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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刚好赶到医院的杜晓还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只是喷嚏连连的, 还误会自己还没到就已经被她老爹的强力病毒给传染了。
“阿嚏!”第十个喷嚏打出来后,她到了她老爸的病房门口,把刚好拧门出来的小杜骁吓了一跳。
“你来了啊?”她那有些少年老成的弟弟关上病房的门后才一脸别扭的抬头看她。
“对呀, 小屁孩,你要回去了?”杜晓看他眼睛红红的, 多半是没睡好,有些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杜骁抿唇思考一下, 最终还是不情不愿慢吞吞的说, “既然你来了,我就多待会儿。”又抓上了杜晓的手,紧紧拽住。
杜晓低头看他, 觉得他原本就红的眼睛似是更红了, 心里哀叹一声,觉得自己真是个坏人, 回握住杜骁的手, 压低声音取笑,“看来数日不见,你实在是想我的紧啊。”
杜骁听了就想去摔她的手,“谁想你这个没良心的丑八怪?”
杜晓瞪着眼睛凶他,“你这个没大没小的小屁孩, 我如花似玉的哪里丑了?”
“哪里都丑,而且一个多月没见好像更丑了!”杜骁吧唧下嘴,轻声嘀咕, “以前还有副眼镜遮遮丑,现在……”
杜晓气急:“你!真没有眼光!我严重怀疑你这样颠倒黑白、美丑不分的鉴赏水平以后给我带回来的弟媳妇会长的多么惨不忍睹!”
杜骁不屑的一撇唇,“最不济找个跟你一样丑的。”
杜晓这下没有客气,直接一巴掌给杜骁脑袋上打去,却好死不死被刚好出病房的宋婉撞见,她惊恐的一把将杜骁拽过去,怒气腾腾的看着杜晓:“你干什么?想打傻他么?”那表情活像一只护崽的母鸡。
化身老鹰的杜晓很无辜的抬眼看她一下,懒得搭理,便伸手去拧病房的门,却又被宋婉拦住:“老杜好不容易睡着了,你别进去吵他。”
“不好意思,”杜晓温柔一笑,依旧重重落手拧开了把手,盯着宋婉一字一句的说,“你、管、不、着!”
宋婉气得咬牙,但又没有办法,只能看着杜晓堂而皇之的进了房间,然后发现她的父亲其实并未入睡。
杜晓进来时,杜远正看着门口,时不时咳几声,见她进来后,似乎因为兴奋咳的更厉害了一点,“是你啊,晓晓。”
“是啊,我来了。”杜晓看着此时病床上的杜远,眼睛有些发涩——自阳春婚讯爆出后,她就再没见过杜远,这时一见,竟然觉得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苍老了这么多,这其中固然有生病的原因,但情感上的折磨怎么可能少?
略带责怪口气的,她冷冷淡淡的说:“你怎么又把自己身体弄成这样?”
“那天突然降温,出门没注意,”杜远招呼她到床边去,一边咳着一边笑着说,“晓晓变漂亮了,看来果然你妈妈会把你照顾的更好些。”
“嗯哼,”杜晓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又被拧开的门和再度进来的人,“可有些人显然不怎么懂照顾你,降温怎么也不去给你送衣服?”
宋婉进来就听到这话,不免不满的扬声说:“一旦能攀上高枝就忘本的人怕是没资格说这话!”
杜晓微笑,很温和的回:“你也知道你是我不愿意拣的低枝呀?”
宋婉还待说回句什么,杜远就重重咳了一声:“一见面就吵!晓晓,这事你不能怪婉儿,她那之前就出去旅游了。”
杜晓卖她爹的面子,也不再继续说,便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听他爹关心她在那边的生活:“那边有人欺负你么?”
“没啊,就算有,与以前某些人给的欺负比起来又算什么?”杜晓笑眯眯的答。
在宋婉跳脚之前,杜远就无奈的咳着摇了摇头:“你这张嘴啊,夹枪带棒的,我相信也没人敢欺负你。”
“是啊,”杜晓面色不变的笑着应,“所以你就放心吧。”
杜远点点头,看了一眼一边不平的宋婉一眼,还是叹着气叮嘱杜晓:“也别跟你婉姨对着干了,你这段时间没回来,她每天都会关心你,担心你在那边生活的不好。”
宋婉会关心她活的好不好?是期盼她活的不好来安慰自己吧?虽然暗自腹诽,杜晓却很温顺的说,“嗯,我知道的,我也就嘴上说说,婉姨对我怎样,我心里清楚,她前段时间那么热心帮我张罗相亲,我一点一滴记得很明白。”记仇记的很明白r(s_t)q
杜远为杜晓难得的顺从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劝杜晓:“好了,看也看了,回去吧,我吊完水下午就出院了。”
“那我陪着你,而且这几天我想回家住住。”杜晓终于很顺口的提出了借宿的要求。她也没办法,当初路迟被顾亦南拐回家退了宿舍,她不想一个人住在那里再在最后半年迎接一个陌生人,便跟着退了。
“什么?你要回来住?”杜远还没说话,宋婉就先焦急的问了出来,见几人都看着自己,脸上便挂上了担忧的表情,“晓晓你该不会是被赶出来了吧?”
“我就是想陪陪我爸,”杜晓笑着看她,又看看一边在她和宋婉吵架时总会郁闷的低头不语的杜骁,“而且小骁也说想我回去住陪他过周末,对吧,小骁?”
杜骁一呆,抬头看了杜晓一眼,不敢去看宋婉,然后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宋婉只能认了,杜远也点头,“好,就回来住几天。婉儿,你先带小骁回去吧,晓晓在这里陪我吊水就行了。”
宋婉酸酸的瞥了杜晓一眼,然后不情不愿的带着小杜骁出了门。
病房中终于恢复安静,杜远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间或两声低咳。杜晓见他困顿的表情,也不打算出声打扰,便准备拿出笔记本改改论文。可就在她侧身的时候,杜远终于出声,问了她早有所料的问题:“你妈妈现在……快乐么?”
杜晓拉开包拉链的手停住,笑着对上杜远的视线:“快乐啊,就跟你当初二婚时一样。”
杜远闻言重重一震,眸中几种情绪交织变幻,惊讶、追悔、满足,最后里面的回忆也渐渐平寂,只余一点慨叹和无奈,只低低的喃喃,“她该忘了我的……”
杜晓也想阳春忘了,她如果再说下句话就能狠狠伤到杜远,诸如“女人总是对伤过她们的男人印象深刻的”……
可原谅她有些不忍她老爸病成这样还受这伤,留着上一句若有若无的讽刺就可以了,杜远有这样美好的误会只能证明他当时和宋婉结婚时也深深想着阳春……杜晓有些遗憾宋婉的提前退场了,这一巴掌要是当面狠狠扇到她脸上该多痛快?
面上不置可否的,杜晓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改论文。
时间哗哗哗的就这样流走,平静的让杜晓不敢相信。
当然不只是那个呆在杜远病房的下午,而包括后来的一整周。
白天上班,晚上回到她爸家里改论文,工作越来越上手,为她指导论文的教授也挑不出她论文的缺陷了,离答辩时间越来越近,杜晓一面也没有见到顾亦北,而手机也是一片寂静。
他那天打电话时不是还一副决不放过她的样子么?杜晓很诧异。
可随着时间后移,杜晓的心却一点点寒下去,只因她想明白了一件事——她担心顾亦北会对逃跑躲避的她死缠烂打,是因为她内心竟不知什么时候笃定认为顾亦北很在乎她。
因为在乎她,所以无法接受她在他们发生关系后的第二天逃离。
她首先为自己内心这个笃定的想法觉得好笑,她凭什么就那么很傻很天真的认为一个花花公子会对她上了心?
而这些天的寂静恰好认证了她这种猜想的准确性,她的确没有在那个人心上留下什么痕迹,她而他而言,一点都不特殊。
或许那天早上的暴怒追究只是因为觉得她率先逃跑不给他面子了?可后来想开了又觉得这再好不过,他也不用负担什么责任,也不用使什么手段,费什么口舌来摆脱她,多好?
杜晓越想越觉得可信,觉得可笑;不停揣测,不停抱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不停否决,不停的说果然如此……她觉得自己要被折磨疯了。
她果然是奇怪的,这难道不是应该正和她意?
越来越觉得自己精神失常的杜晓,在周日上午赖在床头,抓过手机屏幕一看时间,便丢在一边,随后又想抓过来干最近干的最傻的事——自己拨自己的号码,看有没有停机……指尖正烦躁不安的在倒扣着的手机背上滑动,铃声却突然响了,杜晓猛的抓起,一看屏幕又蔫了下来,接通后放到耳边:“迟迟啊,找我什么事?嗯,还没起呢……下午啊,下午可以呀。嗯,下午见!”
接完路迟的电话,杜晓翻身起来,开始收拾准备出门,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约定的咖啡馆,叫了杯摩卡,不安的等着路迟到来。
终于见到路迟走了进来,杜晓心底欢呼一声,站起身招呼她示意她自己坐在这里。
路迟见到她也是笑的开怀,走过来坐下,没有辜负杜晓期待的,一坐下来还没叫喝的就忙不迭切入她今天到来的正题——
“我跟你说哦,我今天来是要……”用这样一句话做开头,在杜晓无比期盼的目光中,路迟却开始了她长篇大论的抱怨,抱怨毕业论文的导师有多么刁钻古怪,复习gre又有多么辛苦,学校的选择填报又是多么的累心,顾亦南最近又很忙,她又不忍心让他再分神来帮她,而且看他辛苦,她还要想办法逗他开心伺候他……
杜晓越听越无力,除了这些抱怨呢,除了这些呢?难道她来就没有别的目的了?
终于等到路迟自己歇了下来,猛喝了一口奶茶后,笑眯眯的抬眼看着杜晓说:“还是晓晓你最好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找谁说去,说完后好舒服,不过你今天好耐心好温柔哦,都没批判我什么,好久没看到你了,你最近过的怎样?”
杜晓现在的心情,绝对绝对的四个字形容——心、如、死、灰……
“还不就那样吧,工作和准备论文。”杜晓懒懒的回答。
路迟眨巴眼睛,好奇而关心,“工作上段淮有为难你么?”
“没有……”杜晓已经没有精神再应付这种闲聊,便恶意提醒路迟,“时间差不多了吧,你不是该回去给顾亦南做饭么?”
路迟一看时间,就站了起来,“啊!我差点忘了!那我下次来找你玩,哦,不对,我们周三答辩就能见了。”
“嗯,你要我送你么?”杜晓叫来服务员买单,也跟着起身。
“不用,门口打车很方便的,从这边过去貌似要经过那边单行道不好调头。”路迟迟疑着用手比划着路,和杜晓一起走出咖啡馆,然后就急匆匆的走了,走了几步,却又一拍自己脑袋调回头来,找到正哀怨无比的杜晓,“我差点忘了,顾亦北有东西要我交给你。”
为了顾亦北三个字,杜晓一直懒洋洋半眯着的眼睛倏地睁大,希望重新燃了起来。
路迟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杜晓:“好像是香水贺卡什么的,不知道他怎么那么俗气,从法国回来骚包的给了我们一人一封。”
“他去法国了?”杜晓原本只是睁大眼睛,现在却是瞪的眼睛都要掉出来一般。
“是呀,上个星期去的,像是要谈什么游戏合作的合同,我也不懂。反正这个他让我转交给你,我先走了,扒皮今天加班,回去没看到我要拿冷脸冻我的,拜拜拜……”说完路迟又一度急匆匆调头离去……
法国?香水贺卡?香个毛毛!
杜晓磨牙,站在原地,怀着复杂的心情打开了那个白色花式信封,清淡幽雅的香气扑面而来……杜晓没空去追究这是什么花的香气,更别谈享受,径直抽出贺卡,翻开,一张白色的单据悠悠然从中飘落。
杜晓疑惑的弯腰捡起,翻过来发现是张支票,上面黑色字迹龙飞凤舞填的金额是十万元,人民币……
至于那张香水贺卡上,也是黑色字迹龙飞凤舞,两个字一个问号:够么?
关于支票,杜晓的反应是,md,顾亦北死定了!
关于贺卡上的两个字,杜晓的答复是,够,简直太够了,够他死个十万八千次了!
于是在这个周日之后的那一个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周一上午,杜晓背着一款巨大的爱马仕,开着她的q7,磨刀霍霍冲到了天顾大厦。到了之后,她直接杀进顾亦北的办公室,当然中间肯定会窜出一个小秘书试图挡她,但以她现在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杀气,小秘书很快就被她秒了……
闯进顾亦北的办公室时,他正坐在桌前人五人六的看文件,与平时迥然不同的认真。杜晓才不管这些,冲到桌子这一边,从包里一叠叠掏出才取现的那十万块往顾亦北桌上一拍,又在包里掏掏摸摸半晌后,“啪”的在十万块上放了个一元钢g,妩媚一笑对顾亦北说:“你!身价比我高!”
顾亦北显然怒极,一点点站起来,支在宽大的红木桌上与她对视,挑高眉毛,皮笑肉不笑的说,“你真有眼光。”
杜晓正待说一句多谢赞扬,压在钱上的右手就突然落入了狼爪,杜晓一怔,憋了两天的冲动在刹那阳.痿般退潮,她不会是中计了吧?
只见顾亦北的表情已经如她所愿的悠闲起来,左手死死抓住她右手手腕,右手却捻起了那沓钱上的那个一元硬币,放于纤长的指尖一转,顾亦北一侧唇角上扬,“你真能给我惊喜,不过……”
掌心收入那枚硬币,顾亦北竖起两只手指,重新抬眼凝视着她,瞳孔幽黑地藏着揶揄笑意,慢条斯理的说,“两件事,第一,你拿走的我的那套睡衣不止一块钱,所以我对你,比你对我大方;
第二……身价什么的……你终于肯承认我们发生过这场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