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鱼,李默,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把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电话里,孟小冬追问李默为什么会出现在汽车站。
李木鱼说李默跟他闹了点不愉快,耍小孩子脾气离家出走,要一个人去s市找爷爷奶奶。
……
孟小冬很无语:那你赶紧去追啊,这么晚了他一小孩儿跑去汽车站那种地方多不安全。
李木鱼半天没说话,电话里隐隐传来玻璃碎落的声音,听得她心里“咯噔”一下,急忙问出了什么事儿。
又是半晌的沉默,孟小冬郁闷不已,对着话筒“喂”了几声,“嘟嘟嘟”,竟然断线了……
赶紧重拨,系统提示,线路繁忙……
难道李木鱼也正在往回拨?
她等了约摸半分钟的工夫,迟迟没有电话打进来,再重拨,仍占线。
孟小冬站在走廊里琢磨了会儿,估计他正在跟李默通电话。离家出走的事儿她见多了,就她教过的学生里,类似这种撒娇耍脾气性质的离家出走,最长纪录是两个半小时。之后,回家,跟父母谈点小条件,得点小甜头,再之后,该干嘛干嘛,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舅舅他老人哄高兴了,六十多岁的人,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
一个多小时后,酒足饭饱,孟小冬打车把舅舅全家送回旅馆。里里外外都安顿好,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站在旅馆门口给李木鱼打了个电话,离家出走的小孩儿该回家了。
电话那头儿才响了一声儿就被人接起:
“喂,孟老师?!”
“……李默?你回家了?”
“小爸病了,你赶快来看看吧!”没了往日的叛逆,焦急无措的声音,孩子气尽显无余。
病了?孟小冬听了颇觉诧异,“你别急,出什么事儿了?”
“你赶快来看看吧,我……”
还没说完,突然没了下文儿,李木鱼的声音隐隐在那头儿响起:
“谁的电话?”
“孟老师打来的。”
“给我。”
……
电话里,李默小声嘟囔了几句,接着,低沉男声顺着电波传进耳中,“找我有事儿?”。
“李默说你生病了?”孟小冬皱皱眉,四下张望,不远处,一辆出租车正朝旅馆方向开过来。
“没事儿。”
才怪!有气无力的动静儿,听的她心里直打鼓。挥挥手,很快,出租车稳稳停在身边。
“你在外面?”
“嗯,刚把舅舅全家送回旅馆。”她边说边拉开车门坐进去,匆匆跟司机说了个地址。
“不用过来,我准备睡觉了,你也早点回家。”
……
好心当成驴肝肺!孟小冬咧咧嘴,决定不跟他计较,“我挂了,一会儿让李默帮我开门。”
半个多小时后,齐景苑到了。
计价器上显示:50.23。
抖着手掏出钱包儿,她仿佛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开门的是李默,无精打采的小脸儿上,一对儿红红的大眼睛,明显哭过。看清来人,二话不说拉着她直奔卧室。
昏黄柔和的灯光下,李木鱼闭着眼睛靠在床头,呼吸很沉,好像睡着了。脸色苍白憔悴,嘴唇淡的几乎看不出血色。
“孟老师,我……”
“嘘……”
孟小冬示意他噤声,抬手探了探李木鱼额头,很烫,确切说,非常烫,手心儿传来的温度让她有点心惊,当下琢磨着要不要打电话叫救护车,这么烧下去,估计很快脑子就熟了,换成牛排,肯定焦香可口。低头看了会儿,她转身走进洗手间,冲了条冷毛巾小心翼翼的敷上他额头,转身拍拍李默肩膀,示意到客厅说话。
“你小爸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不知道,他在赶一份设计图,从昨晚连续工作到今天下午,吃晚饭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而且,而且……”讷讷中,脸上泛起浓浓愧疚。
“而且,晚上你还惹他生气了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
“而且,还离家出走了是不是?”
“……小爸告诉你的?”
“家里有没有体温计?”
“有,刚才我帮小爸测过了,三十八度七……”
“……去医院。”
“你来之前我本想打电话叫急救车,可小爸不去!”李默瘪瘪嘴,看起来很委屈。
“吃药了吗?”
“喝了四包感冒冲剂。”
……
“几包?!”
“……四包,小爸让我泡的。”
行!真行!“什么时候喝的?”
“半个多小时前。”
“体温计呢,我帮他再测一次。”
“床头的抽屉里,”李默坐在沙发上,垂着头,声音沮丧无助,“孟老师,小爸他……”
“傻孩子,发烧感冒很常见,不用担心。”
“才不是!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
孟小冬不解,“我应该知道什么?”
“小爸有哮喘,我回家的时候看到餐桌上丢着他的喷雾,地上还有玻璃杯的碎片儿,他肯定是哮喘发作了……”说着说着,大眼圈儿又红了。
“哮喘?”孟小冬有点意外。
“奶奶说,很多人就是因为急性哮喘发作丧命的……”浓浓的鼻音,嚣张的小孩儿现在看起来就像只无助的小绵羊,彻底蔫儿了。
“呸呸呸,不要胡思乱想,哮喘病常见的很,哪会那么容易就翘辫子。”
……
“你在d市还有什么亲戚?”
李默蜷在沙发上,摇摇头,“没有了,爷爷奶奶在s市,姥姥姥爷几年前跟舅舅去了美国。”
……
孟小冬心里抽抽的,有点难过,“行了,别琢磨了,我进去看看你小爸怎么样了,有事儿我们立马送他去医院好不好?”
“嗯……”
卧室里,李木鱼还在昏睡,四包感冒冲剂的药效不是闹着玩儿的。身上的棉质t恤早已被汗水浸透,额头的温度好像缓和了些,没刚才那么烫手。从抽屉里取出体温计,轻轻插到他腋下。重新量过后,温度降到三十八度,看来药力开始发挥作用,暂时不用去医院。李默静静站在孟小冬身后,接过她递来的体温计,对着灯光盯着上面精细的刻度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再三确认后才放心的收进抽屉。
“李默,我先出去,你帮你小爸把身上的汗擦一擦,让他好好睡一觉。”孟小冬揉揉他脑袋,把毛巾塞给他,自己转身走出卧室。
客厅里静悄悄的,十一点多。
孟小冬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眼皮儿有点沉,倦倦的打了个哈欠,睡意悄然来袭。她甩甩头,随手拿过茶几上放着的汽车杂志,花花绿绿的车型看得她直犯晕。无聊间,口有点渴,正准备起身去厨房倒水,耳边突然响起敲门声……
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听,没错儿,是有人在敲门,李默说他没有亲戚在d市,这么晚会是谁?犹豫了几秒,敲门声再度响起,她匆匆起身走到门边儿,透过猫眼儿往外看,女的?!莫非又是李默的家教?!
解开锁扣,把门拉开一条小缝儿,门外的人看到她,明显也是一愣,互相对视几秒,来人率先打破沉默,“你好,请问你是?”
“请问你是来找李木鱼的?”
对方点头,微笑着自我介绍,“李木鱼是我哥的朋友,晚上我哥接到李默的电话,说李木鱼病了,他有事儿外出不在d市,就让我过来看看。我叫齐贝,李木鱼的同事,不知你怎么称呼?”
听完美女彬彬有礼的自我介绍,孟小冬赶紧把门儿拉开,“你好,我叫孟小冬,是李默的家教。”
齐贝点点头,跟她一起走进客厅,正巧这时李默也从卧室里走出来,“我已经帮小爸擦好了,你进去看……齐阿姨?!”
“李默,齐叔叔在外地,听说你小爸病了,让我过来看看。”
……
李默的视线在她俩身上来回扫视,气氛有点怪。
面对如此情形,孟小冬一贯的指导方针是:脚底抹油,速速扯乎!
“既然这样,那我先走了,末班地铁马上就要开了。”说完,拎起包儿,匆匆道了声“再见”后,拉开门快步离去。
晚了一步,赶到时,末班地铁早已鸣笛而去,只余浓浓尾气萦绕鼻端。
她无精打采的晃出地铁站,靠在路边的栏杆上望着乌蒙蒙的夜色愣愣出神儿。细细的一弯月牙蔫了吧唧的挂在天边,偶尔能看到几颗星星透过厚厚的污云顽强的撒下些许微弱的亮光。月朗星稀的夜色,在废气尾气各种气的熏陶下,早已成了遥不可及的回忆。伟大的诗人们那些吟诵夜色的诗句,在她学生眼里渐渐变成了难以理解的,无法想象的,极其华丽的,激情澎湃的,完美意淫。
嘟嘟嘟……
嗯?!刺耳的喇叭声惊得她浑身激灵,忧国忧民的思绪瞬间散去,定睛一看,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辆银色的越野车。
随着缓缓推开的车门,孟小冬看到了那张她最不想看到的脸……
这种毫无准备的街头偶遇,通常只会让人产生两种感觉:兴奋,抑或是崩溃。
孟小冬此刻的心情属于哪一种?
答案是极富创造性的:兴奋,并崩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