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微臣不是断袖 > 37、新皇,对手!全文阅读

别说, 颜锦墨十分从容、沉重, 面对着被众人质疑,不受信任的时刻。或许,他的那股子沉默劲儿让人畏惧了吧, 因为此时我也从他看到老皇帝的影子了……

他沉稳的、有条不紊的安抚了在场的每一位,诉说了几句先皇去后的悲恸心情, 之后慢慢转入正题,那便是登极。因先皇方去, 新皇便不打算太过铺张于自己的登基大典, 着众臣从简策划登极事宜。

就算我再不乐意颜锦墨成为新君,但圣旨在此,众人臣服, 只有我和大皇子二人不满, 那是扳不回局势的。

大皇子性子众人是看在眼里,从始至终, 从没人认为大皇子会得到那高高在上的皇位, 此时反对,人家只能当他的行为做笑料罢了。

而我,也不过今时今日才袭承丞相之位,在朝中就算得到众人高看,却不得人心。而得人心的人, 也在这殿中,那便是老丞相,我的爹爹。

“步梓凡, 登极事宜皆由你来处理。”颜锦墨神情专注的对众人说着话,忽而转移至我时,顿让我没反应过来,我惊讶的直盯着他,不出意外其实他该由爹爹担下此事儿才是,然他却叫我……

心中疑惑,但他眼中坚定的气魄终是叫我回过神来,我缓慢下跪,伏地接旨:“臣遵旨。”

这一膝跪下,便代表我这个一国之相便认了颜锦墨做皇帝。可如今,不认能如何?

倘若我将老皇帝赐予我的圣旨一直带在身上,方才也便不会念爹爹给我的那道圣旨了,因为我只希望颜沛锦做皇帝。让我心甘情愿下跪的人,只有颜沛锦。

颜锦墨陆陆续续吩咐了一些事宜,后命我留下,说是事儿吩咐,我遵旨留下。

心中一直琢磨颜锦墨会和我说些什么,直至跟着他来到御花园,也不见他说话。

月色,依然清冷,清辉不似方才那般清淡,反而带上了朦胧黄晕。御花园中有种悲凉的肃杀之感,毫无生气的草木,因月色更显寞然,寂静。

眼前颜锦墨身形挺拔笔直的站立着,月辉撒下,仿佛独独笼罩了他,让他焕发出如独木一般傲人孤寂,那一身束腰黑袍丝毫没有宽松或过紧的着身,十分贴合的附在他的身体上,垂于背后的发随风而摆,随意而又自然。如雕刻一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略带黄晕的极致光彩,润红的唇十分骄狂的上扬着,宛如弦月一般柔和却又凌然。

这个二十四岁的男人竟是这般落寞,他一手负于身后,半抬着头,看着墨蓝色苍穹,似乎忘记我还站在他身后。

他沉默,我也随之沉默。

之前,他毫无保留的告知我他的欲·望,毫无顾忌的告知我要夺取颜沛锦的一切,当时的他那般的自信,是对颜沛锦的挑衅,对我的不屑。

果然,今日印证了一切。他有自信的资格,也有对我不屑的资格,更有胜者他挑衅成功。

颜沛锦还没有回来,江山便不在了。就算他回来,今日之局能扳回来吗?

我想,不能。因为,我没有带圣旨。

好可笑,颜沛锦未来的一切竟然系于吾身。而我做了什么?本该阻止,却无能为力。

颜锦墨迁移了两步,突然转身过来,直勾勾的看着我。今夜,他已经不止一次这般毫无顾忌直勾勾的看着我了。

那双如鹰一般的凤眼中如水一般清澈,似是毫无杂质,他勾起嘴角,笑,立马直达眼底。

他这是在炫耀吗?告知我,颜沛锦和我,还没出招便已经败得很惨吗?

“那日,你给我一个意外。”颜锦墨启唇,没头没尾的说了句,眸中的笑意消失,却而代之的是一种狐疑的神色,“原来,你是断袖。”似乎,得知这个答案,他还不够满意似得。

后一句话才让人明白他说的“那日”是哪日了。我故作尴尬的说:“此癖不好外扬。”他了然的口吻,并无惊讶:“难怪,你和四弟走的近。”

他将我和颜沛锦的关系已经立为情人关系了吗?如此,也好!

今后我和颜沛锦走的近,颜锦墨知道也不便阻止才是。“皇上……”我有些艰难的出口,这两个字我酝酿了很久,最后出口却还是十分的生涩。定了定心神,继续道:“臣和四皇子走的近只因此由。”这是谎话,颜锦墨不会信。但台面上如此,颜锦墨也不好说什么不是?总归他没有权利干涉我的私生活。

“身为一国之相,我劝你还是收敛一些为好。”颜锦墨那十分诚恳的口吻,忠告于我,令我疑惑,他这是真心还是假意?

很快,我便了然。他这是警告我和颜沛锦,要收敛和他抗争的行为。我不是服弱的人,更不会因颜沛锦失了势,便倒戈的人。我比较死脑筋,认定了谁,便是谁。眼前这个人,我不熟。

“谢皇上提醒,臣今后与四皇子相处之时会小心,决不让外人知晓。”

我的话,明显让颜锦墨怔了片刻,他那双清明的眸子闪过怒,后又如水一般温柔起来:“如此最好。”说完,他便转身去,依然如方才一般看着那轮明月。

风,吹拂起他的衣摆,令其随风摇摆,然他却丝毫没有感觉。

静静的,时间在流淌。

静静的,空气中夹杂了些许的凉意。

静静的,我开始不耐,想要离开。因,我还要寻了爹爹,问圣旨的原由。

“今日之事,亦是我意料之外的。”清冷的声音,似是带着解释的口吻,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续道:“或许伤及无辜,但实属无心。”

伤及无辜,实属无心?

登上这个宝座的人,伤及无辜,能说是无心吗?

今日颜锦墨能走到这一步,做了怎样的准备,伤害了多少人,掠夺了多少人的命,我不知道。但他必然是踩着皑皑白骨,淌过鲜红血液,无视别人的痛苦和哀嚎,才能攀到香宛国最高一层。

史书上所写哪一个帝王不是如此?说无心,就能掩盖自己的罪行吗?或许,他有一个法子,才能让自己心安理得,让自己坐于高位而不畏,那便是善待天下百姓,不再起杀戮。

“您是皇上,无需自责。”我微微弯了下腰道。

他回眸瞅我一眼,月色下,他的瞳眸竟是闪烁着异样傲然,眼神中还夹杂着欣慰。但他又怎知,我这话不过是敷衍呢?

果然,他的眼神有变化了,是一种极近了然的自嘲,一种带着愁绪的忧伤。

这种眼神,让我怔愣了片刻,以为他会戳穿我的敷衍,却听他说:“夜深了,回去吧。”

回去吧。

是我多么想听到的三个字啊,我辞别后便出了宫。

脑海中依旧是他那抹忧伤的眼神,深深的,挥抹不去。直至宫门口上了马车见到了爹爹,我才忘却了颜锦墨的那种神情,“爹爹,二皇子是怎么威胁你的?”

爹爹端坐着闭目养神,我一上来不顾爹爹如何,便开口问,而他静如坐禅,从容雅致:“叫皇上。”

叫皇上?我登时愣了,爹爹说让我叫颜锦墨皇上!“爹爹,您打心底认二皇子?”这时,爹爹才睁开眸子,满是疑惑的说:“我何时说过不认皇上?”

听爹爹这话,我似乎听出什么来了,但隐隐约约不敢相信:“之前,您是向着四皇子的。”

爹爹扯嘴笑了一笑,解释道:“因为他知道你的身份,不让其揭发,只有让他以为我是向着他的。”这个理由,说勉强却又十分在理,说在理却又有点肤浅。虽然我是女儿家,很多事儿没有看那么透彻,但我还没傻到什么都信。

“谁做皇帝都好,步家无妨我便安心。”原来,这才是爹爹所想的真正目的。我不由心寒,却也疑惑了,爹爹任由我和颜沛锦发展下去,不阻止,这是为何:“可,你不阻止我喜欢颜沛锦。”

“随你喜欢,时机成熟便将你嫁过去。”

爹爹将这话说得十分的轻描淡写,好似吃顿中饭一般容易。“爹爹,解释。”我心一点点的冷却下来。这位慈祥的父亲,是最后掌控全局的人。

我从未想到过,爹爹的心从始至终没有分给颜沛锦一分,难怪老皇帝将那两道圣旨交予我,而非交给爹爹。因为,老皇帝早已经预料到爹爹想要扶持的人,不是颜沛锦,而是颜锦墨。

或许,我现在知道的也不算晚。因为,我和颜沛锦手中还有夺回江山的筹码。

“皇宫深似海,我不愿你涉足深海。更何况,作为一个皇帝,后宫之中何止三千?若将你嫁与帝王,你的这一生,不会快乐。”爹爹平平静静的说这话,眼神那般的诚恳。

爹爹所说的是真心的,他是真的希望我得到幸福,他不愿我嫁入皇宫,成为皇帝众女人中的一位,希望我嫁给自己中意人。

是的,我也不愿成为三千弱水中的一捧,因为颜沛锦不会只是取一瓢水。帝王总无情。

但,爹爹不能因不让女儿嫁给帝王便将局势翻转,阻挠了颜沛锦登帝!

我再如何喜欢颜沛锦,也从没想过去阻止颜沛锦追求他梦寐以求的事儿,就如他从不阻止我看禁忌书籍一般。因为喜欢,可以接受他的一切。更或许做了皇帝的他,后宫中只有一人,那便是我。

“爹爹不止一次提醒过你,四皇子或许不值得你依靠。但你执意喜欢,爹爹会让你嫁与他,一生无忧。”车内微黄的灯下,爹爹这双精明的眼眸闪出水光,透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阴戾、凌厉。

那一霎,我心畏惧。我的婚姻,是爹爹如此强迫而来的吗?

一切为我好,我记在心中,但这样的过程得到我喜欢的人,不是我想要的。

“爹爹,我的事您别管。且女儿明确告知您,我要让颜沛锦成为今后香宛国的国君,不管前路如何,我都会努力去做,去完成先帝交予我的任务。”任务?是的,辅佐颜沛锦登极,辅佐其治国治民。

当初老皇帝要我转达给爹爹的口谕,全数告知爹爹,当时爹爹只是不住的点头说:“放心,必然保其帝路顺畅。”可如今帝路顺畅的人是谁?是颜锦墨,不是颜沛锦!

既然,爹爹不保颜沛锦,那么这个任务只能由我来完成。

“莫徒劳而为。”爹爹拧起了眉,紧紧瞅着我:“你的对手不是别人,是你爹!”

我微笑,对手是爹爹又如何?爹爹此生最大的缺点便是会心软,我知道。故,我要从爹爹心软一方面入手,他不会处处让着我,但有些事儿爹爹是不会狠下心去做。不能确保爹爹的心软会有多大的成效,但总比不知对手缺点的好。

“女儿决心已定,”我坚定口气,要让爹爹看到,我虽为女人,却有男儿般的壮志。“爹爹莫劝。”

爹爹闭了闭眼,叹息一声:“你会一败涂地。”

就算一败涂地,我也心甘情愿。

回去后,颜沛锦已经站在步府门口等着我和爹爹了。

爹爹并没有多看颜沛锦一眼,便入了府。

而我,走至他身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如今,颜沛锦是什么都没有了,之前做足的一切准备,如今完全用不着。

府门口高挂的六盏大红灯笼映出红色晕光,投至他无表情的脸上,深邃的瞳眸中红光停滞,那般怅然落寞。那有些凌乱的发贴在额间,越显颓然。无血色的唇,一张一翕,说出了六个字:“是二哥,不意外。”

我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却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而他,静静的看着天上的月,如方才颜锦墨在御花园一般无二。过了片刻,他终是侧目看着我:“进去吧,老丞相等着你。”他不犹豫的抬步子,欲离去。

他就这样走了,虽然我知道他不需要我任何一句安慰的话,但他什么都不说就走……预示着什么?

预示着他妥协!

“你没有想过抢回来吗?”他若这般颓然,萎靡不振,认定命运的话,便是我看错了他,高估了他。

在台阶下的他顿住了脚步,笔直僵硬的身子略微带着些颤抖,沉声说:“不是我的,抢来何用。”

“颜沛锦!”我该告诉他圣旨的事儿吗?这个时间对了,但这个地点不对。身后是步家,我的每一个字,都有可能传入爹爹耳中。若我说出圣旨一事儿,爹爹会让那真的圣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那时颜沛锦才是真的没了翻身之日。

他没有乘马车,而是步行离去。月色下的他,孤寂寞然,那抹颓败之形,一如颜锦墨的眼神深深印在我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