕竟正常人家舍得卖孩子的不多,人牙子手里的极品率实在高的太可怕了。
根据罗衣一贯的命名原则,罗衣给两个大丫头起名为莲雾与山竹,算是纪念基本没可能再吃到的水果。小丫头里头有个滚圆的,看起来巨喜感,便起名为西瓜。有了山竹,索性再配一个榴莲。都是南方水果,那就再来一个菠萝和桂圆吧。
容仪也算读了两本书的人了,再听到这名字就不满了:“你就不能……起个好听点的么?花草也好啊,尽是吃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家没饭吃了呢。”
“没饭吃的人该起名谷子麦子黍米稻米了。”
“……”容仪无语,算了,丫头的名字反正外人也不知道。
小丫头们来了,便可以着手橘子的婚事了。算上原身,橘子和柚子一样,也跟了十来多年。橘子甚至打算跟一辈子,比夫妻相处还长。由不得不谨慎对待。不过人选倒是挺好找,杨妈妈的独生子杨成才未婚,正好凑做堆。橘子想着不要离开罗衣,杨成才想着知根知底,双方皆大欢喜。罗衣比着柚子的例,打了好几套银饰,又特特找出几匹好布,也算风光的把橘子嫁出了家门。罗衣原本想放她十五天婚假的——在这个年代橘子属于晚婚晚育嘛。结果橘子在家呆不惯,第四天就上工了。真是劳模。
罗衣的人事管理制度,基本是连猜带蒙,前世的搬过来,再依据经验加工。所以她手底下的奴仆还蛮感恩的。毕竟神马清明端午中秋等节日都有假不说,还有得东西发,太太真是太仁慈了。当然罗衣不可能自己亲手做饭,只好排值班,并节假日值班另发加班费。不消说又是一番感恩戴德。罗衣也不知道这样的制度具体好在哪里,但既然是那个时代的通行版本,一定有其道理,搬过来运行到如今,显然效果还不错。恩,这个可以得意一下!
几个丫头们逐渐习惯小门小户的生活——活似乎比侯府多,但太太看起来挺和气。生活条件不错,重点是不会被大丫头们欺负。因此众人也算干的开心。容仪也彻底融入秀才们的圈子,偶尔出去聚会,也会喝点小酒,只不过都不大严重。一来和绍衣在一起,二来他还是因为和绍衣在一起——归根结底就是他依旧悚罗衣。于是我们不得不再强调一次,下马威真的是因为好用才成为经典。众人见他跟大舅子同年,倒不好灌他。普通人家的男人,怕老婆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大家都懂的。
这天容仪又因聚会喝了点酒,只觉得胃里一阵阵翻滚的很不舒服,还是那年喝多了的后遗症。所以即便是罗衣真贤良淑德,他也不想多喝,太难受了。罗衣爱干净,又已经睡了,他便使人进去与看守婆子说了一声,直接到书房胡乱躺下,一夜好眠。
没想到这一睡,却睡出了大问题。容仪目瞪口呆的指着睡在身边的山竹,半天说不出话来。偏这时橘子又进来伺候,惊的连盆带水都掉在地上,碰的一声,引的一院子侧目。薛姨娘内心暗爽,成了!
罗衣奇怪的循声走去,便看到眼前这一幕:容仪衣衫凌乱,酒气扑鼻。山竹更加凌乱,好在没有果体。
容仪大喊:“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罗衣笑道:“恩,我信你。”
容仪大松一口气,他昨晚真的什么也没做。酒后乱性这种事,少有当事人完全不知情的,一般而言都是借口。所以容仪很清楚,他绝对冤枉。
罗衣看着山竹说:“说罢,为什么要爬床?”随即冷笑一声:“胆子倒不小,你们四老爷以前莺莺燕燕的满屋子,一个都没留下。怎么,你也想布他们的后尘?”
山竹战战兢兢的说:“是……是……昨晚、昨晚、老、老爷使人告诉,说在书房歇了。我、我来看看,就……太太要替我做主啊!”说着捂脸哭起来。
“既然如此,不如就放屋里吧。”薛姨娘喜滋滋的跨进门来。
太幸灾乐祸了吧?容仪和罗衣都如是想。
“怎么都不说话?”薛姨娘继续道:“我瞧着山竹这小模样长的挺好,依我说不如放在屋里,待生了儿子再抬姨娘吧。”
罗衣看着薛姨娘没好气的说:“这事不归姨娘管,姨娘且去歇着。”
“怎么不归我……我提一提,太太便准了吧。”
罗衣奇怪的看了薛姨娘一眼,这是想离间呢?薛姨娘被看的一惊,反倒闭嘴了。
罗衣想了想便道:“莲雾,带着小丫头们出去。”
莲雾应声:“是。”
容仪脚一软,当年也是,先把小丫头们赶出去,马上就要收拾他了。唉,是真的很痛啊,姨娘你害死我了。
没想到罗衣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定定的看着山竹。山竹更紧张了。
半晌,罗衣问:“既然你说老爷污了你清白,我们也都是过来人,说吧,怎么个污法。具体点,一个字也别漏了。”
“啊?”山竹愣了。
薛姨娘呆了,这问题太生猛了吧?就、就是她们这些做妾的也说不出口啊!
“怎么?说不出来?还是压根就没做过?”
沉默。
罗衣叹口气:“大嫂送你们过来,是一番好心。我要是退回去,倒打她的脸。叫人牙子来,领了去吧。”
山竹尖叫一声,连忙爬下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续磕头:“太太饶了我吧,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姨奶奶,是姨奶奶叫我来的!”
“你胡说!”薛姨娘尖利的喊:“你不要乱攀扯人。”
“姨娘你干嘛要这么做?”容仪插嘴问。
“我、我没有,你不要听那个贱婢乱说。”薛姨娘矢口否认。
“我没有乱说,是姨奶奶说的。说只要、只要……就保我做姨娘。”山竹为了自保,丢出了一句更震撼的话:“姨奶奶说,太太不贤,只要我得宠,就把……就把太太休了去。扶我做二房,顶头没有太太,跟……跟正房娘子一样。这是姨奶奶说的,奴婢不敢这么想。”
薛姨娘冲上去一把抓住山竹的头,另一只手毫不留情的厮打:“烂了嘴的娼妇,我叫你胡说!自己狐媚子勾引男人,还拉扯老娘?看我今天不活撕了你!”
山竹也不是个好缠的,本分人就不会做这事了:“我胡说什么?不是你告诉我,我才来几天,就知道老爷叫太太拿住了?分明是你说的,这会子又赖账。呸,原来也是个纸糊的。亏你还说的爽快,什么老爷是你亲生的,必不敢忤逆你。太太不过是个媳妇儿,还能为媳妇不要娘不成?我瞎了眼才听你满嘴胡话!”她是想做姨娘,生个儿子,日后分家也跟薛姨娘一样过活。所以装作信了薛姨娘的话。这会儿事发,看薛姨娘靠不住了,便全抖了出来。
罗衣心下了然,就是么。以前在侯府,有那么几个眼瞎的,那也是容仪好歹算是侯爷的儿子,指着生个一男半女,靠着祖父走关系,或是分家得点钱财,比嫁小厮强。再说生活条件也好。自从绍衣连同萧家发威后,丫头们早就不做这事了。成本和收益完全不统一,风险太大,收益太小,傻子才投资。等到搬到这边,更不值钱了。侯府出身的丫头,便是父母不大得脸,也不至于这么心急火燎的爬床。原来根子在这儿。
这回连同容仪,都一幅看白痴一样的表情看着薛姨娘了。薛姨娘还兀自跟山竹对骂,两个人只差没打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连隔壁的秦嫂子都在家里叹气。有个不省事的婆婆哟,隔壁太太真可怜。
罗衣只管看着容仪,你亲妈,你说咋办?
容仪被盯的满身不自在,赔笑道:“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