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之子……”叶十洲看着盘腿坐在他前面的风, 感觉很微妙,“也就是说……你本来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任务, 结果到达了任务地,眼前一黑, 再睁开眼,就变成婴儿了,然后你本能的就知道这玩意是什么,你遇到了什么,以及你未来的命运是什么……以上?”
风耷拉着脑袋,慢慢点点头。
叶十洲嘴角狂抽,“总觉得好魔幻。”
风伸出自己稚嫩的手, 用软软的声音道, “我也觉得好魔幻。”
叶十洲皱着眉头,“你打算怎么办?”
风苦笑,他抬起头,眼神悲伤, “我这幅样子……怎么能再回到师门?”
“我觉得老头不会将你驱逐出师门吧!”叶十洲想起那个坑爹的老头看风的眼神, 认真的道,“你师父很爱你。”
“我也很爱我的师父。”风低低的道,“我的师兄,我的师弟师妹们……还有我的妻子……”
泪水滚滚落下,“她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我怎么能……怎么能回去?!”
风浑身颤抖着,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那种浓烈的哀伤、痛苦、不舍、愤恨……等情绪笼罩着他, 甚至叶十洲都能感受到。
他与自己最亲近,最敬爱,最眷恋之人横跨着不可跨越的时间分割,当他们死亡时,他也许还活着,当他死亡时,他们早就化为尘埃。
生不可相见,死不可相依。
泪水一滴一滴落下,风不由自主的伸手捂住脸,可那决堤的泪水不是他小小的手能阻挡的,透过指缝,泪水顺着白皙粉嫩的手划过,最终打在地板上,积成一片。
叶十洲沉默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莫名的,他就想起了自己的依旧等着他的父母,以及决绝的进入游戏,来陪伴他的李边柳。
他始终是幸运的。
无论如何,身边有他陪伴,哪怕可能会永远沉沦在这个世界里,哪怕要害的李边柳也无法回去、与生身父母永世相隔……他也不会放手了。
是他先伸手的!
是他先抓住他的!
他……不过是握住了而已!
所以……叶十洲愣愣的看着那片冰凉的由泪水积成的水渍,露出一个冰冷而充满蛊惑的笑容,森然的杀意和微涩的爱相交织着,要是他敢放手……那就一起去死吧!
风缓解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抬头看去却发现自己的友人一脸杀气,“你怎么了?”
叶十洲猛地惊醒,他有些呆,随即他才发现之前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他浑身冰凉,猛地站了起来。
他怎么能那么想?他怎么会有那种念头?他究竟……
叶十洲缓缓坐下,满脸苦涩。
他知道这是什么了。
心魔啊……
因为对家人的执着和对寂寞的恐惧,从而生出的、如附骨之髓的心魔。
他看着风,突然明白了自己之前在看到风的样子时产生的微妙心理是什么了。
那是高兴。
——啊!终于有人和我一样了!终于有人也不得不面对命运的嘲弄了!终于也有人和我一样要面对着永远无法和亲人爱人相见的未来了!
叶十洲为这样的自己而卑劣,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才是真正的他。
他是那个手持长剑,身披白衣的藏剑君子;也是那个心怀怨愤,不得不面对未知将来的普通男子。
他拥有着转战天下,持剑纵马的实力;也是一个心怀茫然,执着着回家甚至生出心魔的旅人。
无论哪一个,都是他。
风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在他问出刚才那句话后,这个人的表情就一直变幻着。最终,这个年轻男子露出一个无法形容的笑容,那是一种既沉沦又不甘,既挣扎又屈服的无奈和悲哀,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害怕惊动什么一样。
“没什么,只是……突然看到了真实的自己而已。”
他如此说道,“你知道吗?风,现在的你,也许就是未来的我。”
风微微睁大双眸,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但那种萦绕在身周的沉重却与自己的如出一辙。
他慢慢露出一个微小的笑容,“那你说,我来找你,是不是来对了?”
叶十洲撇嘴,他只觉得两个苦逼的人在一起更苦逼了,所以他干脆的否认,“不,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
风的笑容渐渐扩大,“我倒是觉得,我来对了。”
两人相视半响,最终长笑开来,笑声略带尖锐,惊起廊下飞鸟阵阵。
那一夜,叶十洲和风一起醉倒在十洲道场里,青白色的酒瓶滚了一地,一个婴儿和一个青年瘫倒在廊下,喝到尽兴之时,叶十洲手里拎着两个酒瓶子,叮叮当当的敲了起来,风就着这怪异的曲调,哼唱起了家乡的小调。
他的声音稚嫩且尖锐,却带着连成人都无法拥有的锋利和沧桑,从低吟浅唱到嘶吼纵狂,从江南的婉转小调到塞外的苍凉边曲……风语无伦次的唱着,唱着,唱着……好似要将所有感情都发泄出来,丢出去,碾碎掉,然后化为厚重的灰渍,沉寂在记忆的深渊里。
他们一个唱了一晚,一个敲了一晚,第二天清早,当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时,廊下的两人面色萎靡,精神却异常亢奋,眼神清亮无波。
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态,他认真的将自己那巴掌长的头发拢到脑后,一点一点的梳成小辫子,整齐的耷拉在脑后。
他站起身,认真的看着叶十洲,“谢谢。”
叶十洲不在意的挥挥手,他一脚踹开散落在周围的酒瓶子,利落的站起身,顺手将散乱的长发重新扎在脑后,同时整理了一下衣着,“不用客气,要不是你,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发现心魔。”
风歪着脑袋,“虽然还是不太明白细节,但如果需要的话,请打电话,我会来的。”
叶十洲闻言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会的,你也一样。”顿了顿,他道,“需要我帮你准备回去的机票吗?”
风摇摇头,“婴儿可不能做飞机,帮我准备渡轮吧,我偷渡回国。”他看向遥远的家乡,语气落寞,“就算不能真的相见,我还是想偷偷的看他们一眼……哪怕一眼也好。”
“看完后呢?要是没事干的话就来我的道场当代理师父吧!”叶十洲本着不能放过一切可以压榨的劳动力原则,诱惑道,“工资待遇绝对高哦~”
风扑哧一笑,“十洲,你也说过我们很像,那我问你,如果你遇到这种情况,你会安于现状呢,还是想尽一切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叶十洲沉默了,要是他安于现状,他根本就不需要在一个个副本里转悠,直接找个舒心的地方窝着就行了。
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风的脑袋,“愿你成功。”
风微笑的看着友人,笑容真挚,“嗯,彼此。”
送走了风,叶十洲颇感寂寞,他突然对于赚经验充满了无比巨大的热情,他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问题——虽然他第一门弃考了,但他其他科目的分数都相当高,再加上他的剑道加分,最终踩着录取分数线被东大录取。
虽然系别很冷门。
宗教研究=v=
叶十洲摊手,不管怎么样,反正是进去了,大不了将来再想办法转系或者是旁听嘛~
搞定了录取通知书,他打电话给自家便宜父母,结果在打电话时突然发现……自家便宜娘和祖父母居然去了中国!!!
叶十洲的眉头挑的老高,他可不相信自家祖父母带着母亲去中国是为了家庭娱乐,想了想,他还是将消息给了麻仓好。
麻仓好收到消息后撇嘴,他在队聊里道,【渺小的人类啊……总是妄图用他们那愚蠢的脑袋来揣测未来通灵王的思维。】
叶十洲吐槽,【你之前的思维也挺愚蠢的。】
【你闭嘴!还有,快点回来看看你的毛茸茸,他杀的有点过火了。还有,我已经到帕契村了,你速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