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屏风后旖旎的水汽弥漫着, 如仙境一般。他背对着我坐在浴桶中, 水正好淹至他的腰腹。他坚实luo露的背部及肩膀处有几条触目惊心的刀痕相互交错,血肉外翻,浴桶边上还有几条带血的绷带, 想是方才他自行取下来的。
我颤着手去摸,心中疼痛至颤抖,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我不曾想自己说话声音竟带上颤了,更不知道那泪水何时落下的, 总之看到受伤的他, 我就止不住的心痛。
“先帮我用酒清洗一下。”他丝毫没有感觉似得,伸手指着一边的酒壶。我朝那边瞧了一眼,“会很疼……”
颜沛锦背着我摇头:“无妨, 拿酒来。”我知道, 那是药酒,专门处理伤口用。我也知道, 那东西清洗伤口会很痛, 曾经步梓凡就帮我清洗过膝盖上的摔伤。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为什么会受伤?”我去取酒壶,用棉花蘸了酒,却迟迟不敢往他身上擦。“回来时候遇到刺客,若不是楚三太子护送的侍卫, 怕是此时早已入了黄泉。”
刺客?我心中一惊,不敢去想象他遇刺的场面,好在他回来了, 好在他在我面前,好在……
“先清洗伤口,上药。”他侧头看我一眼,目光闪烁,划过心疼:“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我吸了吸鼻子,扯嘴角说:“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
“那你也得好好活着。”他不等我说完断了我想说的话,直勾勾的看着我:“如果我死了,不希望你跟着我。”
我眨眨眼,不解的看着他,他怎么知道我想说他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活不了,他还这般强硬的不准我跟着……
“来吧。”他转头,早已做好了准备,只等我清洗他的伤口。
而我还想着他的话,不准我跟着他走,不准我……为什么?他对我,难道不是爱到能生死相随的地步吗?
他从容的接受我为他清洗伤口,不喊痛,不言语,直至我将要清洗好的时候,他说了句:“如果,我真有不测,我不希望你跟着,我希望你好好活着,将我没有走完的人生路走完。”
蘸了酒的棉花从我手中掉落,掉入浴水之中,我无以言语的看着将背影留给我的他。
“子卿,人生多有不测,如果可以,我想如常人一般给你一份安逸无争斗的生活。”他从浴桶中站起出来,伸手取过挂在对面衣架上的长棉巾,将自己的下半身裹住。我将他一系列的动作都看在眼里,但脑中却想着他的话。
盛苏氏书中所写,情人去,便随着殉情,虽然她书中大多都是完美结局,但也有让人心痛倍感悲伤的。尤其是看到殉情的时候,我就会联想到如果自己将来遇到这样的情况,是不是也会殉情呢……
而方才,我脱口而出的话,其实是没经过大脑的……可要我再找一个男人嫁了,平平淡淡的度过剩下的日子。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想到这样的情景我心就抽痛起来。
“沛锦……”
他去取了绷带,拿上瓶瓶罐罐的,走至床边:“过来给我上药。”平平静静的话语,总教人觉着真实。我上前去为他上药,细心的帮他系绷带,直至一切处理妥当。
“子卿。”他轻轻唤着我的名字,而我却安静了,莫名其妙因为他的那句话而感觉幸福,感觉安心。或许,这就是我想要的承诺。“我所想要的,想得到的,总是离我很远很远。”
我抬眸看他,他那双闪烁着歉意的眼眸,又教人感觉十分热切,深邃之下还带着如徐风一般的柔和,刚毅之下透露着一丝不可触碰的软弱:“很远很远……”
“沛锦。”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伸手握住他的手,坚定眼眸看着他,不论如何,我都会在他身边,不管身份是男人还是女人。
他轻扬了下嘴角,回握住我的手:“我懂你。”一句“我懂你”,又将我拉入最为温馨的时刻,他总是毫无预兆的让我深陷温存之中。
被他灼热的双眸瞧着,我有不好意思起来,瞧见他半光着身子,忙道:“穿上衣服吧,现在天还凉。”
他点头,按住我自行去取衣服,然站起身才走了两步,围着半身的棉巾却“不小心”掉了下来……
在他身后的我呆呆的张着嘴,看着他呈现在面前的景色,他莫不是在勾引我吧?我心智很坚定的,绝对不受诱惑!
他回头看我一眼,从容不迫的将棉巾捡起来,再次将身体包裹住。
颜沛锦,你是有多无辜呢?那一眼好似责备我偷看你似得!
我静了静心,将心思往别处想,可脑海中总是出现他光身子的情景,还有方才他出浴之时,那完美体形。虽说方才我脑中想着别的,但他的全身还是被我看见,深深印在脑中。
他的身材,真是出奇的好,光滑的肤质和那坚实的肌肉……说实在的,我好想捏捏摸摸啊!
待他从屏风后出来,我眼睛再一次看直了,他……要不要这么蛊魅?
他将棉巾换成了纱衣,薄薄的一层,内里的肌肤若隐若现,更是勾引心魂。好在他将长裤穿上了,不然我想他这般若隐若现的情形……岂不是更加吸引人!
“我一块美味的肉吗?”他悠闲的走过来,这副懒散的模样,加之这副纯洁的表情,真是将我的心魂都快勾走了。我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在我面前装无辜的。
我别开眼,往别处看,却怎么也找不到一处可以让我驻留目光的地方,有些心虚的说:“反正我不是狼。”
他轻笑一声,那醇厚的声音让人感觉心上如淌过涓涓泉水,风吹拂着耳一般。“笑什么。”我小声嘀咕,这人在人前一副冰冷模样,在我面前又是另一副模样,真是让人觉着怪异。
“笑你,怎么脸红了?”他走至床边坐下,我往一边挪了挪。在他眼里,我好似是危险的狼,可我看来他才是最危险的人物……“没事,只不过有些热。”我话说完,有些后悔了,生怕他顺着我的话说下去。
果不然,他微微一笑道:“热了就脱。”我真想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怎么笨的这种烂理由都说得出来。
“不了,一会我就去客房了。”我凌乱的眨眼,感觉他的气息靠近我了,我已经无处可躲了。
他伸手揽住了我的腰,下巴颏搁在我的肩膀上,对着我的耳朵吐纳热气:“不准你去睡客房。”
耳朵好痒,感觉而后的温度是越来越高了,我的脸也慢慢烧了起来。“颜沛锦,你……你今儿好怪异。”无奈,我只好鼓起勇气,对他小吼了一句。
他却淡淡的说:“因为我受伤了。”好一个因为受伤才变得不一样,好一个让人难以拒绝的理由。
“对啊,你受伤了,受伤了就赶紧休息吧。”颜沛锦啊,我担心一会儿我兽心大发,将你吃的一干二净啊!
他完全不理会我,紧了紧环住我的手,道:“离开,我才知,感情这种事情会因相处久而发生了质的变化。”
颜沛锦说什么,我没懂。但我猜测他应该在说我们之间的感情,或许之前他对我真的只是兴趣,经过接触,他的情感发生了变化。就像我,一点点的走入他的生命,走入他那片未有人踏足过的禁地。
“待我得到天下,你便换回身份吧,我要子卿留在我身边,而非‘步梓凡’!”他命令般的口吻,让我怔了一怔,他很有自信得到天下,就算二皇子行动着,就算外面将要变天,都不会影响他来别邺休息。“如果,你没有得到天下呢?”我知道,天下是他的,但如今不是还没到那地步吗,所以还是别让他以为自己真的能够如何如何。
“没有如果。”他笃定的口气,登时让我无话可说,“算了,不说这些。”才回来,别让他太过操心这些才是,等他伤好了,回去后再说比较合适。
他在我肩膀上点点头:“嗯,我们说正事儿。”
正事儿?方才那些就是正事儿好不好,都说不说了,他怎么还……“啊!”他咬我耳朵:“颜沛锦,你做什么!?”
“正事儿。”他含糊不清的说,我顿时明白,这所谓的正事儿是什么了。他将我身子扳了过去,让我面对着他,他双目炯炯的看着我说:“这一路上,最为痛苦的便是听了楚三太子……”
我惊讶的张着嘴,可怜兮兮的看着颜沛锦:“什么,你被楚三太子……?”
他瞪着我说:“楚三太子回去路上带着三名娈童。”
呼,放心了,我的颜沛锦没被玷污便好:“楚三太子不是正常人。”
“你又何尝是正常人?”我话才落,颜沛锦便打击我:“你方才看我是脸不红心不跳,哪里有女人的矜持。”
好一句陈述的话啊,好一句脸不红心不跳啊!
不过我的本色被他看出来了也好,免得老是遮掩着,难受:“矜持是有的,得看待什么人了。”看着他那双闪烁着火热的眼眸,我继续道:“待你这种人是不需要矜持的。”说罢,我便快速的亲了下他的唇。
在客栈之时他都没有做出逾矩的事儿来,更何况今日他有伤在身,更是不会做什么其他的事儿了,我不用有任何的担心。
他眸闪过精光,还带着点邪气,我以为自己看错了,细看时他眼眸又淡如水,让人一猜便透彻。
“嗯,我喜欢。”他微笑着说完,低头夺去了我的呼吸。他好似破了障碍的虎,猛地就扑了过来,让人来不及反应。
我只是以为,他会和在客栈时一样,亲吻够了便会抱着我睡去,却未料他开始解我的衣服,我自是阻止:“颜沛锦,你……”
“是楚三太子激发了我要你的心。”他抬头看我一眼,后继续亲吻我的颈项,双手还不停止的摸索着我的衣带。
我心中没有惶恐,反而是有一丝期待。
真如他所说,我不是个矜持的人,因为我了解男人女人的那点事儿,更了解男人和男人的那点事儿……
“楚三太子一路上行为太过分,你可莫学他。”已经被他压住的我,伸手抱住他的头。我心虽然期待,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克制住自己,毕竟现在的我还不能将自己完全交给他:“休息吧。来日方长,不急于现在。”
他抬头,满是失落的眼眸瞧得我有些心虚,或许这于他来说,是不信任的一种表现吧。
“我只想,爱你。”他不顾我的话,再一次埋头,比方才还狠的亲吻啃咬着我的脸颊,让我疼痛又酥麻,让我难以抑制自己身体产生反应,更难以抑制我的心,瘫软沦陷。
只想,爱我。
爱——曾经以为遥远的东西,如今却近在咫尺。
我笑了,或许大胆的放开,才能得到更多……
我不再抗拒他,双手放开他,任其在我身上为所欲为。他得到我的默肯,动作又开始轻缓起来,一点点慢慢的,似是在亲吻最为珍贵的珠宝一般。他再一次吻上我的唇时,我专心回应他,末了我说了句:“我喜欢,爱。”
而后他褪了我的衣裳,吻如绵绵细雨般的降落下来。亲吻时,他停顿了一下,双眸满是火焰的看着它们,满是担忧的口吻说:“回头束胸吧,安全。”
我看着他,不解的蹙眉:“其实它们不大。”他却摇头:“很丰满。”话落,我便涨红了脸,颜沛锦……你真不是我想象的那般郑重之人。若非生在皇家,你必然会是痞子小流氓之类的人。
他盯着我瞧了片刻,笑了,后如猛兽一般压向我……
天堂和地狱,不过一线之差。
昨日天堂,今日地狱,也不过只隔一日。
今日我眷恋不舍的离开颜沛锦,回到府中。九都衙门便有人前来等着我要我前去审讯。我很莫名,因为来人捉拿我的理由十分的牵强:窝藏确切证据。
不难猜测,便是颜锦墨欲牵制我的阴谋。
我随着去九都衙门,如果想要证据,我给。如果拿了证据,却不放人,那么颜锦墨押我便是另有目的。
颜锦墨是想借此机会告知我,只有他才能是我步家的靠山吗?如此,那么他便失策了。他行事不如他性格沉稳,行为过牵强,过偏激,今后即便是做了皇帝,这天下也不会如他所说会恢复当年的辉煌。
待在衙门大牢中的我,心中满是怨念。临走之时爹爹说,只是询问证据事宜,衙门人不会对我怎么样,却不曾想我竟落得蹲大牢的份。
这辈子我只从书上看到过牢房长什么样,真正在牢房待着的时候,又是另一番滋味。一股子异味冲鼻而来,总教人难以呼吸。时不时还能听到老鼠“唧唧”的叫声,稻草下又潜藏了很多只蟑螂……
老鼠我不怕,但我觉得蟑螂恶心。我蹲在牢房中唯一一张有些摇晃的长凳上,远离蟑螂。虽然蹲的姿势甚为不雅,但都住进牢房的人了,我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地位了。
狱卒总是在牢房门前晃悠,时不时看我这姿势,偷笑一下,我别眼不理会。
狱卒晃悠着,听到外面开门的声响,探过头去看,发现什么似得,猛地一惊,忙跑过去迎合:“小的叩见二皇子。”
颜锦墨没说话,走至牢房前看了眼门上的大铁链,阴恻恻的转头对狱卒说:“谁让你锁住步臣的?”
谁?还不是你颜锦墨吗?
“小的该死,小的这就开锁。”狱卒脸刷的一下白了,想是颜锦墨这张阴狠的脸太过吓人。
哗啦啦——铁链被取下来的声音,而后颜锦墨阴戾的瞅着狱卒:“出去。”狱卒躲似得逃开,颜锦墨便入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