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忘了决赛的事情……我觉得自己在一段长时间里都不会忘了。”
“我知道。”
“可能赤司君已经感觉到了, ”神泽纪惠用嘴唇擦擦赤司的锁骨,蹭去了上面的水迹, “我生起气来真的很可怕哦。”
“……我知道。”
“还有,”神泽纪惠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好像不太对劲,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用撒娇的语气对赤司说话了,“刚才咬得我好疼。”
这次赤司征十郎终于没有回答,而是稍稍移首,凭借街灯的黯淡光亮,看向了她的唇瓣。如女孩所控诉的一般,有一点点红肿,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
是他失控了。
神泽纪惠在他重新凑过来之前便已退开, 然而赤司的手臂足够有力, 让她没有办法挣扎──或许她也并不是想要离开。“我饿了……这里有点冷。”
这正是由夏入秋的九月末,早上与夜晚的气温完全是两回事,今天出门上学的时候,神泽纪惠没有带上毛衣, 现在她后悔了。当然, 她那时候也没有想过自己这么晚都不回家。
赤司征十郎自己都只是穿着一件ts,根本没有多余的衣服可以借她,但红发少年并没有放她离开。神泽纪惠摸摸自己的手臂,“……不走么?”
对方仍然没有反应。
“……赤司君?”
神泽纪惠不解地回视过去,对上了他一红一金的双眸之时,彷佛意会到了什么。那一秒钟女孩便别开了头,以浏海以及灯光来遮挡自己的表情。
女孩的声音轻似蚊, “……阿征。”
神泽纪惠的话音轻得不可思议,像是一杯加了太多糖的奶茶,或是含在口里甜得发腻的牛奶糖,总之让人有种油然而生的熨贴感。从来没有一个人会这么叫他的名字,赤司也从来没想象过自己的名字能够如此悦耳。
“走吧。”他开了口,然后放开了女孩。两个人走在街道旁边,神泽纪惠似乎有点怕黑,比平常走路时更加接近赤司征十郎,几乎是贴着手走的程度。
“是什么时候下定主意的?洛山的事情。”
赤司看了她一眼。“有一段时间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连赤司征十郎自己也答不上来,到底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才会对她保密。犹如预备一份特大的礼物,又或许单纯地想要对女孩之前的隐瞒以牙还牙,赤司征十郎并未对女孩吐露一词半句。
当然,神泽纪惠不必知道他每一个想法。
赤司征十郎伸出自己的右手,拨了拨她的五指,然后握紧了它。
一如赤司所料,神泽纪惠的注意力被他的动作转移。
啡发的女孩侧头看向自己的手。
两人的相异之处并不限于手掌的大小或者是温度的高低,赤司征十郎的动作还具有更深刻的意味。少年将自己的手心贴过来,神泽纪惠甚至能感觉到他手上的薄茧,不算很粗糙,但一触摸到就马上就会知道。
“赤──阿征,”神泽纪惠尚不能马上改口,“还没吃饭吧。”
“嗯。”
“要吃么?我可以去陪你。附近有拉面店什么的吧。”女孩纤细的五指摇了摇他的手,神泽纪惠蹙起了眉,一脸忧心忡忡,“不吃饭什么的可不行啊。”
“不必担心我。家里有晚饭。”赤司征十郎这样回答,似是不经意地用指甲刮了刮她的手心。在神泽纪惠来得及作出过大的反应之前,红发少年倏然加重了抓握的力道,不让她从自己的手里逃脱。
他像是要做实验一般,反复测试女孩的每一个敏感之处,纪录下她每一个反应,以供日后参考。神泽纪惠瞪了他一眼。赤司征十郎此举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可能是她看错了,在红发少年偏首看向另一个方向之前,神泽纪惠从他的脸上看出了模糊的笑意。
“阿征的话,考上洛山不是难事吧。至于我那边……”神泽纪惠这样说,“还没有收到消息,所以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够考上。”
“嗯。”
──其实想说的不止一个字吧。
──其实想要问她“那还想不想考那间学校”吧。
──但一个字都问不出口。
如果说这一切都美好得像是一场梦,那么赤司征十郎觉得,让他从梦里惊醒的咒语必然是卡在喉间的问话。神泽纪惠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是赤司不曾预料到的──他根本不认为女孩会开口说起什么。
不知道便是恐惧的来源。
到底她想要说什么。到底她想要将话题引至怎么样的方向,赤司征十郎统统没有头绪。与其说是他失去了自己的理智或者冷静,不如说是那幸福感来得太过突然,让他失去了反应的能力──赤司征十郎无疑是个成功的人,却并不是一个惯于幸福的人──纵使绝大部份时间赤司都不会认同,但此刻他能够明确地指出u两者并不是在任何时候都一致。
赤司征十郎停住了脚步。
旁边的啡发女孩拉住了他的ts下摆。
“老实说,我并没有想过阿征会做到这一步……有点像在做梦一样。”神泽纪惠歪歪头,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但她仍然将话说出口了,“我很高兴。”
她迅即重复了一遍。“我真的很高兴。”
街道两旁已经再没有别的行人了,赤司征十郎看见她看看左右,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伸出手臂勾着他的后颈,然后微微使力让他低头,斜首吻上他的脸颊。轻柔得几乎让他以为是错觉的亲吻。
他听见了神泽纪惠的话。“……闭上眼睛。”
赤司征十郎不过慢了半步,神泽纪惠便已经将手覆上来,盖着了他的眼脸。
她从他的脸颊一路游移到唇角,然后抵达了终点,反复地亲吻,彷佛永远都得不到满足。
门铃尚且未被人按响,金毛寻回犬便已经竖起了耳朵,向着门的方向吠了一声。神泽纪正看了heart一眼,拿着外卖盒从沙发里站起来。
神泽纪惠在黄昏的时候传来邮件,交代了她自己今天要晚一些才能回家,恐怕不能及时煮上晚饭,让他们自己叫外卖。在处理好公司的事情之后,大哥也没之前那么忙了,近来回家吃晚饭的日子变多──考虑到两个人叫外卖会送得比一个人快,倒也是件好事。
“是纪惠么?”刚从厨房走过来的黑发青年这样问,手上拿着啤酒樽,气泡咕噜咕噜地往上冒,黑发少年点点头,一边打开门一边半是开玩笑地抱怨。
“今天好晚啊……”
站在神泽纪正面前的,是拿着篮球的赤司征十郎和啡发的女孩。
黑发少年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发现自己有个小习惯。当有多人出现在他眼前,神泽纪正第一个看见的,只会是啡发红眸的女孩──或者是和她很相像的人。这个情况之下也是一样,神泽纪正只用一眼便看出了女孩的异样。
因为神泽纪惠的眼睛颜色本来就是红的,哭泣过后的痕迹让那种玫瑰色看起来浅了一些,更显出她双眸之中的无神。
毫无疑问,神泽纪惠哭过一场。
自从一年多前父母去世之后,神泽纪正便再没有看过她哭。
“你这──!”
黑发的少年猛然看向赤司征十郎,踏前几步紧攥拳头,便要找他的麻烦。然而就在神泽纪正触及红发少年之前,一只手便从后搭上了前者的肩头。
已经换上了家居服的黑发青年将神泽纪正拉后一步。青年的手劲如此之大,大得足以用单手来阻止少年的暴走。此时神泽纪惠也已反应过来,阻挡在两人中间,赤司征十郎垂眸看向了女孩,神泽纪惠讷讷解释,“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神泽纪裕将手上的啤酒樽放下来,神色虽然不如他抓着的少年一般愤怒,却也绝不是什么好脸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人的视线都直接投射于赤司征十郎身上,然而这却不是他开口为自己辩解的好时机,这个时候只有神泽纪惠说的话可以让他们信服,赤司的话毫无份量可言。“没什么特别的,是我失态了……不关赤司君的事。详情等下再说,但现在……赤司君只是在送我回家。”
红发少年当然也意识到了女孩对称呼的考究。
到底年纪比较大,有一定的城府,黑发青年的失控不过一瞬,便恢复到平常的状态。“原来如此。麻烦了,赤司君,需要我载你一程么?”
“我能自己回家。”赤司征十郎摇头婉拒,然后转向了女孩,“那么,晚安。”
“晚安。”神泽纪惠答道,然后抓着了黑发少年的手,拉着他往里面走去。赤司征十郎目送三个人转身回去,门扉被青年反手关上,门檐下暖黄色的小灯仍然亮着,红发少年仰首凝视片刻,随即转身离去。
神泽纪裕牵着女孩,将她引到餐桌旁边。“是赤司对说了什么吗?”
“是也不是……”啡发的女孩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应该再和赤司多待一会才回家的,或许痕迹便会变得不那么显眼,“是高中的事情。”
神泽纪正走进厨房里面,从厨房的窗户前可以看到赤司征十郎渐渐远去的身影,黑发少年等他彻底走出视线范围以外,才拿着一杯暖水走出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