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皇帝将老五留在皇宫?]
欧阳凤雏轻轻点头, 答道:[王爷不必担心,属下看皇帝那样子不是要害瑾。]
望向窗外的漆黑夜空,赫连冠微微皱起好看的剑眉, [嗯。]
祁浅月十四岁继承皇位,面对那些不服自己的朝臣们也纵容不逼, 更是懂得制衡之道。那些对皇位虎视眈眈的王爷们,他更是微笑以对, 却从不给他们半丝机会。
这个少年皇帝若简单, 他的皇位也不会坐德如此的稳。
对朝中重臣,他恩威并施,却从不让任何一人的女儿什么的入宫。对其功过, 该赏的赏, 该罚的罚,大公无私。
妃子不少, 但其父的官位卑微, 即使多受宠,皇帝也不会晋升其父的官职。尊贵者如皇后出身秦家堡,但祁浅月却没有给这北方第一堡的主人任何职位。
这样,省却了外戚当权的威胁。
[王爷什么时候回释馆?属下好派人安排。]欧阳凤雏扯开话题。
赫连冠想了想,[明天。]妹子也快回京了, 自己这些年在祁国做的事不好公开,免得坏了两国的邦交。
[属下这就去安排。]说罢,欧阳凤雏转身离去。
第二天一早, 欧阳凤雏就带人在城门口等候,迎接留在江南游玩的炎国王爷与其子。
一觉醒来,宫人送来微温的水,赫连瑾有些不习惯被人伺候,于是让人退下。
穿上祁浅月昨晚让人送来的衣服,很合身,是很淑女的宫装。料子轻盈,走动之间上面反射出与布料不同的颜色。
化妆台上的首饰盒里满满的钗,手工精细,镶着价值不菲的罕见宝石。
不得不去深思祁浅月这么讨好自己的目的啊,她微微皱起柳眉看着铜镜里的女子,他真的是抱着那样的心思吗?
拿了一支珠钗插在发上,静静地看着铜镜里那个模糊的人影好一会,她才起来。
宫人送来精美的早点,她没有立即吃,反而跑到院子里慢吞吞的耍了一套拳法当早晨运动。
微凉的晨风轻轻吹来,绿叶上的雾水被摇落在地上。
早晨的天涯海阁美得像仙境,烟雾袅袅,可以与西北的弯月峰比美了。
耍完拳法,赫连瑾走进正厅,在桌前坐下。
宫人上前来斟茶,[姑娘,请用。]
她接过,冷漠的开口:[你先下去吧。]记忆里,有人这样伺候过自己。
莫雪,那个花一样的女孩,回来后再也没见过。从尚隽那里知道,当年岳阳楼一役,他们之所以败是因为她的背叛。
其实,赫连瑾恨不下这个可怜的少女。
亲情,有时候可以是最好的武器,尤其是一个自幼失去温暖的孩子,对付起来就更加容易。
只是,她不明白,为何有些人可以这样狠心对待自己的骨血?
[是。]宫人应声而去。
天涯海阁来了新主人,现在宫里没有人不知道。
把杯子放下,赫连瑾拿下一直戴在左手的那串绿色珠子--翠寒玉,静静地看了一会后将之放入冒着烟的茶水里。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翠寒玉一入水,烟,竟然不冒了。
一会,又冒出了烟。
这次,带着淡淡的寒气。
皇宫,绝不那么简单。即使有祁浅月撑腰,她这个凭空出现的女人突然就入住了这很多人争破了头都想进来的天涯海阁,没有人妒忌那才怪呢。
用筷子将翠寒玉夹起,用布帛擦干从新带回手上,她才拿起那杯还在慢慢冒着烟的茶水缓缓喝着。
[姑娘。]一个宫人才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长盒。
她没有转头,放下杯子拿起筷子夹了一些开胃菜,[什么事?]
宫人走到她面前,将长盒f上,用平淡的声音说:[皇上派人送来的。]
抬头看了那盒子一眼,赫连瑾淡声问:[什么东西?]
[奴婢不知。]宫人摇头。
看着那长盒好一会,她才平声吩咐:[打开吧。]就看看祁浅月给自己送来什么惊喜。
宫人听话揭开盒盖,一支长半米左右的笛子静静的躺在红色锦帛上面,那翠绿与红色显示出强烈的对比。
赫连瑾眼睛一亮,拿着筷子的手顿在那没有再动。
[拿过来。]
[是。]宫人拿着盒子上前一步,她也看出那翠玉笛子价值不菲。
丢下筷子,赫连瑾起身拿起那翠玉笛子,爱不惜手的轻轻抚摸着。笛身翠绿,没有半点暇丝,一看就知道是上品。
自己本来也有一支白玉的,可当年离开西北的时候没有戴在身上,现在弯月教总坛也搬到珩州来了,笛子也不知道遗落在何处了。
见她这么喜欢,宫人不禁勾出一丝微笑。
将笛子放到嘴边试了个音,声音清脆,赫连瑾很是欢喜的对宫人说:[你去跟皇上说,我很喜欢这笛子,谢谢了。]
宫人一愣,皇上这般讨好,这个女子也不亲自去谢恩,故作清高也不是这样啊。
要知道皇帝为了保护她,还特意下了旨,没有他的手谕,任何人不得进入天涯海阁一步。不然,她现在那能这般安静的吃早饭呢。
宫人在心里轻轻摇头,眼前这个女子不美,跟宫里的后妃比起来只能算是五官端正,可偏偏皇帝就将最好的都给了她。
原因,何在?
赫连瑾将笛子插在腰间,坐回去继续吃早点。
不管祁浅月的目的是什么,他这礼还是送对了,她很喜欢。
宫人回过神来,转身离去跟皇帝复命了。
吃过早饭,赫连瑾出殿外。
早晨的湖面飘着白色的雾气,偶尔有几条小鱼跳出水面,打破那镜子一般的平静。
湖很大,才对面的门口进来,绕着湖边步行的话大概需要一株香的时间。
湖边种满了柳树,因为龙城不算是北方,气候还算温暖,所以柳树还是可以生存下来。
柳树下,有云石也就是汉白玉打造的桌子与椅子。
树荫下,最适合就是打个瞌睡了。
可赫连瑾才刚刚睡醒,实在无法再睡,于是就拿出了腰间的翠玉笛子放到嘴边,轻轻吹了起来。
身为“温小镜”的时候,她擅长的是琵琶;现在,她既是赫连瑾也是温小镜,可自己比较喜欢笛子。
轻轻的笛声穿成“历史的天空”的旋律,被晨风吹散。
历史,从来就是为了皇族英雄而存在,一小老百姓才没有人在乎他今生做了什么。
她只是一平凡人,历史里应该没有自己的足迹吧。
幽幽笛声,其中却带着一丝思念。
不知赫连廷如何了?
她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自己就这样走了,想聪明如他也知道为什么,更会猜到自己是不会再回去他身边了。
他会就这样算了吗?
不,以她对这个男人的了解,他不会就这样算了。
她不知道自己与这个男人将来会怎样,只要赫连冠在的一天,她就不想让父亲伤心失望。
但她知道,自己这样走了,赫连廷肯定会很伤心。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离开。
可不离开不行啊,他们谁也不能继续错下去了。既然无法停止,那只有分开,避免伤害的机会。
也许,时间久了,就不会再想了吧。
轻轻叹了口气,她苦笑一下,这个籍口连自己也说服不了啊。
如果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那么即使三年后的今天再见自己,赫连廷就不会有那样激动的反应了。
还是,没有得到却已失去,让他痛苦后悔;现在算是失而复得,所以他觉得希望回来了,这次是怎么也不放手了。
即使,她心里猛然一惊,他们会下地狱。
苦笑之余,心里还是抱了一丝希望,也许她可以自私一点吧。随即,她摇头,不能的,不能伤害身边的人了。
想爱而不能爱,爱了却是罪孽,都是痛啊。
上辈子生来受病的折磨,今生却是为爱折磨,天为什么就爱跟她开玩笑?
大哥,大哥,为什么那么个男人是自己的大哥?她不禁有些埋怨上天的作弄,为什么自己生为她的妹妹,就不是路人随便一个?
即使,她的灵魂与赫连廷不是兄妹,也无法将他视为一个兄长,可是血缘上,他们就是密不可分的亲人啊。
今生,他们不是谁负了谁,而是彼此的身份不对。
无法断了赫连廷的想念,她只能走得离他远远的,让那个男人看不到,也摸不着;即使自己会想,会念他,至少这样就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至少,也许她是自私的吧,他身边总是不缺女人,得不到的总会让人心心念念,这样他就不会忘记自己了。
一生,一世。
不知不觉中午了,阳光变得有些猛烈了。
[小瑾。]
笛声犹然而止,赫连瑾连忙转身行礼,[民女参见皇上。]其实,早就知道有人接近,但因为来人脚步轻浮,所以装作没发现而已。
[不用。]祁浅月上前扶起她,绿眸里带着明显的宠溺,[平时只有我们的时候,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她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着点头,[谢皇上。]不用跪最好,“跪得容易”还没有发明出来呢。
祁浅月满意的笑了笑,旋身在石椅上坐下。
[你在这也坐了一个早上,也没吃饭吧。]
她轻轻点头,[嗯。]
他笑笑,[桂喜,传膳。]
[是。]
看着这少年皇帝,赫连瑾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
[来,坐下,陪我吃饭。]祁浅月笑着说。
见他这么说,[嗯。]她也就不客气地坐下。
[这笛子,还喜欢吗?]见她拿着翠玉笛子不放,他满心欢喜的问。
她点了点头,微笑着道:[多谢皇上赏赐,民女很喜欢。]虚礼还是要做的,伴君如伴虎,她不会傻得认为祁浅月真的会任由自己胡闹。
闻言,他皱起了好看的剑眉,[今天怎么跟我玩起来这套来了?]不喜欢她刻意的拉开彼此的距离,仿佛自己于她而言只是个无关的陌生人。
[在这宫里,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不得不小心。]她轻轻一勾唇角说。
能不小心吗?昨夜里来探的人可是一批又一批啊,虽然自己在这里只是个过客,但她还是不能不小心。死过一次,自己就学会了更爱惜自己的小命了。
闻言,俊脸上闪过一抹凶狠,他严肃的开口:[放心,这里好歹也是我的地盘,要护你周全不是什么难事。]看来,他得做些什么了。
她抿了抿唇,看着宫人们将精美的食物放在石桌上,赏心悦目,可没能引起自己的食欲。
午间的风吹来,带着淡淡温热。
挥退宫人,祁浅月才又开口:[我知道你会觉得奇怪,但现在我不能说,你耐心等几天吧。到时,你就会知道我的苦衷了。]
她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
[吃饭吧。]他拿起象牙筷子。
[嗯。]她也拿起了那米白的筷子。
象牙,若是菜被下毒的话,会发现的。抬头看看了对面的少年皇帝,她突然觉得他很可怜,就连吃饭的时候也得防着被害。
有得就必有失,得到了无上的权力,失去的是本身的自由与快乐。
值得与否,在乎个人的价值观罢了。
[不知道,皇上今天在这用餐,明天宫里又会出现什么传言呢?]她突然有些坏心的笑说:[那个你最宠爱的妃子,会不会跟你闹呢?]
谁知道他最宠爱的妃子是谁,她不过是想嘲笑他一下而已。
闻言,祁浅月有些错愕,俊脸不争气的红了。
而她,看着那张微红的俊脸笑了起来。
[赫连瑾。]他不禁咬牙。
她还是笑,看着少年皇帝那张恨恨的俊脸说:[皇上啊,你也不过是个人而已。]
这一刻,他忘了生气。这个丫头很细心,不禁微微勾起了一边的唇角,丝毫不介意她的以下犯上。
皇上与那女子谈笑风生,桂喜以为宫里就快会多一位妃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