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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 伊万诺夫和总统卫兵同时赶到, 将巫承赫和金轩分别带回了各自的飞船。
金轩坐在穿梭机里,看着透明舱盖外巫承赫乘坐的穿梭机如流星般划过天空,怅然叹了口气, 虽然过去的八天他受了不少罪,差点死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但鉴于和巫承赫的关系发生了突破性进展,他还是决定将这八天划为“人生中最甜蜜的时光”之一。
他永远都记得亲吻巫承赫时那令人心悸的感觉, 温暖、清澈、踏实、激情……虽然他当时在发狂躁症, 神志不清,但他确定这一切都恰如其分地吻合了他对爱情最完美的想象,无论多少词汇都不能确切形容!
金轩嘴角勾起一个略显愚蠢的傻笑, 左手轻轻抚摸自己的嘴唇, 回味着巫承赫唇瓣的触感。坐在他身边的两名卫兵面面相觑,头上同时掉下一滴冷汗:主啊, 这熊孩子又在攒什么坏水儿?不会是又在策划新一轮的行为艺术吧?总统府门口好不容易才清净了几天啊!
这年头总统的卫兵可真不好当!
穿梭机对接总统专用飞船, 金轩一进主舱就看见了他哥哥的好基友,国务卿霍伯特先生。
“噢,你这次的造型很酷嘛。”霍伯特笑着说,“演个流浪汉或者逃犯什么的都不用化妆呢。”
金轩瘦得厉害,头发枯乱, 脸上带着细小的擦伤,衣服就更不用提了,简直破得跟烂抹布一样。不过他本人并不觉得违和, 作为一名前·行为艺术家,这身行头比他以前一些演出服其实还更正常一点。
而且谁叫他天生丽质长得帅呢,顶块抹布也赛天仙好吗!
“我带了你哥哥的私人医生来,让他先给你检查一下,顺便洗个澡换件衣服。”霍伯特建议道。金轩从善如流,去医疗舱检查了身体,却并没有换衣服,就这样破破烂烂又走了回来——他是穿着这身破烂抱他的小向导,并与之亲吻的,在巫承赫所有的气味都散干净以前,他才舍不得洗澡换衣服呢。
杀马特的世界,就是这么炫酷!
“你……确定要这么跟我说话?”霍伯特捏着鼻子忍受他身上的汗味,指了一把最远的椅子给他,“那拜托离我远点。”
金轩一脸“懒得跟你们凡人解释”的表情,坐到了椅子上:“我哥哥还好吗?听说我死了他哭没?”
“他很好,他的泪腺早就退化了,五十年了我都没见他哭过。”霍伯特说着,打开自己的个人智脑,投影出一封邮件,“这是汉尼拔统帅发给总统阁下的信件,上面有他关于这次袭击事件的解释,你看看,然后跟我补充一下细节。”
金轩一目十行看完,没什么表情:“我哥哥怎么看?”
“没什么漏洞。”霍伯特耸肩,“所以要你这个当事人来鉴定一下。”
“我不知道。”金轩实事求是地说,“我只知道我们在蚱蜢空间站遭到袭击,只有我们三名幸存者,但救援人员只救了他们两个,我被落下了。”之后又详细讲述了一下他的小行星的遭遇,“就是这样,据巫承赫说统帅曾派上千人来搜救,但我并没有见到。”
“唔,事情确实有些令人费解。”霍伯特摸着下巴说,“但你落到小行星后本来就做了掩护,这种情况也不是说不通。”
金轩挑眉,没有发话。霍伯特皱眉沉思少顷,道:“总统的意思,这次恐怖袭击事件,蓝瑟星将的第二集团军要负大部分责任,汉尼拔统帅对加百列军港的布防也需要进行整顿,还有学校和受害者们,联邦政府会优厚抚恤。至于其他的,就先不多说了。”
金轩点头,在政治上金辙比他成熟一千倍,这种事还得听专家的。
“好了,说说你的私事吧。”霍伯特谈完公事,换了个话题:“听说你在加百列军港找到了你的真爱,还打算为他告别舞台,是真的吗?”
“嗯哼。”金轩一想起巫承赫就嘴角含笑,“是不是我哥哥也知道了。”
“当然,对于你的事情我们俩是没有秘密的噢。”霍伯特肆无忌惮秀着他和总统阁下的“恩爱”,“金辙知道你要告别舞台,可吓坏了,连夜打电话给我,让我核实一下你是不是被暗杀了,现在活着那个是不是你的替身,哈哈。”
金轩抽了抽嘴角:“他脑洞还是那么大。”
“他还说,如果核实情况属实,他决定给你的真爱发一枚银星勋章,感谢他将你从邪路上拉回来,要知道这事儿他干了二十年都没干成呢,呵呵。”霍伯特优雅地奸笑着,“方便透露一下对方的名字吗?”
“无可奉告。”金轩道,“这是我的个人隐私,我暂时不想和你分享。”
“我现在代表总统。”霍伯特屈起指节扣了扣桌子,他非常好奇什么样的人居然能拴住金轩这匹不羁的野马。
“尽管代表吧。”金轩不买账,“就算金辙当面问我,我也不会回答的。”
“好吧,我还是用我智慧的眼睛自己去观察吧。”霍伯特眨眨眼,“反正我这次要在远航军待一阵子。”
金轩意外,“待一阵子?有什么事吗?你不怕金辙把你甩了另找个基友?”
“我们的友谊情比金坚,不怕任何第三者。”霍伯特大言不惭地说,“我这次来不单单是为了你,还要和远航军讨论一下年轻人的思想教育问题。”
“噢?”金轩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是上次议会提出的那个议案吗,要求远航军上校以上军官家庭选派一名后代去敦克尔首都学习?”
“是的。”霍伯特点头,“总统认为这些军官的后代是维系整个联邦和平的纽带,有必要加深他们对联邦的归属感。”
金轩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忽然凝固了一下,啪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好极了,我举双手赞成这项议案,我哥太英明了,总统万岁!”
霍伯特抚胸受惊,瞪大眼睛看着他:“你没事吧?天,我要叫医生给你做个基因测试,你真是金轩那个熊孩子吗?”
“我是金轩,但不是熊孩子。”金轩挑眉一笑,“我需要休息一下,先回舱室了,再见。”一边走,一边联通了他经理人的通讯:“嗨,是我,金轩……镇定,我还没死,详情见面再说,我现在有件事想和你商量。我失踪期间,听说粉丝们给我开了追思会,我非常非常感动,为了答谢他们对我的厚爱,我决定……”
看着他衣衫褴褛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霍伯特耸了耸肩:“真爱是奇迹,我这下算是信了。”
近卫军特遣队专属战舰,巫承赫终于跟伊万诺夫回到了亲爹身边。
他本以为汉尼拔肯定一见面就得臭骂他一顿,像全息通讯中那样,谁知便宜爹一句话都没跟他说,光是沉着脸吩咐航医给他检查身体,又叫尤娜带他去洗澡换衣服。黑栗雕蹲在主人的肩膀上,金色环眼虎视眈眈看着巫承赫,眼神阴鸷而危险,像是时刻想扑上来扇他两翅膀。
量子兽会忠实地反映出主人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情绪,巫承赫虽然一直假装看不见它,但明显察觉它非常焦躁,甚至有点气急败坏的感觉。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直觉汉尼拔心情极其糟糕,糟糕得有点让人觉得奇怪。
飞回加百列军港,汉尼拔让尤娜和伊万诺夫各自离开,自己亲自驱车带巫承赫回公寓。巫承赫一路上被便宜爹身上散发出的戾气都快压趴下了,想了半天,决定还是自己承认错误,争取宽大处理。
于是他一进门就鼓足勇气对汉尼拔道:“爸爸,我知道你很生气,如果你想责备我就请说吧,这样闷着,我心里很难受。”
黑栗雕像是被电打了一样战栗了一下,颈部的翎毛刷一下竖了起来,金色环眼猛地收缩,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噜声。
巫承赫不明白它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住了嘴,小心翼翼看着汉尼拔。
汉尼拔站在玄关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他,高大的身躯散发出一种奇特的纠结的气场,良久良久,久得巫承赫以为他都不会说话了,才沉声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如果你再敢这么胡闹,我保证会让你哭着喊爸爸!”
他这个教训杀伤力不要太大,巫承赫连吓带澹防浜梗庇智煨宜驼庋吒呔倨穑崆崧湎拢峡业溃骸拔抑懒恕!
“吃点东西,早点休息,明天带你去第一医院做个详细检查,没什么问题的话,休息两天就去上学吧。”汉尼拔脸色仍旧不好,但语气已经和缓下来,脱下制服,到厨房去准备晚餐,“马上就联考了,你成绩本来就不算好,又缺了这么多课,我看可能要给你请个家教补补课。”
“不、不用了,我能应付,我会自己补习的。”巫承赫忙说,这个时代的基础教育比他上辈子其实要简单得多,因为专业知识都是在大学分科以后才学,中学课程被大大简化,教育主要以启发为主,目的是让孩子们在成年之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能干什么。这样既能让他们享受人生最美好的年华,也能让他们在接下来的大学生活里无怨无悔,学习自己最感兴趣的东西。
“好吧,听你的。”汉尼拔在这方面相当民主,照配方调制营养剂,挥挥手让他去客厅休息。
巫承赫体力透支,吃完饭坐在沙发上就睡着了。汉尼拔收拾了餐盘,一进客厅就看见迷你儿子躺在沙发扶手上打呼噜,一伸手就将他抱了起来,往卧室走去。
“夏里?起来刷了牙再睡吧?”汉尼拔将儿子放在床上,拍拍他脸。巫承赫太累了,翻个身将脸埋在枕头里,发出轻微的鼾声。
“算了,就这么睡吧。”汉尼拔调暗了灯光,将他抱正了,给他脱衣服,脱掉夹克,褪下裤子,一粒一粒打开衬衫纽扣,手忽然顿住。
一粒细小的朱砂痣印在巫承赫雪白的皮肤上,两根纤细的锁骨中间,因为他太瘦,那里有个浅浅的窝窝,要不是汉尼拔离得近,根本看不清。
“这是什么?”汉尼拔用指尖轻轻抚摸那粒小凸起,自言自语,“他以前有这个吗?我怎么不记得。”
黑栗雕在大床上盘旋了一个圈,落在床头柱上,金色环眼看着巫承赫敞开的领口,良久低沉地咕噜了一声。
“是,以前没有的。”汉尼拔与它意念想通,低声道,随即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这是标记图腾 ,他被人标记了……”
“咔!”一声轻响,床柱顶端的小圆球被黑栗雕抓碎了,它发出一声愤怒的呼哨,在房间里气急败坏地飞了两圈,穿过墙壁飞了出去。
汉尼拔没有压制它,让它自己飞出去发泄情绪,量子兽虽然和主人同气连枝,但有它自己独立的型格,它最大程度地显示了主人基因中兽性的一部分,如果过分压制,会引起暴怒,进而引发主人的狂躁症。
他没有向导,多发作一次狂躁症,就少一分活下去的希望。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常年注射平衡剂,耐药性已经濒临危险值,多用一次药,就离彻底失控更进一步。
汉尼拔闭上眼睛,手紧握成拳,压抑着着内心的仇恨。良久,基因中属于人类的那部分发挥了作用,他控制住了自己,深呼吸,睁开眼睛,继续给儿子脱衣服。
未成年的向导纤细而脆弱,像个碰一下就会碎掉的瓷器,即使男孩也是一样。汉尼拔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盖在巫承赫的额头,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慢慢滑过他精致的面孔,他的鼻梁、嘴唇、下巴,直至喉结。
少年的喉结十分细小,将细腻的皮肤绷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某个人就是亲吻并舔舐了这里,才与他建立了标记,让他长出了一粒本来并不存在的朱砂痣。
【真是该死!】
汉尼拔的手指盖在儿子的喉结上,即使没有接触,仍能感觉到淡淡的温暖,他轻轻吸气,仿佛嗅到了某种甜蜜清新的信息素的味道,他知道那只是他的幻觉,但这幻觉是如此真实,甚至让他觉得即使真的也无非如此。
他开始后悔那个雨夜留在了妻子的身边,如果他再无耻一点,再下流一点,再不择手段一点,那个晚上他就能拥有一个向导。
哪怕那是他的亲儿子!
汉尼拔的气息粗重起来,手指微微颤抖。他并不后悔当年的决定,他娶了莉莉兹,放弃了得到向导的机会,但他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有权利的男人,即使国防部长也要俯首称臣!
还有总统,总统又怎么样,还不是要看他的脸色行事?他掌握着联邦七成的军权,全国六成的能量开采都是他在运作,他动一动手指头,敦克尔首都连转都转不下去!
这一切得来不易,他不想那么早就撒手离开,交给别人去享受,哪怕是马洛,哪怕是他最为骄傲的儿子!
只有向导才能让他活下去。
以他的权利也许可以悄悄养一个向导,但以他的身份势必不可能永远不让人知道,莉莉兹、马洛、蓝瑟星将,还有他身边那些影子一样的总统密探,时间一长这件事必然会曝光在大众面前。
他可以不顾世俗眼光,但他不能伤害莉莉兹,不能伤害马洛,更不能失去蓝瑟家族的支持。而且他还不够强,不够强到可以和联邦决裂,建立自己的帝国。
作为一个出身低等军官家庭的人,聚拢权利需要花费很多很多时间,一百岁以前他都不可能冒险,所以他必须活过一百岁。
巫承赫是最合适的人选,一个向导,一个隐形向导,而且是他的亲儿子,他可以耐心地等他长大,成年。作为父亲,他把他留在身边一辈子也不会有人质疑——他们是一家人,有什么比儿子呆在老子身边更正常的事情呢?
当然,儿子长大了是该找个女人,成家立业,但巫承赫是个向导,是个想把自己隐藏起来的向导,他为了保护自己,势必要躲开那些追求他的人,更不会主动出击追求别人,他在这个世界上孤孤单单,唯一的依靠就是父亲。
即使强行占有他,对他终身标记,他也不敢把这件事说出去。父子伦理、世俗的眼光、向导保护法、标记的力量……这一切会像枷锁一样把他牢牢锁住,锁在父亲的身边。
汉尼拔嘴角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大手轻抚儿子细软的头发,他会宠他一辈子,对他好,保护他,让任何人都不能碰他。
几十年后,他们父子会一起站在这个星系的最顶端,永远地,长久地在一起。
虽然还没有标记,但汉尼拔觉得自己已经爱上了自己的儿子,熟睡中的少年如此乖巧可爱,如此甜蜜馨香,像一汪干净的泉水,不用尝,只要看看就觉得满口生津,沁人心脾。
那只是个临时标记而已,只要时间够久,就会自动消失。汉尼拔轻轻摸了摸儿子锁骨中央的朱砂痣,安慰自己。
金轩这家伙和他的哥哥一样,运气好得惊人,居然这样都没有死掉!
这次是自己太心急了,不应该这么快就下手的,下次一定要想个万全之策……汉尼拔给儿子盖好被单,独自上楼,站在楼顶的天台上遥望远方。天已经黑透了,能源中心发出暗淡的白光,像个巨大的圆盘子,汉尼拔轻轻抿着手中辛辣的烈酒,让自己翻腾的内心平静下来,压下欲|望,压下仇恨,抽身而离,站在更高的层面观察问题。
经此一事,金辙应该不会让金轩再在加百列军港呆下去了,霍伯特无论如何会把他带走,时间一长,巫承赫的临时标记就会解除。他再有不到一年就成年了,在此之前,必须更细心地看着他,一个尤娜可能还不够,得有专人二十四小时盯着。
至于金轩的命,就暂时存在金辙那里好了,只要时机成熟,他会让这兄弟俩一起去见上帝。
汉尼拔阴沉沉笑了笑,将手中烈酒一口喝干,黑栗雕感受到了他的召唤,从远处风一般飞了过来,在夜空中打了个旋子,落在他的肩膀上。
是的,我们都应该冷静下来。汉尼拔安抚地摸了摸自己的量子兽,通过意识通感对它说着,从长计议,釜底抽薪,才是正确的决定。
统帅阁下站在天台上思考整死总统兄弟的一揽子方案,和他同一个社区,一座中式风格的庭院里,标记了他儿子的混蛋也正在给他挖坑。
“就这样吧。”金轩一脸高冷地翻阅着经理人的活动计划,点头,“场面不宜过分隆重,毕竟我已经退出艺术圈了,这次就是感谢一下粉丝,表达一下我对汉尼拔统帅的感激之情,太过了就会让人觉得我在抱大腿,会对总统的威望造成伤害。”
“是,您说得对。”经理人都快给他跪下了,这年头想造一个像king神这么火的偶像不知道有多难,只要他愿意出现在大众面前,倒贴钱都行啊!
“事不宜迟,趁热打铁吧。”金轩端茶送客,“我等你的时间安排。”
“好的。”经理人识趣地抬起屁股打算走人,看了看他身上破烂的衣服,以及干枯的头发,“您真不打算洗澡换衣服吗?就这么参加?”
“啊。”金轩发出一个冷淡的单音,表示你管得太多了。
“是是,您英明!这样简直太应景了!”经理人连忙拍马屁,拎着包包出了大门,才拼命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尼玛艺术家真是太丧失了,臭成这样都不洗澡,亏得有这么多脑残粉喜欢,真是完全没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