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苏幕遮》,范仲淹
春去夏来,眨眼间,七个年头就过去了。
当年赫连冠说过会补偿过去自己对赫连瑾的疏忽,这些年来他的确是说到做到,对她好得不得了。
而她没有因此而持宠生骄,七年过去了,依然还是那个安静的孩子。
这些年来,她醉心武学,因为有极高的天分再加上后天的不懈努力,武功修为是直赶赫连廷,就是欠了些实战的经验。
十二岁,正是开始发育的年龄。
每天她起在五更天,先是在朝阳院跑上个两圈,接着是将所有会的剑法都演练一遍,再让人送来热水洗澡才去吃早饭。
所有人都惊奇于她突然的改变,最高兴的莫过于莫云天,逢人就说自己对五小姐的教育成功了--虽然弯月教里没多少人认得这个神秘的小姐。
虽然赫连瑾在武学上费尽心思,可从来不插手弯月教中的事务,不似三个姐姐早早就参与教里的事务。
她对这些事情没兴趣,完成一天的课业之后,就拿着笛子坐在苍天亭顶上,望落日而吹。
赫连廷帮着父亲办事,处理弯月教与中原各派的摩擦,经常到处奔跑。有时候也会带上她,前提是离弯月锋不远的地方。
她也看到了中原武林对弯月教的敌视,只是不明白的是教中弟子从来紧尊教规,不会随便生事,为何会与中原各派那么多的磨擦?
难道真的是,非我族类,所以中原武林不能容弯月教?
赫连廷对她特别的好,引得三个姐姐妒忌不已,总是有意无意的为难这个小妹。而她还是默默忍受着,反正老大和教主老爹会帮自己出头的。
还有一点就是,如果没了那三人的搅和,她会觉得日子很无聊。
六弟赫连麟从三岁起也和他们一起上课学武,总爱捉弄那三个姐姐,特爱跟在赫连瑾身边;今年九岁了,成长为一个粉雕玉切的小孩。
这些年来,众姨娘有空就勾引一下教主老爹,不然就是彼此之间闹闹矛盾,日子也就这么过下去了。
至于她的娘--玲兰每年都会在教主老爹的寿宴上出现一下,送上贺礼之后又匆匆离开了弯月峰。
母女二人见面相对无言,赫连瑾也不知道这些年来,她究竟去了哪儿和干了些什么。
就当是,她们没有母女缘分吧。
今天一如过去的七年,她在五更天起来。先是围着朝阳院跑上两圈,接着练剑,洗完澡之后再去吃早饭。
初秋的早晨有点凉,洗完澡后,赫连瑾穿上绣有银色弯月的紫色劲装,系上紫白相间的腰带,再加了一件长袍就出门了。
每天的早饭,她都是与赫连冠一齐用的,有时候秀青水母子也会一起。
她不知道赫连冠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难道真的是为了补偿那五年对自己的忽略吗?
这个男人虽然是自己的父亲,可她一点也不了解他,也许天下见根本没有人能了解他吧。
早晨的风吹着微湿的发,冰凉的感觉让她的精神为之一振。
跟守卫的教众点点头,即使现在她在教里很出名,可是庐山真面目还是很少人看到,即使看到了也不知道她就是五小姐赫连瑾。
还没走进浩瀚院,就听到某人的咆吼,她有些无奈的以手指按着太阳穴。
总括来说,赫连冠是冷静得让人发狂的男人,平时那薄唇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一副看来人畜无害的模样。可是事情一旦跟秀青水扯上关系,他就会变得特不讲道理特疯狂。
其实,他是关心则乱啊。
[又发生什么事了?]走进院子,她向守在门外的男子走去。
这人是左右护法中的右护法,雷霜。与明漾是个相反的人,平凡的脸,高大的身材,沉默寡言,属于路人甲的类型;责任是保护某任性教主。
[五小姐。]雷霜转头望去,冷声说:[教主和秀夫人吵架了。]
闻言,她露出一个笑容,这人说话从来没有过来的修饰,直直的道出事情的重点。
[原因呢?]
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雷霜道:[武林大会就快开始了,教主要去奏热闹。]
赫连瑾已经完全明白里面那两人在吵什么了,肯定是秀青水嚷着要一齐去,而赫连冠怎么也不肯让她跟吧。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摇了摇头,真不明白秀青水为什么还想着返回正道,真的以为那些所谓正道人士会接受她这个跟大魔头连孩子都有了的叛徒吗?
人啊,有时候还是不要那么天真的好。她笑了笑,走到院子里的桌子上坐下,等那两人吵完了,自己也就可以吃早饭了。
所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峨嵋派也许会接受秀青水,可是其他门派肯定容不下她。
秋天的早晨有些凉,但在太阳升起后,又会热起来。
拾起石桌上的落叶,转头看了一眼传出争吵声的正厅,赫连瑾拿起一根树枝在落叶上划着。
[早饭啊早饭,再等下去你就会成为午饭了。]一边划着,她一边漫不经心的喃着。
每天吃过早饭后,她就要去海阁上课--莫云天的课,内容千奇百怪,这也是她从来没有翘课的原因。
老六赫连麟没有出现,肯定是见那两人在吵架,老早就跑了吧。
唉,聪明的孩子啊。
空气中有一股不寻常的气流,她转头望向院子的拱门,就见一个黑衣男子走了进来。
[大哥。]这些年过去了,她总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一直穿着黑衣却没有被太阳烤焦了。
当日抱着她的少年已经长成偏偏帅哥,那张脸跟父亲赫连冠有八分的相似,可那冷冷的气息却不似父亲的魅惑,虽然同样的迷人。
赫连廷对她轻轻点头,对于那争吵声没有似乎反应,也许他也习惯了。
[你来找爹吗?]招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她问。
他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淡淡开口:[嗯。你还没有吃早饭吧?]
她叹气,很是无奈的说:[你也知道,每次爹和秀姨娘吵架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可是呢,如果我跑了呢,他肯定会很不高兴。]
那双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望着这张溢发英气的俏脸,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她。
[耶?]她有些惊奇的望着那只平凡无奇的黑色木盒,一脸期待的问:[给我的?]
[嗯。]他轻轻点头。
她接过,奇怪的问:[多谢大哥,可是今天又不是我的生辰,干嘛送东西给我?]
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形,他淡声说:[打开来看看吧。]
她依言打开,一串翠绿色的玉珠子手链躺在锦帕上,在阳光下闪着亮眼的光泽,每一粒玉珠子都有拇指那么大。
抬头望着身边的男人,她很是感动,[大哥,这个一定很难找的吧?]
这不是普通的玉,她在书上看过,而是可以解天下所有毒物的翠寒玉。专产于大漠,每一粒都是天然所成,可遇不可求。
看着那张惊喜的脸,他不自觉的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我们从小到大就以身试毒,现在百毒不侵。而你,因为体质异于常人,无法试毒,以后容易被人下毒。我找来这翠寒玉,也是为了预防万一。]
[大哥。]她感动不已的看着身边的男子。要说这弯月教里真心待自己的,就只有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了。
将翠寒玉手链拿起来放在她手心里,他眼带担忧的说:[这翠寒玉为解毒至宝,我就怕日后会为你招来麻烦。]
握住手链,感受那玉珠子散发出的微冷,她以空着的手拍了拍兄长的手背,[放心,虽然我这是怀壁其罪,但我会小心不会让人看到的。]
在前世时,那些武侠小说她没少看,当然知道这些解毒至宝武功秘级什么的会引来麻烦。
他看着她将手链放回木盒里,再小心的放入怀里,不禁露出一个连自己也没发现的宠溺微笑。
[多谢大哥。]她看着那张平静的俊脸说。这一声多谢包含了很多,多谢他这些年对自己的爱护,多谢他让自己体会了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亲情。
[你是我妹妹,哥哥痛妹妹是天经地义的,]他看着她淡淡说道:[你无需跟我道谢。]
心里感动不已,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拿起那片落叶递过去,[送给你。]
他挑了挑剑眉接过,[一片落叶?]
[虽然不如那翠寒玉的珍贵,但物轻情意重,上面有我的字哦。]她笑着指了指那落叶上的划痕。
认真的看了看,他果然看到黄色的叶子上有些笔划,[热血伴清风,笑傲点穹苍。]扭头看了她一眼,[写得蛮不错的嘛,虽然没什么押韵,但豪气倒是不小。]
她吐了吐舌,[让大哥见笑了。]其实这是〈英雄多珍重〉里的两句歌词,蛮喜欢的所以就一直记住了。
[那我就多谢你的赠叶了。]他淡淡笑着将叶子收入怀里。
她傻笑了一下,没想到他真的收下了。
[不知道爹跟秀姨娘要吵到什么时候?]她望了望屋子叹着气说道:[再迟一点,莫长老就要来捉人了。]
[你就别等爹了。]赫连廷淡淡说着:[你去跟明漾要些早点,吃过就去上课吧。爹这儿,我会跟他说的。]
[那我先闪了。]她起身,说真的肚子有些饿了。
听到她的话语,他在心里微微一笑,已经习惯了这个小妹总是说出一些自己没有听过的词句来。
望着那个矮小的身影走出了院子,他招来雷霜。
[少主。]
[教主和秀夫人为了什么而吵?]赫连廷面无表情的望着传来争吵声的屋子平声问着。
[秀夫人要跟教主去参加武林大会,教主不肯。]雷霜平声答道。
闻言,赫连廷微微皱了皱剑眉,挥了挥手让他走回原地站着。
父亲的女人多不胜数,也不见他对哪个女人上心过。可是这个秀青水却让父亲费尽心思,眼睛留在她身上将近十年之久。
因为得不到这个女人的心吗?
还是因为,他爱上了这个女人?
微风吹来,撩起他那垂落在脸旁的发,突然发现屋里安静了下来。
他转身望去,父亲已站在那桂花树下,那金色的弯月在阳光下散发出刺眼的光芒。
[爹。]
赫连冠淡淡的应了一声,扫了院子一眼,不见人影,[老五呢?]
[我让她去上课了。]赫连廷淡声答着。
闻言,赫连冠略微不悦的皱了皱剑眉。即使人已到中年,可那张俊脸看不出真实年龄,就跟七年前赫连廷看到的没有丝毫的改变。
察觉到父亲的不悦,赫连廷淡淡开口:[爹和秀姨娘不知道吵到什么时候,爹难道要老五一直饿着肚子等吗?]
[小兔崽子,竟敢数落你爹我的不是,嗯?]微微眯着眼,他危险的问。
[孩儿不敢。]他脸不改色的说。
伸手接住一片落下的叶子,赫连冠轻轻以拇指磨擦着,[你有什么不敢的事情,连那解毒的至宝不给你爹我却给了老五那丫头,你还说不敢吗?]
[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望着蔚蓝的天空,赫连廷淡淡问着。
微微一笑,赫连冠将树叶抛了出去,就见那轻飘飘的叶子直直的插入了地面。[我只是想问,在你眼里是爹我重要还是那个丫头?]
这个问题,赫连廷觉得教主老爹问得好笑,平声说道:[爹应该去问老五,在她心里是爹重要还是孩儿。]
赫连冠哼了一声,这小子就是能猜到自己的心思。
对于六个儿女,他从来都不在乎,但至少能认得出他们的模样。可是七年前,自己居然认不出老五赫连瑾来。他才发现自己对她实在疏忽得可以,当时就说会补偿她。
这七年来,他说到做到的去补偿。可发现这第五女跟其他的孩子不一样,她根本就不把自己的关心放在心上。
有时候,他会自问,自己这个父亲真的有这么失败吗?
可是,他发现赫连瑾不如表现的那么没心没肺,至少她还会在乎那个一直很照顾自己的兄长。
赫连冠发现,自己这个父亲在这个女儿心里竟然不如儿子,不禁有些不舒服。
[今年的武林大会,爹要去凑热闹吗?]赫连廷淡声问。
说到武林大会,赫连冠望向屋子,想到里面那个倔强的女人,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当然要去。]
赫连廷抿了抿薄唇,[那我就让人立刻准备。]
[嗯。]赫连冠点了点头,[把老五也带上吧。]
[爹。]他觉得有些意外。
赫连冠挥了挥手,[老五的武功及得上你,不会出问题的。这些年来,她总是不肯理教里的事务。不似你们四个,在教里都有了一定的地位,不用我多费心思。]
赫连廷觉得小妹不肯理弯月教的事务是好事,现在的她还太小,他也不忍心让她看到杀戮的残忍。
[爹真要一统武林吗?]他淡淡问着。
闻言,赫连冠狂妄的朗笑着:[我赫连冠真要一统武林也不会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行动了。]
他就知道父亲会这么回答,可是那些所谓明门正派不会这么认为,屋里那个女人也不会相信。
[我也老了,这教主之位迟早是你的了。]赫连冠看着已经成长为男人的儿子,[找个好日子,就把这继位之礼行了吧。]
老了?
他哪里老了?
赫连廷看着父亲十年如一日的脸容,淡声说:[爹还年青力壮,谈传位还言之过早。]走在路上肯定会迷倒一群小姑娘呢。
赫连冠呵呵一笑,[我想早些享福,不可以吗?]
[爹,你不想再去武林大会凑热闹了吗?]他淡淡问着。
果然,就见某任性教主拧起了剑眉。
[传位一事,以后再谈吧。]赫连廷对他点了点头,[孩儿这就去准备起行的事宜,告退了。]说罢了,转身离去。
爱说笑,当了教主,他以后还能过得这么逍遥自在吗?
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赫连冠摇了摇头,精得像什么似的。
真不明白儿子这冷情的性格像谁,从三岁懂事开始就不再言笑,总是绷着一张人家欠了他几百万两的脸,整天古里怪气的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越大他越会将自己的情绪收起来,赫连冠轻轻叹着气,这孩子啊,性格跟自己一点也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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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很有可能就是大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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