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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明的未来,到的很是如暴风雨般的猛烈。
第二天一早,杜晓从被窝里被拖了出来,早餐桌上还没来得及和她的后爸后哥来个美好又亲切的问候,例如讨论一下今天天气是否晴好,西部大开发的进展,今天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之类的,便已经让性格暴烈的阳春催促着上了去医院的车。
“我很好奇以后我如果怀孕了,你催我去产检会不会有那么积极?”杜晓歪在车子一头,看着那边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阳春女士问。
“你会怀孕?”阳春不屑的瞥了她一眼。
杜晓觉得自己受了侮辱,就跟母猪被怀疑会不会下崽一样。
这个比喻用的太过自贬,杜晓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口,又想,莫非她老娘是担心她根本就不愿意走上婚姻这条路?
虽然她娘怀疑的颇有道理,但似乎忽略了这越来越开放的年头有种说法,叫“未婚先孕”。
后来,不幸被自己在腹诽中意外言中遭遇的杜晓,终于肯承认她是乌鸦嘴。即使她从未设想成为一个有爱温柔的好母亲,但所谓意外,就是要出人预料才叫意外。
而老天爷也十分成全她的,让她见识到了,她老娘在督促她去产检这方面,是绝对会比让她去做近视手术更激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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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医院,做了检查,医生开始问杜晓一些很基本的问题,杜晓胡乱回答,将自己的眼睛夸张成完全不可救药,只期望医生看在手术成功率的份上,将她拒之门外。
可是医生完全误解了她的意思,大概还以为她是想要清晰见到这个丑陋的世界心切,甚至可能以为她已经为这个希望激动的语无伦次……所以只是和蔼笑着对她说:“其实就算你的情况没有你说的那般严重,我们也是会很快给你安排手术的。但必须至少留三天时间来点我开给你的眼药水,不能偷懒啊……”
“医生……我……”杜晓有想打断他并解释清楚自己真实意思的冲动,可惜阳春在侧,她有些有贼心没贼胆,便只能用她刚检查完还没有办法正常聚焦的眼睛,连连对医生使眼神示意自己其实很不想做这个手术。
医生依旧自顾自微笑着安慰她,“没事没事,像你这种出于对病症的担忧,所以放大病状的情况我见得多了,你不用紧张。咦,看你眼睛一挤一挤的,有不舒服么?报告上没有显示出什么异常啊……这三天好好休息,周四早上9点见。”
杜晓觉得她真不该期盼一个学医的男人,在对语言和眼神的理解上,有什么深刻的造诣。
深深的在心底叹了口气,杜晓又被压往下一个受折磨的地方:美容院和造型工作室。
一个号称“大师”的男人对她的头发赞不绝口,连连对一边沙发上坐着翻时尚杂志的阳春说,“就跟夫人您的一模一样好。”
一边夸,一边上药水上的毫不手软。
将头发烫成稍显蓬松的自然直,“大师”灵活的舞动着剪刀,将她原本自己动手剪的跟狗啃似的、可齐可斜可没有的流海修剪的漂漂亮亮,后面多的死气沉沉的头发也修剪出层次来。镜子里的人,杜晓虽然没戴眼镜看不真切,却觉得肯定是漂亮了很多的。
身后的“大师”的不断赞扬,明显让阳春的心情指数越来越高,最后无比豪气的另外为杜晓办了一张钻石卡,并特意叮嘱前台小姐,要按照怎样的频率督促杜小姐来做从头发丝到脚趾甲的保养和美容,以及学习时尚和化妆造型方面的各种常识,如果杜小姐不来,又怎么跟在国外的她联系云云。
之后阳春依旧精力过盛拖杜晓去逛街,一一扫荡过衣服、鞋、包、首饰、手表……给杜晓来了个全方位改造包装。不知道买了多少,杜晓实在走不动了,阳春还带她去逛了眼镜店,将刚刚在某名品店买的镜框交给店员去配镜。
“我还以为那镜框是给你配老花镜的……”杜晓瘫倒在店里的沙发上,不满的嘟囔,见阳春向自己瞪来,又说,“我马上要做手术了,还弄这个干嘛啊?”
“你现在戴的这幅眼镜太老土了,只有三天我也看不下去。”阳春丝毫不露疲态,仪态万千的在她身边坐下来。
“其实你明天就要去蜜月了……”杜晓唇角抽搐,友情提醒她。
“那就一个小时我都看不下去。”阳春轻描淡写的说完,又去拍她的腿,“坐直!怎么坐没坐相的?”
“阳春女士,你怎么可以做到精力这么旺盛的?难道晚上睡的太好了?是某些方面的需求得不到满足,所以要换个地方发泄吗?”杜晓不情不愿的坐起来,嘴上却毫不留情地放毒。
“呵,我肯定比没有男人的你得到的满足感多,”阳春拧了拧杜晓的脸,又端着她下巴好好打量了一番,“果然人是需要打扮的,尤其是你这种不天生丽质的……现在我勉强敢承认你是我女儿了。”
杜晓怨念的看着她:“好坏都是你生的,你赖得掉么?”
阳春笑,笑的让杜晓在心里咒骂她真是个不老的美艳老妖婆。
“是啊,真是怎么赖都赖不掉……”她说,然后又问,“杜晓,我们母女是第一次一起逛街吧?”
“是啊是啊,真受折磨,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老妈啊?我也觉得赖不掉……”杜晓嫌弃地看她,“不过你放心,以我从你那儿遗传到的恶毒,等你老的七老八十,丑的都不能看的时候,我一定会将我今时今日受的罪千倍万倍的报复给你的!”
“那你就可以死心了,”阳春冷笑,“我可是江湖中不老的神话。”
“我被雷了……”杜晓颤颤巍巍的举起手。
“雷不死你!”
杜晓咧唇,她娘不愧是混时尚界的,连雷是什么意思都知道。
阳春和段丛山如期出发去度蜜月了。
可杜晓满心盼望的段淮立即回到他自己的房子去住这一愿望却没有实现。
那天回家时,段丛山和段淮正坐在客厅不知在闲聊什么。见她们回来,段丛山很温和的扬起唇角,问:“逛了一天,累么?”又笑着对杜晓说:“晓晓,这个新发型不错,很衬你。”
杜晓很想讨厌段丛山的,可是她不得不说,段丛山让她讨厌不起来。
对她几乎脱胎换骨的这一身变化,并没有表现出一种夸张的惊叹,好像以前的她很邋遢难看一般。
这样的体贴,让杜晓越发真心希望阳春能放下过去的糟心事,重新开始另一段幸福的婚姻。
之后段丛山又关心的问了杜晓的手术时间,鉴于她的手术是在他们离开后,他便叮嘱段淮送她去。
对杜晓的新造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一直悠闲坐在一边的段淮,当时只是淡淡的应了下来。
杜晓很单纯的想过,或许段淮也只是为了在父亲面前表现他不抵触这个后妈和继妹,所以才应付般答应的,可事实证明她真的是太单纯了,看不穿这个复杂的世界。
段淮简直就像她亲生哥哥一样关心她。
这个亲生,特指他像是阳春亲生的。
例如,杜晓本来打算等阳春一走,她就穿回本来的衣服。谁知上午刚换完,下午段淮就如入无人之境般大大方方进入她的卧室,在衣柜找出另一套短裙洋装,冷冷的问正在玩游戏的她:“你自觉的换还是等阳姨打电话来催你换?”
杜晓黑脸,磨了磨牙,又挑衅地挑眉,问:“你帮我换?”
段淮冰山脸不改:“好。”然后就拉开了手上洋装裙侧的拉链。
“等等!”杜晓崩溃了,“其实你不给她说不就行了?”
段淮依旧没有表情,眼神里却分明有嘲笑:“你觉得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杜晓咧了咧唇,虽然知道他指的是两个帮佣的阿姨是内贼,却还是很认真的道,“我也是人。”
段淮看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的像在问:你也算人?
杜晓为了维护自己做人的权利,只能自己乖乖的换上了。
这只是个例子而已。
段淮管她管的已经到了一个让人发指的地步。他最近好像非常清闲,不仅晚上回来的很早,还会记得提醒她早点去睡觉,为手术做准备。周四早上,也真的是他亲自将她送去医院,陪着她做完所有检查,进行手术,还等她在医院休息了两个多小时才将她送回家,吩咐华嫂提醒她按时滴眼药,叮嘱刘婶这段时间为她准备清淡的食物,嘱咐她晚上戴眼罩睡觉,陪她去复查……甚至还为了保证术后恢复,没收了她的电脑,锁了电视,连手机里的电子书都给她清的干干净净!
她的gv,她的耽美珍藏啊!杜晓捶胸顿足。
但除了哀叹,杜晓没有任何办法。只是对于段淮对她的关注程度,她实在是很不解。毕竟从段淮的冷脸程度上来说,他分明是不喜欢自己的。
因为一个近视手术被放了一个月大假的杜晓,每天在床上,寂寞空虚,无所事事,便放任自己用野马般的思维去揣测段淮的心思。
经过严密的分析和深度地挖掘,她得出了三个可能性——
一,房里请的两个阿姨连他都无法收买,会向段丛山和阳春打小报告,反应他对自己的态度,所以他才不情不愿的来管她。
二,阳春给了他好处,收买了他。
三,段淮的确是恨她的,恨她的母亲抢走了原本属于他母亲的他父亲,她分走了他父亲的关注,还有可能分走他父亲的财产,而恰恰好,他看出了自己对于阳春的所作所为的抵触,因此帮着阳春执行,就为了看自己痛苦,恨不得将自己折磨的立刻从他家滚蛋……
第一个可能性被很快的排除,因为且不说屋里两个阿姨看见他脸就毕恭毕敬的样子,以前阳春也说,段淮是可以回他在城里的高层公寓住的;
第二个也被排除了,阳春的性格是不可能去收买自己的继子的,而且看她以前的态度,原本是料准了段淮会对自己不管不顾的。
第三个可能性……是不是有点太狗血了?
莫非段淮那喜怒不形于色的外表下,潜藏了一颗以折磨他人为乐的很暴力的内心?
正当杜晓戴着眼罩,在睡前琢磨这个狗血的可能性和段淮的冰山脸的磨合度时,手机响了。
杜晓没有摘眼罩,直接在床头柜上摸到手机,接起来:“喂?”
“杜晓。”那边只有一个久违了的声音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之后便久久的再无下文。
于是,在这个寂寞的夜里,每天都很寂寞的杜晓,被这个有些沙沙的磁性嗓音喊的更加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