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断没料到贞娘会在安宁公主的喜宴上, 当着帝后的面爆出有孕的事情。看贞娘晕倒时,嫣然心里咯噔一声, 记得前生贞娘有孕的时候,有几个想要让她小产的人都被汝阳王处理掉了。
如果不是大姨母设局, 使得汝阳王认为贞娘不忠,贞娘完全可以像前生一样,生孩子时险象环生换得汝阳王疼惜,顺便借助汝阳王的手清除掉很多危害她的人,达到贞娘的目的。
不可否认贞娘疼惜儿女,但她不会拿儿女性命冒险,但在保证儿女安全的状况下, 贞娘一定不会介意运用手段。
嫣然眼看着汝阳王面色平静的被人围着祝贺, 上一世这些好话会让汝阳王喜笑颜开,这一世会让他痛苦呕血。嫣然一直从旁看着,听着,她能感受到汝阳王骨子里的激愤痛苦, 大姨母, 你看到了吗?
汝阳王一向在女子中无往而不利,也一直认为女子都离不开她,即便是宛如,心里虽然有人,但身体上是忠诚的,身体也是干净的。
但贞娘···汝阳王笼在袖口的手攥紧拳头,别人不知道他的心在滴血, 如果不是皇帝在,汝阳王拂袖而去。
”父亲。”
赵睿琪也是要当爹的,但看父亲汝阳王如何都没有做爹的喜悦,“您身体不舒服?”
汝阳王摇头,“过一会搀扶我回王府。”
“是。”
围着他恭贺的人少了,汝阳王没有去看贞娘,甚至没有同人问起贞娘,被赵睿琪搀扶到马车上。汝阳王突然咳嗽起来,紧接着一口血喷出,赵睿琪月白色儒衫上一大片的血污,“父亲。”
汝阳王又吐血了好几次,沉闷的胸口才觉得轻松,拽住着急下车找寻大夫的儿子,“琪儿,别去。”
“可您的身体?”
“此处是公主府邸,不能让人看笑话。”
汝阳王欣慰儿子的孝顺,赵睿琪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他手中,“您喝点茶水,咱们这就回王府,母亲身边以后嫣然在料想无事。”
汝阳王嘲讽的笑了,“回王府。”
“你不回王府?”
嫣然站在贞娘面前,汝阳王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即便贞娘生出的孩子再像,他也会觉得不像,只要他认为不像,旁人再说有什么用?
贞娘面色苍白,却柔柔的一笑,“不回去了,如果回去的话,孩子就保不住了。”
“你什么意思?谁想害他?”
嫣然不会承担上这等罪名,贞娘同嫣然对视,“你说呢?我不信你不知道,大姐为了保护儿子无所不用其极,我···我为什么不能效仿?莫非她的儿子是儿子,我的就不是亲生的吗?”
嫣然咬着嘴唇,“我不晓得你在说什么,十月怀胎···你打算一直住在公主府?”
的确,如果贞娘此时回王府,汝阳王会亲自给她一盏堕胎药,或者纵容什么人对贞娘下手,她如果在王府的话,孩子一准保不住的。
但贞娘休想从嫣然口中听到这一切是娴娘计划好的,嫣然轻蔑的说:“你当安宁公主会你住下?御医也说了,你最近两日不可轻易移动,五日之后,你必会回到王府。”
“我自由办法应付,嫣然,我不会输给娴娘。”
贞娘温婉的笑容绽放,“我的儿子···会见到这是世上的美好。”
嫣然淡淡说:“希望他将来不会怪你。”
一个如何努力都得不到父亲喜欢的儿子,一个动不动就被父亲咒骂的儿子,一个做什么都是错的儿子,一个在汝阳王府是陪衬的孩子,贞娘真得不后悔将他生下来?
贞娘又能教育保护他多久?他真的不会走上歧路吗?嫣然忍不住回头,看到贞娘屋子里莹莹的烛火,贞娘的身影印在了窗棂上,她是充满希望的,也是自信的,更是有一种做母亲的满足。
贞娘的这份自信如果被无情的现实击破的话,儿子因为得不到公平的待遇,被父亲忽视仇恨,他会不会恨贞娘?
嫣然扣紧斗篷,夜空飘起雪花,她仰起脑袋,雪花落在了脸上,凉凉的···朦胧间在闪烁的夜空中她仿佛看到了大姨母冷静的俯视着世上的一切。
她早就料到贞娘会选择生下儿女,最痛苦的是永远得不到,无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
汝阳王是多疑的,没有哪个男人会对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女人客气,也没有谁会养野种。贞娘能证明的机会太少了,滴血认亲···过两日,就会出现明明不是一家人,血却融合在一起,更重要的是他们同岁,这则奇闻会流传得很广很广,会很多人都明白滴血认亲即便是相容的血液,也不一定是亲人。
“大姨母,你笑了。”
嫣然揉了揉眼睛,清晰的看到她的笑颜,“我想我明白了。”
安宁公主洞房,嫣然没有同她当面告辞,领着赵妈妈坐马车回王府。在马车上低声吩咐赵妈妈,赵妈妈一边听一边点头,“世子妃且放心,交给老奴,老奴敢保证整个京城没有不知道这几桩奇事的。”
“王爷在何处?”
下了马车,嫣然问道,“母亲在公主府会住几日。"
贞娘都住到公主府去了,汝阳王心里会更确定贞娘的不忠。
“王爷去了祠堂,不让任何人打扰。”锦瑟扶着嫣然下了马车,压低声音说:“王爷身边的茗烟等小厮被活活杖毙了,血还没清理干净的。”
嫣然说道:“我知道了。”
“表妹。”
赵睿琪撑着油伞走来,重新换过了衣服,赵睿琪含笑:“冷吗?”
他手的大髦盖在嫣然肩头,顺手揽住了她,将油伞几乎遮挡住嫣然,“走,我们回去。”
嫣然紧跟在他身边,没有谁比她更珍惜眼前的幸福,表哥上辈子怎么做都是错,痛苦压抑了一生,贞娘这回亲自将她爱如性命的儿女送到尴尬痛苦的境地中,如果不疼爱儿女的母亲,许是不会痛苦,但贞娘可以对很多人狠心,但对血脉相连的儿女她是极为在意的。
前生嫣然眼睁睁看着最爱的表哥受苦,今生轮到贞娘了?老天是长眼睛的,应该说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回了屋里,洗漱后,嫣然窝在赵睿琪的怀里,赵睿琪双手环住了嫣然的还很纤悉的细腰,手掌叠加小心的盖在她的小腹上,满足的笑容里有一分的挣扎,随后归于平静。
“表哥。”
“嗯?”
嫣然轻声说:“你去吧,我会在王府里等你。”
赵睿琪手臂僵硬了一瞬,轻松的说:“又说胡话了,我不在你身边能去哪里?”
“荒原。”嫣然不舍得重复,“荒原,蛮夷。”
虽然娴娘的设计是好的,蛮夷也因为用了假方子损失了一部分年轻汉子,但蛮夷所处的大荒苦寒,他们只能南下,战争一触即发,赵睿琪是汝阳王世子应该代替无法上疆场的汝阳王出征。
赵睿琪转过嫣然的身体,同她额头相抵,“表妹,我不去。”
嫣然眼睛亮晶晶的,手盖住了赵睿琪的胸口,“我没表哥想得柔弱,我想看表哥建功立业,疆场杨威。”
比起分开的担心挂念,嫣然更不愿意见到表哥落寞得看别人建功立业,前生一战封侯的赵睿珏归京时,百官相迎···表哥喝得烂醉,她还记得她潮湿的肩头,如果没有本事以表哥的品行会祝福,但他明明也有耀世之才,却因为是汝阳王世子只能低调平庸。
“表哥,我想看你凯旋,他也会想看的。”
“谁?”
“我们的儿子。”
嫣然挺起身体,亲吻赵睿琪的嘴唇,“我们的儿子会以你为荣。”
赵睿琪紧紧的抱住了她,声音哽咽:“我不放心。”
嫣然手锤了他的后背,又拧了一把,“我就那么没用?有祖母疼惜,有安宁公主后援,有皇后娘娘的看重,我这样都不能平安的话,我也太愚蠢了。”
嫣然的手揉着赵睿琪的耳朵,“倒是你,刀剑无眼,你得多当心呢。”
赵睿琪的眸子静静亮,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我会在你临盆前赶回来。”
“我是很高兴那时有表哥陪着,但疆场上的事情不一定能如你所愿,表哥,你的安全最为重要。”
嫣然跪坐在赵睿琪腿上,双手抱住了他的脑袋,赵睿琪低笑:“我记得。”
他的手臂勒紧了嫣然,“我记得。”
汝阳王独自一人跪在祠堂,花白的头发在月光下更是银亮,他面前摆着祖宗的灵牌,汝阳王愧疚,胸口再次闷得生疼,给一个野种冠上赵姓,是奇耻大辱的事情,他死后如何有面目见祖宗?
“琪儿虽然是世子,但再有继妃之子,对他始终是威胁。”
汝阳王的目光落到娴娘的灵牌上,想到娴娘最后只以衣冠冢入葬,他心痛不已,“娴娘,我答应你,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琪儿,他是本王唯一的儿子。”
天色蒙蒙亮,汝阳王缓缓的站起,腿已经麻木没有知觉了,顺着祠堂的窗户看着升起的旭日,“你以为躲在公主府有就没办法了?孟贞娘,你太天真了。”
“主人,奴才有事回禀。”
“说。”
“王妃派人去南边,施放···施放瘟疫。”
汝阳王大吃一惊,“你说什么?施放瘟疫?你可曾阻止?”
“来不及了,您没说过看着王妃殿下。”
汝阳王身体晃了晃,“她是不是当皇上是昏君?瘟疫,她是要害死整个汝阳王府,你···你把尾巴尽量的处理干净。”
“是,奴才看陛下没注意,不过七皇子许是能看明白,属下看到了七皇子的暗卫。”
汝阳王勉强维持着平静,“七皇子同世子有情分在,本王让世子去同七皇子说情,还有没别人注意到此事?”
“没有了,属下看过瘟疫不是致命的,但蔓延开来也会死人。”
“你去安排,锁死风声,往后王府的后院···也给本王看管起来。”
“是。”
汝阳王手中是有暗卫的,因为是异姓王得再陛下许可的范围内,暗卫的数目不多,因此他就没用在后院。汝阳王不敢相信幽兰一般的贞娘会散步瘟疫,但贞娘做了,差一点让王府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为了你肚子里的野种,你什么都敢做。”
帝国水患后,瘟疫蔓延,汝阳王继妃有种痘女之称的孟氏贞娘上书去种痘宫修行,皇上准之。贞娘从公主府去了种痘宫,汝阳王将她送回来的书信看都没看直接烧毁了。
汝阳王府只能全然的倒向七皇子,再无法维持中立。七皇子将酒杯递给赵睿琪,“嫣然姐姐可好?”
赵睿琪谢过后,“她一切安好,殿下不必担心。”
“嫣然姐姐心善,见不得别人受苦,瘟疫的事情不用告诉她了。”
“遵命。”
七皇子垫着脚尖,拍了拍赵睿琪的肩膀,“我把你当姐夫看。”
“多谢殿下。”
赵睿琪躬身,此后汝阳王一脉再也挣脱不开了,夺嫡成功之后···还会当姐夫看?原本他虽然忠诚于七皇子,但可以不涉及夺嫡的隐私,但是现在把柄落到七皇子手上,他无法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